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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柳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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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女巫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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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发现灌木丛中有动静,容格急忙从鹿车上抽出长剑,扑向灌木丛。胖子和瘦高个也紧跟着追过来帮忙。一阵剑光起起落落闪闪烁烁,灌木枝叶被砍削得七零八落,树丛中却什么也没有。

  “是不是有人偷听?我们完啦!”瘦高个哭丧着脸。

  “闭上你的臭嘴!”容格叫道。

  胖子伸着脖子,凸着眼睛,视线越过灌木枝的茬口,深入灌木丛中极力搜寻,“也许是什么小家伙,比如兔子之类的,受了惊,跑了。”他说。

  容格转身回到鹿车旁,将长剑插回剑鞘,他登上鹿车,回头道:“你们还不快滚!”他缰绳猛地一抖,翼鹿振翅飞起。“记住,把嘴皮子给我看住。”他从树梢上扔下一句话。

  胖子和瘦高个赶紧溜走,和那头翼鹿的臭屁一样在枫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2

  自从发生了那一件“谁也不想提起”的事情之后,柳绿总是担心萧薇会去寻死。她把她留在“水岸柳居”,拉着她不让她去学院中学习。她在脑子里勾画出各种活生生的影像,比如萧薇一步步蹬着台阶爬到塔楼的顶层,从楼顶跳下来;或者身着盛装,抱了块卵石自溺在河里;或者拿条绳子偷偷溜到枫树林里把自己挂起来;或者学习御杖飞天的时候,驾驭者魔杖飞到很高的高空,高到人们哇哇大叫,高到人们仰望不到的地方,高到无药可救,然后松开双手翻下来,“嘭——”。柳绿有时被自己的想象吓一跳,有时甚至会突然尖叫一声。有一次,小矮人管家伯伯正在厨房里张罗着各种食材准备晚餐,萧薇木然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一把带有魔力的菜刀正紧张地剁切一棵白菜。“笃笃笃,笃笃笃……”亮光光的刀刃剁在砧板上发出的声响像极了急促的心跳。那时候,又一个画面陡然钻进她的脑海:萧薇扑向砧板,抓起菜刀,往自己的脖子上这么一抹,——她失声尖叫起来,但那个画面并没有被她的尖叫撕毁,它继续展开——鲜血像一条受惊的毒蛇从那白皙而皎洁的脖子上猝然蹿起,萧薇像一棵失去根基的小树苗倾倒在砧板上,鲜血染红白菜帮子,流下砧板,流到厨台面,从厨台面上一道道地淌下来,好像一张殷红的帘幕……她怔住了,张着嘴巴,瞪着双眼,神情古怪;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大家都在看着她,她的妈妈、管家,甚至还有萧薇,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疑问。她的妈妈仇瑛轻轻摇了摇头,她越发觉得她神经兮兮,越发觉得她无药可救了。不过有一点还好,萧薇在的这些时日,老妈的脸色“和蔼”了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柳绿是这样想的。

  出乎柳绿意料的是没过几天,萧薇就“好”了。她不再像事情刚发生过的那样,沉默寡言,闷闷不乐,时常低着头,相反的,她渐渐开朗起来,话也多了,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也渐渐有了光彩。柳绿非常高兴,她不用再担心了。

  这一天,萧薇告诉柳绿说她该得去上课了,“我已经跷了好几天的课了。”

  “我可以让你去吗?”柳绿问。

  “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我去寻短见。之前,我是挺失落的,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但,我还不至于去寻死,就算真的被……”萧薇低下头,——仿佛受到某种启示,柳绿也跟着低下头,看着她,——她抬起头,继续说,“我也不会去寻死。我不能再傻了。生命多么美好,多么珍贵。我还有很多本事没学呢。”

  “你能这样想就好。”

  “谢谢你救了我,要不,我就真的……”

  “应该的。”柳绿说,“我们都是女人嘛!”

