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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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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玉笛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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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陌生冷漠的,甚至连卧在其上的黄色绒毯也一样冷冰无情,满怀敌意。

  萧冰冰脸色白得像一朵水边的花,如临溪的水仙魂,娇丽而清纯。

  艳红的夕阳照在她洁白的脸上,更有一种白里透红的冷艳。人说冷若冰霜,但此时的萧冰冰却有一种艳若桃李的绝美。

  她用力咬着嘴唇,唇上血色尽失,只见她脸白如纸,让人感觉到一种意决的清丽。她的眼睛仍像星星一般亮。这神情就像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虽怕生,却有着明丽的脸孔,明亮的个性。

  她的衣袂已卸除,腰带也已经除掉了,衣袂松柔地露出了一截洁白如莲藉的肩膊。

  夕阳已渐渐西移,天灰濛濛的。

  桃花湖边的艳丽景色都似被镀上了一层淡哀的灰意,更添寂意。仿佛在这里赋诗,诗里也总是有湖里倒映桃树的凄清。

  湖边的桃树,淡迷的景致,好像一个略带忧愁的美人清晨梳妆,却蛾眉未展一样的心情。

  一艘蚱蜢舟上,一个书生凝望着这桃花湖上的寂愁之意,正摇头晃脑地吟咏着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其意的诗句。忽听湖中一个凉亭之上传来奇怪之极的“唔唔”之声,他本为花场中的老手,初听以为有人在亭中偷情,便不予理会。但仔细一听之下又不象,只听“唔唔”之声不断地传入他的耳朵。这些声音在他这一情场老手听来,觉得那女子的声音并非发自本愿,就像是小动物将被宰杀之前发出令人怜悯的哀鸣,闷叫,嘶喊。

  那书生不再迟疑,急使轻身功法“晴天摇动清江底”右脚在舟上一点凌空而起,一飞两丈之距,将落时左脚踏着静水如镜的湖面,又是海鸥般飞出,转眼驰近,气尽将落,右脚足尖便再点着水上粉红色的花瓣,瞬息之间便落在凉亭里,一支碧绿的玉笛紧握在左手中。

  舟子还在湖中流晃着涟漪,一波复一波,连绵徘缠得像多情的圈结。

  是什么催桃花落得特别快?春天的黄昏,虽有寒意,也不该肃煞到这个地步?邱成有一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前”的压迫感,惊觉而起,一眼便看到对面坏他好事的人是一个手拿玉笛的书生。

  只见他双眉像用墨笔画上去的两道眉,在近黄昏的微光中如两片黑色的羽毛,温柔沉静,却又盈着阳刚之劲,高傲之意。

  他高傲得像用自信的玉石和自负的刻刀所雕出来的塑像。

  他那骄傲的声音可以令人猜得到他狷狂傲岸的神情。“在下洛阳羌勿忧。邱成,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小人,你今天死定了!”

  邱成不屑一顾的耸耸肩,“‘玉笛书生’羌勿忧那又怎么样,你算是什么人物?待老夫先打发你这个多管闲事、不识好歹的小子再说。你想英雄救美是么,那好,到阎王爷那儿去逞能吧!”

  那书生羌勿忧奔落亭中时,带起一阵劲风。风过处花朵微晃,花落数瓣,落在萧冰冰身上,刚好显示出她领衽上白玉铺瓣布似的耳朵、细颈、胸部。艳红色的衽边染上了夕阳的黄色,加上地上黄色的绒毯,身边绿色的外衫、粉红的花瓣,变成一种很薄命很薄命的七彩色。

  像羌勿忧这样一个见过世面的浪子,玩过的女人只怕比他换过的衣服还多。他今早以师兄的名义来到侯府,在侯府大厅内初见到萧冰冰时,一下子便被她那种艳丽摄住。只觉得她清亮如波澜不惊的春水,清丽如花蕊初绽的夏荷,清艳如娇冷逼人的秋菊,清纯如莹白明丽的冬雪。那爱慕的感觉似蚂蚁在咀嚼他的心房,痛痛痒痒的,恨不得立时就把她拥入怀中,轻抚爱怜。可是她对他,只是淡淡的应酬而已。

