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贰●爱是克制
“你还好吧?”
钟道站在长桌前,这偌大的滕王阁里只剩他们俩,虽说是阔别重逢,应该好好叙旧才是,可一时半会他这个话废还真没什么话题能聊,抓耳挠腮想了好一会,只憋出句问好。
“除了你不在,其他都算捱得住,不过你终于来了,朕就觉得万事都好。”女帝温柔浅笑,却突然间凝固,她朝外睨了眼,又说道:“阁下哪位?不妨现身一叙,躲躲藏藏像什么样子?”
钟道疑惑的顺着她视线望去,一瞅,那可不就是典礼散了之后一直不见人影的秦时?他原本就纳闷这人怎么撒丫子飞快,原来是没进屋,躲在院里草木之中偷偷窥视。
秦时拍拍裙子灰尘草叶,扭扭捏捏走进来给姑获道个安,恭恭敬敬说道:“草民秦时,亦是八方异士之一,先前只跟马将军有过书信来往,首次面见国君女帝,草民有些…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羞红着脸,双手指尖不断纠缠。
但是吧,钟道才不相信这厮是因为女帝而不敢进入滕王阁中,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顾明月刚刚坐的地方,便即刻把这伪娘的心思了然于胸。
“这么说,你身上带有静安大师的佛珠了?”姑获将身后小柜抽出,取一四方红木盒,里面八个圆坑,已经嵌着四颗晶莹剔透的佛珠。
当初静安将此物交给她时,盒中只有一颗,便是钟道的珠子,上边用金粉浅浅刻着个道字,现在其余三颗分别是英、燕、月三字,秦时闻言连连点头,从袖中取出珠子,轻轻放进第五个凹槽当中。
赫然是个时字。
“嗬,敢情你们都见过那和尚啊?”钟道伸手借木盒一看,二指掐起道珠仔细瞅瞅。
漂亮物件,能卖钱!
“自然是了。”秦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难道你没见过?”
“没见过,什么光头电灯泡的,我是一个都没瞅着过。”钟道走了神,满嘴跑火车的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的乱说。
“钟道,那蝴蝶是?”姑获老早就想问起,那在钟道肩上驻足的绛紫底烟粉点缀花案蝴蝶究竟从何而来,她慧眼如炬,自然能辨认出并非凡俗,想这一定是大有来头!
“对了,钟绛。”这轻盈的蝶停在他肩头也没多少实感,都叫他给忘了这事,姑获一提才想起来。
蝴蝶轻晃蝶翼,扑扇起来空中飞舞两圈,在光华中慢慢伸展出头与四肢,只是这一变又是赤身裸体,钟道赶紧背过身捂住秦时眼睛欲要退出去。
“陛下找件衣物给她凑合吧,待会我们再进来就好了。”
“唔…你出去朕可以理解,秦时为何…”
“他是男的。”
钟道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严峻的事实。
姑获轻抽搐嘴角,应了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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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女帝陛下…对待钟道大人真的是满满的爱意呢。”
这时姑获正在衣橱间试图找到七年前自己稍小些的衣裳襦裙,挑来挑去,措不及防的被身后小女孩问话,登时微有些慌乱。
“并非是这样…”
“就是这样,我看人很准的。”钟绛坐在榻上,抱着膝盖小声嘟囔着。“爱的话说出口就是了,何必要为难自己心意?钟道大人也是,他偶尔睡梦中还会呢喃您的名字,姑获,对吧?”
“成年人之间,已经没有那种奢侈的事情了,你又明白吗?”姑获面带哀戚,紧紧抓着手中小裙面料。“爱就是克制。”
“倒是你,钟绛这名字是他取得吗?”姑获梳理好心情,温笑着抱起怀中绫罗绸裙款款走来,她此刻也褪去了典礼上所必须要穿戴的厚锦,发丝随意搭在肩膀,穿着身薄薄纱衣,慵懒又带着股成熟韵味。
“是的。”钟绛接过裙子,慢慢的把手臂伸进袖中套好。
“绛紫这颜色,乃是形容女子性情坚韧倔强,是渺小却无畏的勇敢,倒有些适合你,他还真会取名。”姑获抻来绫罗束在她腰间,打个漂亮的结扣,再取了件流苏玉佩悬在那。
钟绛红着脸,轻轻的笑了笑。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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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钟道和秦时并肩坐着,俩人一来一去的拍着嗡嗡作响的苍蝇,没一会就战果丰富,钟道无聊至极,把蚊子尸体挨个摆了两排,刚好八只。
“嚯,你瞅瞅,像不像咱几个什么…什么异士是吧?反正八个。”
秦时势如闪电再掐住一只大蚊子出来,搁在八只前头,这才嘿嘿傻笑两声拍拍手,指这满地狼藉尸体说道:
“缺个陛下,群蚊无首,不行。”
钟道白他一眼,心道这可真是整整齐齐。
“我说…我无意冒犯,就是纯属好奇,你别生气,当然你生气我也不拦着,别动手就行,就是吧…你穿过男装吗?”他挠挠头,拧着眉小心翼翼问道。
秦时抬起头,侧脸看起来有些落寞。
“穿过,我娘想要个女娃娃,结果我是个男的,为了讨她欢喜,我就开始在她面前扮女子,反正…我娘挺开心的,我无所谓,久了就麻木了。”
“原来是这样啊…”
钟道自知这问题问的有些压气氛,赶紧挤眉弄眼的寻思寻思别的话题,突然眼前一亮。
“我说,这什么异士不都有名号么?你的是什么可知道?”
“啊?噢!我的名儿是斗艳娘,是不是还挺…嗨,是那大师取得啦。”秦时摆摆手,满不在乎的回答道。
“没事,还好,挺好听的,那和尚到底什么样啊?你说说呗。”钟道聚精会神的竖起耳朵,就是感觉此时此刻应该来包葵花籽解馋才妙,可惜黑灯瞎火,找不到这种东西。
秦时屏息思索了会,回忆起相见时的情景,缓缓开口叙说。
他还开着画舫游遍天下的时候,途径江南水域,那天少女婢子进来通报说有个和尚来这等风月之地游玩,秦时边觉得蹊跷新奇,便随众少女去看,那和尚眉清目秀,看着是个正经人,可是却在莺莺燕燕里边玩的不亦乐乎。
他这一上前打趣,就谈上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