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深夜,诺乐因为实在过于疲乏,很快便沉沉的入了梦,沈光年却因为久久难以入眠,拿出手机,给向开阳发去了骚扰信息,硬是把已经入睡的向开阳强行轰了起来。
沈光年: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诺乐怎么样?
向开阳:挺好的呀。你半夜叫我起来就是问这个问题么?
沈光年:我说的不是人好不好,而是别的。
向开阳:别的?什么别的?光年哥,天一黑,我大脑就休息了,所以你有话直白告诉我。
沈光年:不是天一黑你大脑就休息了,而是你自打一出生,大脑就没启动过。
向开阳:……。
沈光年:就是,你觉得我和诺乐在一起怎么样?谈恋爱的那种?
向开阳:什么?什么?什么?
沈光年:什么你个头啊,你复读机啊?快说,怎么样?
向开阳:深更半夜的,你别老开玩笑给我惊吓。
沈光年:我再说最后一遍,快说……。
向开阳:……,额,这是动真格的呀?不过要是除去小唯这层因素,诺乐姐配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光年:绰绰有余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配不上她?
向开阳:要听实话么?
沈光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几天不抽,皮肉发馊。
向开阳:别,别,别,我说,是有那么一点。
是有那么一点?沈光年将手机关掉放进了裤子口袋中。躺在床上看了看自己,又睨了一眼身旁的诺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一点配不上她么?哪一点?哪一点?这问题伴随着他直至昏睡了过去,也仍然没有寻找出一个是或否的答案。
翌日,二人早早起床,赶在最早一班车回了永安。诺乐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警局上班,母亲今天一早才抵达永安,这样想来,一切似乎都神不知鬼不觉,母亲大概也不会知道她昨晚的夜不归宿的事情。
然而,她却忽略掉了一个人,昨日下午,看着二人一路骑着单车离开的白大亮。
既然他们不能学会保持距离,那便只好借用外力让他们不得不学会了。
只是昨晚白大亮去宋可萍家时,宋可萍并不在家,他在门外守到了很晚,却依然未见其身影,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诺乐今晚也不会回来了,和沈光年在一起?
但这件事情在第二天清晨时,他并未告知给宋可萍,只是以沈光年和诺乐走的太近为由让她大概知晓而已。
而此刻,宋可萍已经来到了沈光年的家。她坐在沙发一角,望着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房子,和房间内略显陈旧的家居电器。再看一眼沈光年忙前忙后的样子,缓缓收回打探的目光,说道,“别忙了,坐下吧,我有话对你说。”
“哦。”沈光年应声,递来一杯热茶,退步坐在了沙发上。
“沈先生,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吧。”宋可萍将双手交叉在身前,“别再见诺乐了,你们以后,别再见面了?”
沈光年神色平静,其实对于宋可萍的突然造访,会和他说些什么,他并非没有任何心里准备。
“阿姨,我和诺乐是朋友,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宋可萍微笑,将矮几上的水杯拾起喝下一口。
“在集市上你救了诺乐之前,你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对么?诺乐每天拿着晚饭从家出来,不是为了加班,和同事们一起吃,而是拿来和你一起吃了对吧?还有,诺乐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主动管我要过钱,她对钱也没有太多的概念,但自从认识了你,她问我要过两次钱,我猜,都是贴补给你了,没错吧?”
宋可萍脸上依旧挂着公式般的笑容,“拿女人的钱挥霍,这感觉应该不好受吧?”
沈光年脸色有些难堪,没错,那些钱都拿给他了,而后来他信誓旦旦说第二天要还给诺乐的那八千元钱,再三思虑后,他还是寄给了远在北京读书的沈欢。
“阿姨,其实对于那几千块钱的事情,我……。”
“好了。”宋可萍话锋一转突然打算了他,“不用解释,我并没有逼你还钱,相反,那些钱你不用还了。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管你和诺乐是朋友关系,还是超越了朋友的关系,但从现在起,你们的过去就算结束了,以后也一样。诺乐迟早是要和我回到北京生活的,你忍心把她的后半辈子留在这个小地方么?我保护了她这么多年,不忍心她受一点委屈,你又做的到么?或者我换一种问法,你,沈光年,能给我女儿什么?”
