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倔强的少年
晋城的气候要比塞北草原好上一些,但依旧冷意十足。
扶伤医馆内……
向朝歌就站在昨夜老林带他进入的房门外,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夜,从他站在这里时便没有动过,就像一块磐石,生锈的铁刀倒插在身后,陪了他一夜。
整整一个夜晚过去了,老林依旧没有出来,小林鼻青脸肿的从他面前路过了好几次,手中端着为师父准备的早餐,但看到堵在门口的脏乱身影,他有好几次鼓起了勇气,可最终还是如泄了气的皮球,气馁的离开了,经过昨晚的那一次,他已经对眼前这个落魄如乞丐的身影打心眼里有那么一丝畏惧。
天色亦在此时开始放晴,一整夜没有动过身体的向朝歌也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了头,看向从东方照射而来的那抹鱼肚白。
“啪!”
他的手抓在了刀柄上,而后向前走了几步。
“锵!”
锈刀在此刻出鞘,竟然多了一抹金属之音,速度快到了极致,让人只能捕捉到一丝刀道轨迹,而其本人则开始飞速闪转腾挪。
他的身体动作并不快,但那握刀的右手却快的只能看到一片残影,斩出了一道道惨烈的轨迹。
那个人曾经告诉过他,刀者、兵中霸者,出手当有无畏之勇,即使千万之敌,我自勇往直前。
所以,他的每一刀都倾尽了全力,刀芒透过刀身而出、很亮,与锈迹斑斑的刀身形成了两个极端,但他的分寸却把握的很好,没有毁坏小院中的一草一木,虽倾尽全力,但每一刀又都恰到好处。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当他收刀而立的时候,锈刀已经再次回到了他的背后,而其本人早已汗如雨下。
一刻钟,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挥霍一空。
他安静的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将那一丝丝被刀法掠进体内的紫色气旋吸收进丹田之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刀法也是那个人教的,以吸收天地初开时的昊阳紫气,纳入丹田而修炼。
修炼一道乃逆天而行,掠夺天地间的灵气物质纳入体内,确切的说是吸入丹田内,一个人的丹田可以简单的比喻成空心球体,需以灵气注满,待需要之时便如山洪爆发,是为武者。
向朝歌便是武者,那个给了他这一切的人则是武者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
“呼……”
一口浊气从口中喷出,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舒爽,只是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浸湿,难闻的血腥味又一次溢散了出来,有些刺鼻,让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因为总皱眉的缘故,他的眉心已经出现了一条竖印,就像一条疤痕!
“如果不介意……”
小林在旁边突然开口,但却被向朝歌突然转过的目光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硬撑着说道:“这……这是我的……衣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换上吧!”
说完,小林将手中的一套旧衫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跑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心中实则无比的震撼。
刚刚亲眼所见的一幕不断的在脑海中盘旋,那一道身影虽落魄如乞丐,但舞刀的英姿却让他有种面对天神般的感觉。
仅仅是对方舞刀时无意间散发出的杀意,便让他有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他确信,刚才但凡有一丝杀意是对他释放的,此时的他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小林真的有些后怕了,冷汗已经渗透了他今早新换的衣衫,他终于明白昨夜他究竟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而向朝歌看了一眼小林离去的方向后,目光便看向放在一旁的旧衣服上。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并不想穿别人的衣服,他不相信因果、但却明白人情一说,现在的他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即便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一件普通衣服。
可他现在身上的这身衣服实在是难受的很,稍微沉思了片刻,他还是走上前,将这身灰色的旧衣服拿了起来。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身衣服的颜色,他最喜欢的还是黑色,他认为黑色就和自己的刀一样,与他复仇的心情一样。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一旁将衣服换上,小林却又一次跑了回来,这一次,他的背上扛着一个硕大的木桶,低头从向朝歌身旁路过,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
向朝歌疑惑的看着他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才终于明白对方在做什么。
“去屋里洗个澡吧,再换衣服吧。”小林在距离他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身体,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谄媚。
“……”
向朝歌沉默,他的手中还拿着小林的旧衣服,半晌之后、他便将衣服放在了原处,而后转身走进房间,看的小林有些不明所以。
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开口说道:“你的做法不对!”