  这个好像只应在他梦中所见所遇的女子,高贵得让他有种高不可攀的自卑感,却没想到命运竟有如此的安排,让他们在此情此景相遇。

  如今,在这种情形之下再见到曾让他一整天都魂牵魄系的萧冰冰,更是感到一阵昏眩。起先是心头一阵热,轰地升上耳朵,脑门像给人用几千斤重的棉花击了一下,迷惚而不受伤。他的恍惚来自眼前的一团亮,一团雪白如玉似的浮雕发出来的莹光。

  萧冰冰在绝望之余忽见羌勿忧,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也乱得像花瓣没条没理的乱飞乱荡,只是由衷地有一种劫后重生的心情。惊喜之下涌起一种发自内心的庆幸微笑,嘴角也蕴着无穷无尽的娇羞笑意。这是一种起先是春风一丝挂上了枝头,然后是柳絮轻摇,使得一湖春水也轻狂荡漾的笑意。

  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宛如百花怒放,娇艳无比。这笑容实在太美了!从来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在这样危难和狼狈的时刻里仍然那么雍容高贵美丽。

  那媚眼与笑容足以倾倒世间众生,恐怕连神仙见也会动心。

  羌勿忧看着她那乍惊乍喜之中含着炽热迷离、娇羞无限的神态,不由得痴了。他忽然发觉古人诗家笔下的美人,都不及这女子秀眉微蹙的高雅,顾盼回眸的明媚,娇羞迷离的媚笑。比起来,连诗都变成了俗不可耐、伸手可及的东西,而她却不可触及。

  羌勿忧已完全被这高贵艳媚的绝色女子迷住,只觉得喉头里涌上来千万句赞美的诗句,但每一句又都觉得俗不可耐。

  萧冰冰对羌勿忧这种看她的表情习以为常。这就像养鸟观鱼的人一样,鸟儿鱼儿习惯了人的眼光,既不心惊得扑打翅膀或是跳出水面,更没有一丝一毫受宠若惊的感觉。

  好人与坏人之间的分野,本来就极难划分。只是羌勿忧自己也肯定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长吸一口气,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萧冰冰,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不怀好意的呐喊:我要她,我要她,我一定要得到她……

  可是他的行为却与此相反,他的眼神在抬头时重又恢复了杀手的无情,高手的镇静。他的双眼向邱成死死地瞪过去。

  这一瞪之威有如劲风过处的凛然。他的眼神比剑还冷,比剑芒还凌烈。他极为男性的脸上陡地抹了一层粉似的,使他的眉发更反衬黑得发亮,仿佛这张脸是在新磨过的刀光中反映出来一般。

  邱成运起他的独门“秋寒水冻”气功中“秋寒香冷蝶难来”,只见他矮矮胖胖的身体变得似乎更胖了,地上一蓬花瓣,像被龙卷风卷起一样,全罩向羌勿忧身上。

  羌勿忧看着这一幕,脑中有灵光一闪,这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那意念就像一根木头一样,等他要极力思索其来源时,又在水里沉得无影无踪了。

  而且也由不得他静下心来思索,邱成的劲风给他一种沉重的压力感。他只得挥笛,急使他的“梅花落笛法”中的绝招,“满城五月落梅花”。

  羌勿忧玉笛一击间,那股劲风竟给切割成数小股,登时失去劲力。

  再看邱成,他那矮矮胖胖的身体竟然变瘦,简直瘦得不成人样。与此同时,整个凉亭起了一阵无法匹敌的旋风,凉亭内所有的东西尽往羌勿忧身上飞去。

  在这电逝星飞的刹那间,羌勿忧头脑中那个若有若无的意念如木头般重又迅疾地浮了上来。

  “你是十五年前云南羌家灭门血案的那四个蒙面人中的主谋者!”