宋可萍站起身,将手中的水杯放下,“谢谢你的款待,诺乐今晚大概还是会来给你送晚饭,希望你和她说清楚,干干脆脆的说清楚。”
沈光年站在原地,望着宋可萍离去,一颗仿佛沉入了谷底,难以呼吸。
是啊,他什么都没有,连理直气壮说自己能偿还欠款的能力都没有。二十多年了,他一直都将自己困在永安这个小地方,或许以后,甚至一辈子都会如此。他能带给诺乐什么?一个贫穷,懒惰,始终长不大的沈光年么?说清楚,对,是该说清楚。
沈光年神色莫名的慌张了起来,回身想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所适从。
他坐在餐桌前,不知坐了多久,坐到艳阳高照,坐到夕阳西落。久到一天都未进食,更没有沾染过一滴水。直到有叩门声传来,他才微微动了动神,睨了一眼壁上的钟,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你在干嘛?”
“哦,没事,刚刚在打游戏,没听到。”
诺乐钻进厨房,很快便将四个菜盛入了餐盘中,待端出来时,还冒着氤氲上升的热气。
“今天早上忘了问你想吃什么了,但我猜你想吃红烧肉和酱烧茄子了。”她将满满一碗米饭和筷子放到了沈光年手边,但沈光年没有像以往那样快速开动,依旧背靠在餐椅上,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哦。”沈光年晃了晃神,眼睑微微垂下,声音却依旧是满满的倦意,“可能昨天太累了,缺觉吧,我现在不太饿,你把菜放在这,先回去吧,等我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诺乐轻咬着下唇,看沈光年的样子,像是真的病了。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说着,诺乐的手已经朝沈光年的额头伸了过去,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沈光年却一个偏头避开了她的靠近。他没有看着她的眼睛,铿锵有力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你别再来了。”他的话一滞,目光朝诺乐那边看去,“你别再来我家了,也别再给我做饭吃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诺乐望着他,沈光年的话让她有片刻的惊愕,却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你是不是太累了?多少吃点,早点休息,明天我请个假也早点过去,陪你去转转,晒晒太阳。”
“诺乐(le),我没和你开玩笑。”他字字清晰有力,带着不可置疑。
言落,横在俩人之间的沉默,让周围的气压在一点点收缩,听觉反而变的格外敏感,那一刻,沈光年仿佛听到了诺乐的心跳声,但他,却仿佛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心跳。
“为什么……。”
诺乐的话还未完全问出口,沈光年突然后倾身子,和她拉远距离,一副已失去耐心的样子。
“别问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就是烦了,不想再看见你了,就这么简单。”
良久,诺乐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渐渐变沉重,从头顶到脚趾寒冷成一片,甚至藏在餐桌下的双手,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栗了起来。
“哦。”她站起身,眼神有些空洞,回身寻来背包,将几个餐盒放了进去。
“我也不太饿,就先走了。知道你不喜欢吃剩饭剩菜,所以吃不了的,就扔掉吧。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沈光年沉默,目光始终不敢与诺乐对视,直到诺乐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前时,他才鼓起勇气回身望了一眼她似诉说离别的倩影。
他坐正身子,望着餐桌上已经有些冷却的饭菜,轻轻拾起碗筷,突然拼命向口中填了起来。
四个菜,和满满一锅的米饭。他告诉自己,他吃的下,不需要倒掉。但心里却比谁都清楚,每日诺乐带来的相同菜量,他们两个人吃,每每都会剩下很多。他对诺乐说,他不喜欢剩菜剩饭,午饭剩下的晚上再吃都不行。他们算是浪费了很多粮食,但诺乐依然坚持这样做。她说,想把沈光年养的胖一点,再胖一点。沈光年的眼底蒙上了一层细雾,却还在强行让自己不停的进食,终于,所有的饭菜被他吃的一渣不剩,也是终于,他再也难忍胃部的不适,猛地冲进了卫生间里,抱着洗手池呕吐了起来。
满室的刺鼻气味,沈光年的呕吐声还在继续,伴随着因呕吐,眼中溢出的泪水一同砸向水池。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感觉整个胃里早已被掏空,口腔中的苦涩感还在令他不停的干呕着,甚至整个身体都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他瘫坐在地上,努力调整呼吸。或许,他并不是在昨日那个相拥的夜晚,在吃掉那块蛋糕后,在收到那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时,才喜欢上诺乐的。他确定自己喜欢诺乐,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却怎么也说不清了。
诺乐(le)对不起,或许没有我,才是真正属于你美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