说完后,他便进了房间,留下小林在风中凌乱,做法不对?什么做法不对?
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难道送衣服、送洗澡水都不对?这是什么原因?
小林低头沉思的时候,药房的门打开了,老林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的精神并不是很好,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师父,您没事吧!”小林担忧的上前扶住师父摇晃的身体。
“没事!”
老林摆了摆手:“没想明白吗?”
“什么?”
“他说的话!”
“师父您都听到啦?可是我不明白我哪里做的不对。”小林看向眼前的老人,想要求解,在他心里,师父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什么是师父不知道的。
“他说的是你昨夜的做法不对,医者当有仁心、心怀医德,我们不求心怀天下,但求无愧于心,你的性子为师知道,有些事,需要你自己想明白。”老林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吱呀!”
另一侧的房门被人拉开,人还未走出,声音便已经传了出来:“你有一个好师父。”
向朝歌从房间走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就像一个刚从水里打捞出来的溺水者,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却洗净了上面的血水。
他的话有些突然,让老林微微一笑,抬手捋了捋下巴上的三尺白须,并没有说什么,小林则一时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样?”没有理会沉思中的小林,向朝歌将目光投向老人,开口问道。
“幸不辱命。”
老林拱了拱手,继而开口道:“不过老夫也仅仅是保住了她的一条命而已,至于何时能够醒来还不确定!”
“……”
向朝歌蹙眉,心里微微有些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带着个孩子就等于带着个累赘。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老林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纠结。
向朝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眉头却已经舒展开,错过老林的身体,走进了病房内。
那个孩童依旧躺在房间内的病床上,身上还扎着许多根银针,向朝歌看的清楚,她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心脏的跳动也不再断断续续,虽仍然无力,但却胜在连贯。
他能看的出来,这孩童是一个小姑娘,沉吟了片刻,他突然伸手抓住一根银针,便要拔下来。
“不要!”
老林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银针一拔,她会立即死去。”
向朝歌的手僵住了,慢慢的松开了银针。
“一定要等气灌全身,自动将银针挤出来,她才彻底的安全,才会醒来。”老林认真的解释,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他救人不易,不想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香消玉殒。
向朝歌的时间并不多,他恨不得立即飞到朝歌,找那个人报仇,可一时的善心却让他多了个累赘,但这毕竟是他捡回来的一条命,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会将她治好再走,可依眼下的情况看,似乎情况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一旁面露忧色的老林,想要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萍水相逢,他又有什么资格求别人帮忙?就算人家肯帮忙,也是一个人情。
最终,他的请求仍旧没有说出口,从怀中掏出自己仅有的三两银子递给对方:“这是我全部的钱了,将她治好,不够的我会想办法补给你!”
“这可使不得……”
“收下吧,我不想欠人情,后续的钱我会尽快补上。”向朝歌将钱塞给老林:“她就暂时放你这里治疗,我出去赚钱,在我回来之前,麻烦你了。”
说完后,他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给老林,便越过对方的身体出了房间。
小林一直守候在门外,见向朝歌出来,畏惧的退了几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然而向朝歌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径直的走出了医馆,留下面面相觑的师徒二人。
……
他在望川生活了十二年,无论是遇到那个人之前还是之后,他都没有求过任何人。
即便是在熟悉的望川,他也没有求过任何人,既然小丫头是他带来的,一切后果自然需要他来承担,而现在、他要出去赚钱,来偿还小丫头的治疗费用。
当他走出医馆的时候,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身体散发的热量蒸干,从昨夜被他踢碎的门中走出,迎着清晨的光,融入进了晋城喧嚣的空气中。
对于自己需要做什么,他早已有了想法。
三年前的那个人不仅教他刀法,还会讲许多望川以外的事情给他听。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望川那座小城,但在许多方面,他已经不是个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