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衣剑侠
“师父,你怎么了,怎么坐这儿一动不动?”
“没什么,想到一些往事罢了。倒是清辉你,今日的经典可曾背了?我们剑宗也不是光练剑就行了,书文也很重要,你再用学书文的时间出来练剑,为师就要好好罚你。”
“别啊,我看你老不动,以为你死了呐。”
“你小子。”李忘舒把宋清辉拎了起来,扔回了书房。
距离上次叛军之难已经过去了十年。
李忘舒已经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他剑术举世无双,长相丰神俊朗。不仅让恶人闻风丧胆,也让无数美人为之倾倒。
十年来他行侠仗义,多次下山参与平乱,在百姓中口碑极佳,因着一身素衣道袍,大家都称他“白衣剑侠”。他冷酷如雪,只有那把青色长剑一直陪伴着他。
而云清派的弟子们知道,李忘舒骨子里,是个强大却温柔的人。
强大自不用说,他是华山后辈中最璀璨的一位,是年纪最轻的华山“四剑”之一。“四剑”可是华山气宗与剑宗最出色的四位后生,李忘舒便占一席。
温柔恐怕他自己也未曾察觉。
他在山下修行时,碰到个脚扭伤的农民,立刻蹲下身要去背,农民怕弄脏他的衣服,挥手拒绝,他却不依,“你这个脚,再不治疗,怕是要耽误你以后干农活,可别为了我的道袍,少收了几份庄稼,少吃几顿饱饭,我可请不起你,衣服我倒还洗得起。”平日里似乎无情的他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他对待徒弟也是百般爱护,他每次下山都会给自己的徒弟们带礼物,偶有糖葫芦,或是些精致的摆件。徒弟们犯错,他会很严厉地教训他们,但之后也有人看到他在教训完后皱着眉头,自己责备起自己来。
云清派内部会常有切磋,李忘舒每次切磋,都张弛有度,从不伤人分毫,就算有人被实力差距激怒,乱打一气不顾规则,李忘舒还是分寸不乱,最后让对手心服口服。
云清派弟子无不对这位李师兄倾佩不已,他也是不少女弟子向往的对象。
李忘舒年近三十,是当娶亲之年。江湖上其它门派也派很多媒人上门说媒,但李忘舒都一一谢绝了。
“你说你也真是的,今天来说的那个尚宝钱庄家的千金多好,从此你锦衣玉食,还能从政当大官,我们云清派的开支也再也不用劳神,你居然给拒绝了,真是气坏你师姐我了。”从迎客厅回到里屋,苏语兰抱怨。
“师姐别着急,我们现在不也不愁吃穿,何必巴结钱庄。”李忘舒看着略有生气的苏语兰,竟有几分想笑。
“还笑!你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吗!”
“那师姐你呢?”李忘舒反问。
苏语兰气势弱了下来,自从方远死后,十年了,她也从不曾忘了他,她也未出嫁。听到李忘舒这么问,苏语兰也不生气,“我的情况你自是知道,两位掌门都不敢这么问我,你倒大胆,想让我做你的挡箭牌不成?”
“不敢不敢,只是我也向往拥有像师姐一样一生一世的爱情,而不是和不了解的女子过一辈子。我并非有意再提此事,怪我怪我。”李忘舒赶忙道歉。
苏语兰扶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辩不过你。”
李忘舒出了房门,正撞见刚从书房内出来的宋清辉,这是他最小的一个徒弟,也是最调皮的一个。宋清辉才刚十岁,贪玩成性,相比于阅读书本更喜欢耍剑,也是一般男孩子的性子。
“我……我读……读完书了,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宋清辉撞见师父,抢先支支吾吾着说道。
“恩,知错要改。晚上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早上跟我下山出趟远门。”李忘舒依旧绷着脸。
“哇,下山,太好啦!”整日吃华山的粗茶淡饭,宋清辉迫不及待下山开荤,一听师父要带自己下山,开心的跳了起来。
“你别得意忘形,下山得做正事,怕是没时间让你去县城里玩乐。”李忘舒说完转身就走,并不给宋清辉改变心意的机会。这次下山前往湖心剑庄,并不会路过什么危险之处,就该让清辉跟着多学学一些处世之道。
宋清辉听说可能没的玩,自是失落不少,但好歹能下趟山,看看外面的风土人情也不容易,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翌日,两人各自背着包袱,下山去了。
“师父,我们不去县城里那去哪呐?”宋清辉刚出门就发问了。
“我们去杭州西湖,那里有江湖上最有名的铸剑之所,剑宗弟子的剑大多由那里锻造,为师的剑已斑驳,需要打磨了。”李忘舒摸了摸莫忘的剑柄说道。
看到宋清辉眼神暗淡了下来,李忘舒笑了笑,又补了一句“顺便也给你挑一柄小剑,老拿木剑练习进步也的确有所局限。”
“哇,师父真是天下最好的师父!”宋清辉一下蹦了起来,行走江湖,还有什么比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剑更有诱惑力呢?
