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对他的视而不见
那一晚过后,算是如了沈光年的愿,因为他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诺乐,一次也没有。
他依然东奔西走在大街小巷贩卖着饰品,每周固定的那一天,也会去集市上兜售。
他忘了自己认错过多少次每一个神似诺乐的背影,却也是多少次失望而庆幸的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他还有奢望,却又不敢再奢望。
后来,他开始学起了做饭,从简单的菜开始炒起。例如:番茄炒蛋。只是,他做出的番茄炒蛋,不仅能吃到鸡蛋,还能吃到鸡蛋皮。
为此,他对向开阳这个师傅是这样说的,“那你可赚到了,别人只有两样食材,我免费再多送你一样,买钙片的钱都省了。”
后来,向开阳对他的厨艺算是基本放弃了,但沈光年自己却不放弃,他说,他不能再懒惰下去了,那便从喂饱自己开始。
他说出这话时,向开阳仿佛看到了一袭落寞的背影,陷入了昏黄色的灯光中,搅弄着自己的悲伤,即便会痛,却依然在努力让自己快乐着。
尽管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诺乐,但却偶尔会见到宋可萍,每周出现在集市中采购。
沈光年每每都会刻意避开她,假装自己眼拙。若欲来不及躲避时,宋可萍总会冲他微微颔首微笑,与此同时,沈光年给予相同的回应,点头之交,大概便是如此吧。但他觉得宋可萍的教养已经很好了,在完全可以无视他的情况下,还愿意给予他一个笑容,相比自己的回避态度,突然觉得显得小气了很多。
沈光年目送她离去,在看到宋可萍手中的蛋糕盒子时,瞳孔有骤然的收缩,没错,他想起来了,今天,是诺乐的生日。
他笑了笑,不免有些遗憾,没想到,才短短十天的时间,他都无缘陪她走过一个生日。他似乎总是欠她一些,欠钱,欠饭,欠一份礼物,欠一句生日的祝福。
沈光年眼底爬上了一抹暗淡,恰被一旁的向开阳捕捉到。下午,向开阳便莫名消失了好几个小时。
后来,他再出现时,突然向沈光年怀中塞了一张照片,并主动报备,他刚刚去诺乐家了。
沈光年拿起照片睨了一眼,照片中的人是诺乐。应该是几年前,在一处湖边拍摄的。
“你干嘛,为什么去要人家的照片?”
“因为你想她呀,我看出来了。”向开阳紧绷着双唇,“不过我也不是不懂得礼尚往来,所以我拿了一张你的照片和她交换,就是你九岁那年靠在大树下照的那张。”
沈光年点头,没有理会他的话,开始慌乱的朝四下寻去,向开阳感受到了他身上传递来的怒气,也自知一场星风骤雨即将到来。神色虽有胆怯,但身子却依然稳稳的站在原地。
当沈光年手持一本厚厚的硬壳书籍朝他而来时,向开阳突然紧闭双眼,破口叫到,“你打吧,你打死我吧,你说我面对喜欢的人没有勇气,你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了,至少我还能死皮赖脸的追在小唯身后,而你,只会一味的逃避,还不如我呢。”
沈光年高举的手一滞,脸色异常阴冷,突然将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入夜,沈光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小唯因为去参加为期三天的封闭式校内实操培训,所以向开阳这两日一直留宿在此。
“喂,生气啦?”他侧身睨了一眼沙发上的向开阳,懒洋洋的问道。
向开阳翻动着身子,发出一阵细小的摩擦声,紧接着,房间中,依旧鸦雀无声。
“嘿,臭儿子,没大没小,还真生气啦?”
“没有。”向开阳低声念了一句,语气中带着倔强。
沈光年冷哼一声,没再理会他,伸手从枕下拿出了一张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照片中那人的眉眼,衣着,发饰。只能依稀察觉到一袭瘦弱的轮廓,在盛夏水波粼粼的湖边,静静站在那里。
许久,只听他开口问道,“开阳,你把我的照片给她的时候,她开心么?”
“开心。”向开阳坐起身,一扫阴霾,情绪明显兴奋了起来。
“诺乐姐说,你小的长的真好看,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但她问我为什么只有小时候的,还朝我要你最近几年的照片。”
最近的照片?沈光年神色暗了暗,他清楚的记得,自十岁那年起,他便再也没有照过相。
“光年哥……。”
“嗯?”沈光年望着手中的相片,思绪片刻游离。
“你说,是不是所有关于爱情的大道理,方法也好,计谋也好,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头头是道,到该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乱了阵脚。”
沈光年将目光从照片中移开,却没有急着回答向开阳的提问。因为他捕捉到了其中两个字。
爱情。
爱情?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眉头不禁蹙了起来。这是爱么?他想不出,但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诺乐,是想试着和她谈恋爱的那种喜欢,那么,这是爱么?
