五十九、仙山故梦 上
顾陶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只摇曳着穿过风浪的风筝，望着那些悠远而模糊的故事。
但是在醒来的一刻，她记忆里那些曾经看见的事物就像是阳光下蒸发的水，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有一种莫名的怅然和哀伤。
在她窗边的不远处是一层厚厚的纱帘，早日的阳光穿透外面的琉璃落地窗照耀在纱帘山，透过花纹间细小的缝隙射进了洁净的舱内。
七月将尽，夏日炎炎。
铁甲的巨舰昊空就好像是一块漂流的陆地，即使行驶在波涛阵阵的大海之中，也显得是无比平缓。
顾陶陶其实也知道，在船上很多的客人都只不过将这一次的出行当成了一场充满趣味的冒险。龙庭的海军威震东南两海数百余年，无论是异国舰队还是海中盗匪，都不会敢于挑衅这只浩大的船队。
但她总是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不安，仿佛前方的路途上存在着某些让人难受的事物，这种感觉让她如芒刺在背。
她下意识地走下了床，抓起了床头镂空桐木矮柜上那一片小巧的圆润贝壳。
握住贝壳，她就仿佛感觉到自己昔日的那个友人还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毕竟，那个人也在这里。”
她蓦然自语道。
……
“殿下，早安。”
一个人食完早膳的顾陶陶在生活舱中层的转角处碰见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于是匆匆地向他行了个礼。
“早安。才刚起么？”
“是的。殿下呢？”
“长铗先生昨日里邀我去聊一聊海上的逸闻，所以我正准备过去。这些日子里，都只不过是在行船寻路，想必陶陶你也会觉得有些无趣了吧。”
“怎么会呢？家父一向待我严厉，所以我虽然自小长在水边，却很少能有出海的机会。殿下这次领着我一同出游，让我时常都能在船上远观海中奇景，其实别有一番韵味。”
“那就好，”雪城张月又一次地露出了他那柔和的笑容，“陶陶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见见长铗先生么？长铗先生在海上游历多年，你喜欢海中景致的话，和他聊聊应该不坏。”
“确实如此，多谢殿下邀请。”
顾陶陶很快便答应了下来。
两个少年人并肩穿过宽敞的回廊到了最外侧的那一间客舱，这里便是徐长铗所住的地方。即使隔着一层门扉，两人都能闻到里面飘出的好闻香料味道，让人心中生出一阵宁静。
雪城张月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
那个充满磁性嗓音从门内响起，雪城张月随即便推开了门。
以纱帘与屏风遮蔽了烈日的房间内，那个男人在灯火的照耀下将棋子微微地敲在了棋盘上，角落里的香炉中飘散出丝缕轻烟，典雅的陈设里自有一种雍容富贵的气韵。
这间船舱中的摆设用具皆是徐长铗自己带上船的。他为了这次出行做了许多的准备，除了帮助出谋划策之外，同时也提供了大量资金来协调舰队的运转，所以很快便以这份豪爽而得到了众人的尊敬。
望了一眼盘上胶着的乱局，雪城张月轻然道：“长铗先生原来也擅长这份纵横之术。”
“哪里，”徐长铗在落子之后抬起了头，谦然有理地答道，“比起殿下来说，想必也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其实不然。家父爱棋，所以昔日我在书院之中也跟先生们讨教过，但是如今也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些黑白子了。”
“原来如此，”徐长铗慢慢颔首，“那殿下今日里可否能与在下弈棋一番？”
雪城张月回头对顾陶陶问道：“陶陶你会下棋么？”
“只是知道规则而已。”
“那便可以了。”
雪城张月带着顾陶陶在徐长铗的对面盘腿坐下，矮桌上早已放上了三盏刚沏好的热茶。
看来在两人进来之前，他便已经知晓了来客是谁。
雪城张月与徐长铗对弈，两人棋力皆不弱，但盘中局势自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直到半刻钟后，棋局收官，徐长铗沉吟片刻，投子认负。
“殿下果然还是高明啊。”
“我也只不过是仗着比先生年轻，胜之不武罢了。”
徐长铗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从雪城出海，如今已经过去一周有余，若海图的指引不错，估计在两三天内便能找到先生曾经所遇见的那片雾海了。”
徐长铗感慨：“是啊，真没想到，有生之年，鄙人还能有机会再一次亲眼见到那时的情景。这一切皆是有劳于殿下啊。”
“先生言重了。”
顾陶陶帮两人收拾好了棋子，随即便听见了徐长铗的话语声：“顾小姐今日来找在下，应该也是有什么事情吧？”
“其实不然，只是我独自待得烦闷，听说徐先生时常游历海上，有些好奇罢了。”
“这样啊。在下才能浅薄，只是凭着自己运气不错，在海上多漂泊了几年，认识了不少奇人异事，才有了今天这点微博家底。顾小姐能对这些琐屑有些兴趣，亦是在下有幸。”
顾陶陶正襟危坐，脸上露出恬静的神情，只是轻轻躬身说：“叨扰先生了。”
徐长铗呵呵一笑，随即与两个少年人随意地漫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