两人自深冬出发,到湖心剑庄所在的西湖时,已是初春。杨柳青青,早长莺飞,江南一片大好风光,让人心旷神怡。
宋清辉傻傻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里有着岸上万物的倒影,仿佛装着整个春天。
花香四溢的早上,船夫喊着号子,师徒俩上了船往湖中心去。湖心剑庄,便是在这西湖的中央。
宋清辉可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湖水中央一座岛屿,岛边船坞停满了船,船坞边的廊桥上有富家公子,摇着扇子,身后的仆人抬着礼品,来求铸剑的;有江湖大侠,长相粗犷,扛着大刀,来打磨维护的;还有抱着剑盒的,长相匪气的大汉,来鉴别名剑的真伪的。一座廊桥满满当当,上面世间百态皆有,热闹如集市。
廊桥过去,只见百座亭台楼阁相邻相依,虽没有大城的气势,却有着江南楼宇格局独特的微妙,有种和湖景融为一体,与世隔绝之城的感觉。错落有致,别有一番大气。
别说是宋清辉了,李忘舒也看入了迷。他也没有来过湖心剑庄,本以为热闹喧嚣和与世隔绝不可兼容,没想到这里却可以做到。
“两位头次来这湖心剑庄吧,不管你们是来看剑还是看景,你们可真是好运气。这两天剑庄里的阮姑娘可是在比武招亲,这位白衣少侠我看你骨骼清奇,应该可以赢得美人归噢!”船夫边划边说着。
李忘舒还没来得及解释,宋清辉倒是高兴,“哇,我要有师娘啦!”
“哎哟!”李忘舒敲了宋清辉一下,疼得他叫了一声,“清辉你可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莫非你不想要剑了不成?”李忘舒站起身来,船这时候已经靠岸,他边付船钱边问。
“师父我错了,我们为剑而来,不是女人!”宋清辉吐了吐舌头。
“你小子。”李忘舒瞪了宋清辉一眼,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上了岸。
走到门前,虽人多,却井然有序,在剑庄弟子的引导下,这里分成了好几只队伍。有花钱铸剑的,有打磨维护剑的,有鉴别剑真伪的,有比武招亲报名的,更有想一睹剑庄庄主容貌的,无论哪只队伍,都有百十来号人在等候。
要说这湖心剑庄庄主,早年可是鼎鼎大名的剑客,他的剑风清奇,像飘落的柳叶,看似温和无常,却处处致命。后人便称这套剑法为柳叶剑。为了见见江湖上传奇的名人,说不定还能受他些许点拨,无数侠客来这里求见庄主。
李忘舒毕竟长相出众,一来到门前大家便议论纷纷。
“这是云清的白衣剑侠吧,他来做什么?”
“怕是听闻阮姑娘的美丽也来求亲的吧。”
“那我可打不过他,听说他很厉害呢。”
李忘舒视若无睹。
“先生是云清派李道长吧?”一个身穿剑庄紫黑色套装的弟子问道。
“正是在下。”
“之前收到了云清派的书信,得知了道长前来看剑,庄主安排我来给前辈引路,带前辈去铸您剑的师伯那里,这里请。”
“哦,看来师姐还是考虑的周到啊,提前向剑庄告知了大约的日子。终于可以告别市井舆论了。”李忘舒心里想着,快步跟着这个弟子走进了里院。
这座院落宽敞,雅致,安静。院落中央有一片池子,清风拂过这院落里的池面,泛起圈圈涟漪。院落角落边有很多花,什么花说不上,像野花,五颜六色,各有各的模样。
细嗅阵阵花香,走在有些苔藓的石路上,李忘舒看见不远处的池边坐着一个人。大概就是铸出莫忘这柄剑的人吧。
走近点看,这人形容消瘦,穿着白色的睡袍,靠着树干坐着,似乎很无力地瘫在那里。
眼前这位病怏怏、耷拉着脑袋,满脸憔悴的男人,便是湖心剑庄早年英武帅气的二庄主-柳无心。
李忘舒听过他的传闻,但今日一见,还是吃了一惊。
“剑。”二庄主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语气竟有几分乞求,像是孩子在讨要心爱的玩物。李忘舒赶忙递出了剑。
柳无心摸索着剑的伤痕,默默的点了点头。似乎见到了一位老友,想说尽未见之时所发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