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晋城
向朝歌想过会杀人，虽然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但在他的心里，却对杀人向来不排斥。
不杀人怎么报仇？
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杀人的打算，但却一直没有实施。
望川太小，每个人他多少都有那么一丝熟悉，即便是望川城内的恶霸冷三，小的时候不止一次的欺负过他，但他还是下不去杀手。
但是今日，面对这群陌生人，面对这个仇人手下的爪牙，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人了。
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刀柄，一点点的向外抽出，很慢，就像小时候在家里磨豆子那么慢。
锈刀刮在束带上，发出的声音并不难听，但也称不上悦耳，一点点的从背后拔出！
火把燃烧的声音将抽刀的声音掩盖了下去，如果不是他的动作太慢，誰也不会发现他在拔刀。
“等一下……”
就在这时，城墙上的武洪突然开口。
可向朝歌会听他的吗？答案是不会……
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三年前的那个善良的少年，至少也会看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的刀已经拔出了一半，没有火把照射下的冰冷光泽，因为它太钝了，刀身上布满了铁锈，在黑夜的笼罩下根本看不到他的刀，唯一可以看到的刀柄却被他抓在了手中。
武洪的脸上冒汗了，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在做拔刀动作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脖子一紧，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窒息。
这股窒息感随着对方的动作而越来越紧，让他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开城门，快开城门！”武洪焦急的大吼，在这安静的夜色下格外明亮。
城墙上的一众士兵在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将厚重的城门打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就像一座尘封百年的古墓突然被人打开，一股久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向朝歌拔刀的手停住了，暗道一声可惜，因为他没有理由杀人了，在他看来，杀人总归需要个很好的理由，可现在这个理由却没有了。
最终、他将已经拔出大半的刀插了回去，迈开步伐走进了大梁边关的第一座城池、晋城。
……
看着向朝歌的身影消失在城中，武洪发现自己的脚有些软，幸亏他及时用手中的武器撑住身体才没有倒下。
冷风一吹，有些冷，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早已浸满了冷汗。
“啪、啪、啪……”
一道道身影摔倒在了城墙上，才让武洪的心里略微舒服了一些。
原来，并不是只有他害怕，其它人的样子更为不堪，想到这里，他便有些自豪。
“这就是我能当小队长的原因！”武洪在心中暗暗想道。
但他的目光却向城内看了过去，看着那个消失在黑暗尽头的影子，眼中有着深深的忧虑，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他却不后悔开了城门，否则……那双让他窒息的大手一定会攥紧吧……
……
向朝歌敲响了一间写着扶伤医馆四个字的大门，他的几道很适中，既不会让人突兀的惊醒，又能让里面的人听的到。
每隔一会他便会敲上几下，没有丝毫间断。
“谁呀，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门内传来一道不满的嘟囔声，随即拆门栓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向朝歌不再敲门，因为他知道门很快就会被打开。
“咔……”
这扇木门很显然是新打的，除了最开始的两扇门分开的时候有点声音外，整个打开的过程十分安静，并没有刺耳的摩擦声。
木门被打开到只容一人进出的程度便停下了，随即、一名和他差不多年纪，但身材却略显臃肿的少年从门后钻了出来。
向朝歌看着对方，他能够从对方身上闻到药香的味道，想来应该是长年接触这类东西，只是这么年轻的郎中却让他有些好奇。
对方也在看着向朝歌，确切的说是在看向朝歌背后的孩童，对方身上的味道让少年有些不喜，眉头皱了起来，不耐烦的说道：“要看病明天再来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要退回去将门关上。
这一幕让向朝歌愣了一下，在他的记忆中，望川的郎中阿贝叔不论见到任何病人都会第一时间医治，若是病情过重还会埋怨家属为何不早点送来，即便是路边的乞丐生病，只要被阿贝叔看到，都会带回去好生医治。