  “女人!”萧薇说,“这么说好像我们都上了年纪似的。”

  “我们虽然不大,还年轻,但我们毕竟是女人了嘛!”柳绿微笑道。

  “我们一起去上课呗,我们女人这么弱,多学点本事,自然不会被男人欺负了。”萧薇说。“反正你是学院子弟,想去就能去的。”

  “也好。”柳绿想了想,“明天我和你一起吧。”

  3

  第二天。柳绿的卧房里一大早就迎来了敲门声,她拉开门,把脑袋倚靠在门框上,眯缝着睡眼,“早啊,薇薇——”。她身上还穿着睡袍。萧薇的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柳绿,你看看……”萧薇略侧身,让柳绿的视线直接落在草坪上:翠绿的草坪翻出了一块土地,土地上种了一畦一畦的矮苗木,几个小矮人正忙活着培土,浇水,施肥。新翻开的那片田地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犹如一块大伤疤。伤疤边上有一个大人,不是别人,正是容格。草坪上她家的那两条西施狗窜来窜去,时不时吠叫两声,显得躁动不安。

  “容格!你把我的草坪翻成什么样了,……”柳绿的眼睛圆了,她蹿到连接两根廊柱的长条石板凳上大声吼道。

  容格微笑着回过头,脸上的微笑却凝固了。他看见柳绿穿着一件丝质青花睡袍,长发从一侧倾泄而下,披在肩上,凌乱却雅致,睡袍开襟里的长腿隐隐约约,底下还光着一双洁白的脚丫。美在她单薄的睡袍里呼之欲出,迷人的光彩跃动在她窈窕的身段上。一股电流袭边容格的全身,他感到他的下面抖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抬起头:他了。

  “哎,我问你呢!你傻了吗?”柳绿跳下石条凳,一步步走去。萧薇绕过长凳一头的廊柱,从门廊上追下来。

  “你把我的草坪糟蹋成什么样了。谁让你这么干的,我同意了吗?”

  容格微笑着说:“柳绿,你真美!”

  “我不吃这一套。”柳绿郑重其事,“我说的是草坪,草坪!”

  “你会喜欢的!”

  萧薇追到柳绿的身旁,“柳绿,你还没穿衣服呢!”

  “谁说我没穿……”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胸脯,转身就跑。他边跑边说:“我穿好衣服再跟你算账。”她的胸脯上,赫然顶出了两个小圆点,里面仿佛有两只小白兔在淘气地攒动。萧薇看了容格一眼,跟着柳绿回房了。

  2

  柳绿在梳妆,萧薇在她的旁边坐下。对着镜子,柳绿拿着木梳一下下地梳理长发,“他又在折腾什么呢?”

  “看起来好像是玫瑰,我数过了,不多不少,一共九十九枝,意味深长啊。”

  柳绿叹了口气,把木梳按在梳妆台上。

  3

  柳绿和萧薇走出了房门,沿着门廊径直往前院走去。容格站在花田旁边等待着柳绿过来兴师问罪。见柳绿不理他,他急忙追了过来。“你们去哪?”他问。

  柳绿头也没回。“我们去上厕所,你去吗?”

  “去!”容格脱口而出,“哦,不……”

  柳绿不动声色,萧薇瞟了容格一眼,忍住了笑。她们走到转角,容格也追到转角。“你们要出去?我可以带你们!”他指着柳树下的院子,这一回,一辆金色的鹿车停在院中的柳树下。

  “不用,继续种你的田去。”

  萧薇附耳说道:“咱是不是该客气点,他毕竟帮过咱们呐。”

  她们走到柳树下,容格又追了下来,“柳绿。我知道我没给你打招呼就下种了。但是,你会很喜欢的。”柳绿站住脚,回过头,盯着容格。“我保证!”容格说。

  “你不要在言语上占我便宜,好不好?什么‘没打招呼就下种’?口齿要清楚一点。”

  “哦,我是说那些花,我早上……”

  “好了,容格,”柳绿打断了容格。“你别以为你帮了我们,你就能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你先听我说,早上天刚破晓的时候,我就来了,你还在睡觉呢,我让下人们耕地,播种,为你种出九十九朵玫瑰,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仇伯母在门廊角上看到我们了,她老人家还对着我点头微笑呐。”

  “什么?破晓时分下的种子,现在都这样了。”柳绿转脸看着萧薇,“有一尺多高了吧?”萧薇点点头。“那就不是玫瑰。”柳绿说。

  “是的,是玫瑰。而且还是带有魔力的玫瑰。你一定会喜欢的。”容格那标志性的微笑又挂起来了。

  “那好。就当还你一个人情。我倒要瞧瞧。”

  “谢谢!”这回,容格的笑容像玫瑰一样绽放开来。

  柳绿和萧薇正往院门走去,背后伯伯的声音叫住了她们:“两位小大人,两位大人吩咐过了,你们无论如何要把早点吃了。”他站在大门外的门廊上,手里捧着一盘点心。

  “如果那两个大人再说什么,伯伯,您就当他们在放屁。”

  “好吧!我就当他们在放屁。那你们呢,你们什么都没吃,不饿吗,还是嫌我张罗的早点不好吃?”