接下来,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沈光年做了一件令小唯和开阳瞠目结舌的事情,他开始试着找工作了,没错,一向懒惰的沈光年竟然准备去打工了。
只可惜,他学历不高,且没有工作经验,连口碑都不算太好。镇上的店铺没有一家愿意雇佣他。
后来,他去了一家小餐馆,准确来说是个小作坊。老板将他留了下来,却将工资压的极低,当时,他以为自己会将那黑心老板痛骂一顿,之后回到家大吃一顿,美美的睡上一觉,以后,谁再提找工作的事,谁是孙子。
可事实上,他却点头应下了。不管怎样,他迈出了第一步,这很重要,不是么?
小唯和向开阳为此事探讨过很多次,当然,他自然不会告诉小唯关于沈光年和诺乐的那些事情,但小唯不傻,或者说即便再傻,也能看出这其中一二。
但俩人一致认为的便是,沈光年仿佛在一夜间长大了,这话是他们在上午聊的,傍晚时分,再见沈光年时,俩人却觉得,那句一夜间长大,应当改一改,不是长大,是还在成长,离真正长大还需要些时间。
那日下午,沈光年抱着刚刚洗好的一摞碗碟,从后厨院中朝餐馆侧门走,突然听到餐厅正门处老板的召唤,无奈,他只好抱着这些盘子,赶了过去。
只是,人还没走到老板面前,他却看到了一位故人。
那是多日不见的,日日思念的,现在却已陌生的人。
“啪。”的一声,沈光年指尖一松,手中的盘子突然全部跌落在地,伴随着剧烈的刺耳声响,陶瓷碎片飞溅。
“你怎么干活的?没吃饭是不是?几个盘子都拿不住,我付你工钱不是让你来砸场子的,干了了就干,干不了就给我滚蛋……。”
餐馆老板喋喋不休的怒骂声随即展开,但沈光年的听觉却仿佛像出了故障一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发誓,这一刻,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刻。他的确曾想象过,和诺乐在某一天,某一个街角偶遇,也曾想过从此再也不遇见,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个月后再见时,诺乐看到的却是一个最为狼狈不堪的沈光年。
待他重新回过神时,诺乐早已转身离去,像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没有问候,没有关心,只是淡淡一个对视,最后留下一袭远去的背影。
沈光年一声不吭跑到后厨拿出扫把,餐馆老板一直追在他身后,继续咒骂个没完。
而似乎直到这时,沈光年的听觉才在骤然间恢复。他侧身,手中的扫把已经带着疾风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巧砸在了餐馆老板的脸上。扫把上的尘土,在他周身弥漫散开。男人手捂着脸颊,火辣辣的疼,被呛的咳了起来,“你,你,你竟然敢打我,我要炒你鱿鱼,炒你鱿鱼。”
沈光年望着他发狂的样子,唇畔紧绷,划出一道异常冰冷的笑,突然脱下身上的衣服,狠咬着齿,猛地砸到了餐馆老板的身上。
“炒我?我t先炒了你,告诉你,我不干了,老子不伺候了。”他回身,迎着日落的方向扬长而去。
开阳和小唯对这样的结果似乎有一定心里准备,二人互视一眼,为沈光年备好了晚餐。直到闻见香喷喷的饭香味,沈光年心里的怒气才稍稍平息,但他更多的是在气自己,气自己的沉不住气,才准备开始新的生活,却连这么一点委屈都承受不起。他没用,真是没用。
一顿饭,沈光年只动了几下筷子。因为小唯正在为期末考试努力复习功课,所以今晚,她便要和开阳赶回县城去了。沈光年觉得心底憋闷的厉害,破天荒决定送二人去车站,算是散心。
回来的路上天已经黑透了,沈光年无所事事,沿着永安镇走了一圈,在路过玉荷桥时,无意间在昏暗的桥下瞥见了一道似熟悉的身影,正在被二名男子恶意纠缠着。他定在原地,透过远处路灯打在那女子脸上的光看去,这一刻,沈光年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人却已经朝桥下狂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