这三年来，整个望川唯一没有没有对他恶语相向的就只有阿贝叔了，虽然那些对他恶语相向的人到最后都没有从他身上得到好果子吃。
在他看来，阿贝叔的心是热的，与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治病救人、是个比菩萨还要和蔼、善良的老人，将心比心之下，他认为天下所有的郎中都是阿贝叔那样的人。
可眼前的场景却让他的心莫名的有些疼，阿贝叔是他心中唯一存着的一份善真，可眼下，无论是对方眼中的厌恶还是冷漠，都让他有些愤怒。
“啪！”
他伸出了右手，将正在关上的木门挡下。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告诉你明天再来看病听不懂吗？”少年的口气并不友好，任誰在香甜的睡梦中被叫醒心情都不会好。
来的若是达官贵人也就算了，他肯定会热情的迎接，可敲门却是两个乞丐，这样的乞丐，别说没钱付医药费，即便有钱他也不愿意接待，虽然师父平日时常告知他医者当怀仁心，他也虚心受教，但心里却一直不认同师父的说法。
“轰！”
回应给他的却是一扇新打的木门，没错，就是一扇木门。
因为受到巨力的冲击，整扇木门都飞了出来，将少年撞飞出去十多米，才“砰”的一声被木门压在了下面！
“啊……”
少年口中传出惨叫声，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惨叫来缓解身上的疼痛，他浑身的骨头都差点被撞碎！
“哒……”
一双被鲜血浸透的鞋子正好落在了他的头颅边，让他惨叫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年的身体有些肥胖，尤其是肚子，即便被木门压在下面，因为有肚子的支撑，他的脑袋也能移动，而后他就看到了那双被他认成是乞丐的面容！
“谁啊，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小林，是你吗？”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前面的房间内传了出来，随即，房门响起了吱呀的声音。
如果有可能的话，小林绝对不会再说话了，直到送走这个“乞丐”为止，可是当他听到师父的声音时，焦急顿时压下了恐惧！
“师父，不要出来！”小林焦急的大喊，同时他的身体也在发力，撑着压在身上的木门想要站起来。
然而，他刚刚将木门撑起一些，便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压了下去，将他好不容易提起的力量震散，而刚刚落在他脑袋边的双脚也已经少了一只！
“师父，千万不要出来！”小林焦急的喊到，他的口中几乎传出了牛吼，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将木门撑起。
可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压在身上的木门却始终纹丝不动，让他有种蚍蜉撼树的感觉，他就是那只蚍蜉，而身上的木门，准确的说应该是木门上的那只脚，就是参天大树。
老林当然听到了小林的喊声，他这个徒儿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容易得罪人，甚至有些势利眼，但老林却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他孝心、勤快，如果小林能将性子改改的话，绝对是继承他衣钵的不二人选。
老林知道，小林一定是又得罪人了，而且得罪了一个惹不起的人，不然绝对不会发出那么焦急的声音。
可他是小林的师父，也是这间扶伤医馆的主人，不论是以地主之仪而论，还是小林师父的这层身份，他都必须要出现！
所以，老林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出房间就看到了被压在木门下奋力挣扎的徒儿，也看到了那个如乞丐一般的身影和他身上的孩童。
老林一眼就看明白了关键，像他这么大的年纪，眼睫毛都是空的，直接点出事情的关键！
“这位小兄弟，可否让我先为你医治背上的孩子？拖久了容易生变。”
不得不说，老林很厉害，一句话而已，就卸去了向朝歌身上的七成戾气，脚下的力道也弱了几分。
老林也是长出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好！”
向朝歌开口，终于收回了踩在木门上的右脚，走向老林。
“跟我来吧！”
老林开口，连徒弟都没时间理会，带着向朝歌走向平日间治病救人之所。
他们走进的是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到了这里，药香味更浓了，靠墙壁有一张巨大的木架子，木架上镶嵌着一个个小匣，和阿贝叔的家很像，只有大小不同，里面装的都是各类药材。
“将孩子放在病床上！”老林站在一张木床上，上面铺着洁白的铺盖。
向朝歌没有多余的话，将孩童放在了上面，他的动作幅度很小，孩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心脏跳动的间隔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无力，如果不是他这一路来一直用真气温润着孩童的经脉，能不能坚持到现在都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