  柳绿和萧薇看着彼此,柳绿问:“你肚子饿吗?”萧薇说:“好像有点儿。”柳绿说:“那就把它吃了。”两人回到伯伯的身旁,一人拿了一块酥饼。柳绿又多拿了一个,扔给容格,“赏你一个!”

  “其他的分给他们吧!”柳绿对伯伯说。小矮人心领神会。

  她们俩一边啃着酥饼一边往明空学院走去。今天是柳绿入学的第一天。

  4

  在许多道目光的注视下,(有许多词汇可以命名那些目光,诸如羡慕、欣赏、妒忌、赞许、惊异……)她们穿过两棵古枫掩映下的学院门,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时隔数月,她们又重新同桌,只是桌子不再是那张桌子,教室也不再是那一间教室。

  “根据课程表,今天是巫界历史,教授是莫院长。”

  “还不错嘛,就当听听老院长讲故事。”

  “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是严肃的,故事不是历史。”

  “我知道!”柳绿说,“以前咱不也是在世人的学院中上课嘛,历史课就像在讲故事,还挺有意思。”

  萧薇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莫玄院长走进教室,他左捧一本厚厚的大书,右执一根碧绿色的玉杖,踏上了讲台。全场肃然。

  “孩子们,今天的课题是幽冥谷圣战和巫师联盟的创立。我就不板书了,大家仔细听来。”

  柳绿正了正身姿,她看见莫玄老院长身着灰袍,戴着一个圆形眼镜,手中的玉杖熠熠生辉,他将那本大书放在石雕的讲台上却并不翻开。他开始讲了。

  “一千多年前,群山延绵的中州大陆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劫难。那是中州历史上最为黑暗最为悲惨的历史时期。东方遥远的海之边陲酝酿了一场黑色风暴,风暴席卷了中州大地,锦绣山河因之黯然失色,芸芸众生因之人心惶惶。乘着风暴,一群嗜血的邪魔扇动翅膀,张牙舞爪,企图奴役中州,把中州化作他们罪恶的天堂。这些肌肤惨白,背上长着膜翼,嘴里喷着火焰的怪物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草木焦枯。常年居住于深山老林的狼族,也趁机迅速向盆地的人类聚居地渗透,他们与外来的无名魔怪结成了联盟,并一道开始了屠戮世人占据中州的罪恶行径。中州世人面临亡族灭种的危机。就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候,中州巫师担负起了拯救世人,匡扶中州的神圣使命。他们中的四位最伟大的巫师倡议组成巫师联盟,并倡导全中州的巫师们联合起来与邪恶联盟抗争。他们在与邪恶的斗争中发现了敌人最害怕的是白银。于是他们掘起地下的银矿石铸造了无数的银甲战俑和银剑组成了银甲军团。在四圣山的幽冥谷要塞,四位大法师指挥银甲军团与邪恶联盟军进行了一场旷世决战,战争进行了七天七夜,双方杀得天昏地暗,乾坤混沌。最后,银甲军团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并迅速肃清残余,只有小股狼妖遁入深山。这一战,巫界历史上称为幽冥谷圣战。圣战之后,巫师联盟举行了巫师联盟大会。大会制定了巫师法典,以之作为中州巫师的准则。大会还决定铸造一个巨大的银碑,将巫师法典铭刻在银碑之上。这就是法典碑的由来。银甲军团捍卫着法典碑,法典碑维护着巫界秩序。法典碑矗立在圣碑山上,圣碑山中有一座古墓。为了安置银甲军团,大会决定建造一座古墓,将银甲军团封存在古墓中,永远捍卫着法典碑。然后打磨了四枚古墓的钥匙,那就是白、绿、红、黑四枚玉灵戒。玉灵戒由四大法师的嫡传弟子代代传承,称为护戒使者。只有当四枚戒指同时聚合的时候,古墓才能开启,巫师联盟才能重新启动银甲军团,召唤出封存在地底的古老神圣的力量。

  当今天下,黑暗森林的狼族蠢动频繁,邪恶势力重新抬头,亡我之心不死。而今,灵戒四枚遗失其一,古墓已然不可开启,银甲军团将长眠地底。设若其中一枚灵戒一旦为邪魔所掌控,那么他将有恃无恐,倚仗其邪恶势力向我四圣谷巫师联盟发动全面袭击。那么千年和平的巫界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巫界的光辉历史深深地震撼着柳绿的内心,“四枚灵戒失踪了一个,还有三个呢?”她站起来望着莫玄教授问道。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柳绿。柳绿环顾了一下四周,心想:“怎么老有人看着我,我要什么好看的。”

  “其他三枚,一枚由林樾教授掌管,一枚在你的母亲仇瑛手上,还有一枚在我这里。这三枚现在都在明空学院。”莫玄举起左手,一颗银白色的戒指在他的无名指上闪烁着光芒。

  “莫院长,那第四枚灵戒是怎么遗失的呢?”

  “第四枚灵戒由凌坤大师掌管,他本是隐居在温陵镇,与世无争,但就在去年突然失踪了。”

  那不就是凌峰的父亲吗?柳绿想。“那我们有望找出凌坤大师吗?”柳绿问道。

  “一定会的,柳绿姑娘。”

  5

  下课之后,莫玄院长叫住了柳绿。

  “院长,您叫我?”

  “是的,柳姑娘。”莫玄说。“扶住我的臂膀。”

  柳绿挽住了院长的臂弯,倐的一下,两人消失了。

  柳绿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复式双层办公室里。她注意到这里到处都是书,架子上摆满了书,桌面上堆着书,二楼的走廊栏杆上摞着书,整个办公室仿佛被书籍占领了。

  莫玄院长前行几步,然后止步在办公桌旁,他抚着胸前的长须沉吟了一下。那张桌子雕饰古朴,桌面上还放着一个巨大的碗状瓷盆。“柳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呃——”柳绿收回视线,下巴一沉,“准备什么?”

  “裘瓷教授来找过我了。”老院长抚着胸前的长须。

  柳绿的脊背闪过一道凉意。银河镇乌衣店的事情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想怎么样就怎样好了。”

  “这么说,你答应了。”

  “呃,答应什么?”

  “裘瓷教授告诉我她已经和你的母亲仇瑛教授说定了你和容格的婚事,大会结束之后,她想在学院外的静林边为你们举行盛大的婚礼,邀我做你们的证婚人。”

  “不,不,不。”柳绿如遭电击,举起双手狂乱地摆。“院长,您,您答应了吗?”

  “这不,我唤你来就是要问问你!“

  “苍天在上,我可不想结婚,我想好好学点东西。如果容格那小子敢再拿这事来烦您,您就拿魔杖砸在他脑袋上!”

  莫院长微笑着又抚了抚长须。他转身走到书架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大部头的书籍,书封上的四个隶体字是:“巫师法典。”他把那本沉重的大书摊开捧在柳面前,“那么,宣誓吧!”

  柳绿伸出左手按在巫师法典上,右手握拳举在额头边,“我宣誓……”

  6

  柳绿独自一人出了学院,奔向静林,她想去看看凌峰,即使他仍然是一只蜗牛;这一回她想质问林老头子:“多久了,你究竟什么时候恢复凌峰的真身?”她奔跑在丛林中,俨然林中的一道魅影。……

  7

  黄昏时分,柳绿回到水岸柳居。花田里的新种的玫瑰已然郁郁葱葱,花田四周围起了栅栏。她们家的那两条西施狗在栅栏外吠叫,那一条花斑公狗试图钻进栅栏攻击那些玫瑰,脖子却卡在木桩之间。那些玫瑰收拢只绿叶,颤抖着,仿佛很害怕。当柳绿的脚步逼近花田,那些玫瑰就兴奋地抖擞起来,好像圈养在栏中的家禽扑棱着翅膀欢迎主人的到来。

  柳绿徜徉在花田外,望着田里的那些玫瑰。青绿色的叶子,青绿色的枝梗,还有枝条上的刺,都与一般的玫瑰一样,并无二致,但它们却又似乎是另一种有生之物,仿佛他们的枝叶上附着了某种什么样的灵魂。“带有魔力的玫瑰……”容格的声音在柳绿的脑子里回响。她自言自语:“长得太快了,真的好吗?”她转身回房去,两条西施狗继续在栅栏外吠叫,恐惧与不安充斥在它们的脑子里,它们仿佛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危险而可怕的事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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