  羌勿忧身形霍然跃起之际,那个意念已经成形。他的意念比他的行动还要快几个刹那。

  右手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挥手中玉笛,“横笛偏吹行路难”,挥出一片如天空般灰濛濛的气网。那玉笛似也感染了主人的那股无可抑止的怒意,嗡嗡轰鸣,发出森然的冷意,在夕阳的映射下寒光四射,眩人眼目。

  羌勿忧虽是怒气冲冲,但一挨近敌人,立即保持高手相搏时的气度,既不心乱也不气乱,俨然高手风范。

  这片充满肃杀灰意的气网一出,那股旋风也在羌勿忧身前两尺消失了,而那些飞向他的物体也在他身前两尺处堆成了一个圆圈。

  “玉笛书生”羌勿忧小时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父亲羌野是云南一个边陲小县的一个县令,一生为官清正廉明,也经常以手中剑扶弱救贫,做了不少的行侠仗义之事。母亲贤慧能干,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在他之上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姐姐。可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这一切都碎了,就像一个噩梦一样轻易地碎了,消失了。

  那一天,天黑云浓,伸手不见五指。他父亲正在外屋看案子卷宗,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他母亲急忙把他塞进衣柜里,刚要出动看个究竟,迎面遇上四个蒙着黑巾的蒙面人。为首的那个蒙面人矮矮胖胖,他并没有出手,只是那矮矮胖胖的身体变胖后,他母亲就倒了;而那矮矮胖胖的身材又不可思议的变瘦后,他的姐姐也同样地倒在地上。之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那四个蒙面人把他的母亲和姐姐后,再把她们杀掉。

  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从此之后,他便开始流浪江湖。

  后来,他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他现在的师父“书神”葛迷,学得一身好功夫,但也从此成为江湖中一名可怕的杀手。

  自从十岁时经历那一场惨变之后,这十五年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学武练笛上。他一向倚仗手中的玉笛去杀人,以及尽情享受从笛子上滴下的鲜血换来的代价。

  羌勿忧原本的武功已尽得乃父“酷阳大侠”羌野的精传,从小便有武学根基,内外兼修,对家传绝学“酷阳剑法”有了一定的造诣。后来又遇上“武坛四绝”之第三的“书神”,并拜在“书神”门下的悉心学武,对“书神”的“迷离扑朔颜如玉”的点穴手法深得其髓。同时“武坛四绝”中的“琴仙”唐梦,也就是羌勿忧的大师伯见他于武学上根骨奇佳,便也把本身的“梦魂颠倒关山月”琴法传授一二给羌勿忧。

  羌勿忧本身确是一个练武奇才,通过他的潜心研究发现,天下武学本来就是殊途同归,天下武学本为一宗,于是他将家传的“酷阳剑法”、师父所教的“迷离扑朔颜如玉”的点穴手法,以及大师伯“琴仙”的“梦魂颠倒关山月”琴法三者融会贯通,通过自己的一番精研苦练,避实就虚,以人体要穴为本,以剑路为势,以韵律为意,创出二十八招凌厉异常的“梅花落笛法”,这笛法再辅以采自天山寒玉做成的玉笛,笛走偏锋,招走诡奇,杀气凌人,施展来有如梅花凌寒般杀意逼人,同时也有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决然。因为,他的这种笛法本就是一种拼命的绝杀。

  他跟别人交手的时候,全是拼命。拼掉的是别人的命。他与对手决战时,逢战必胜,除了他确有过人之能外,他还有别人所没有的决心、信心和必死之心。他已无所谓自己是死是活,他活着,只不过想找出当年的凶手。

  他一向对自己的武功充满了信心。每次杀人,他都放心地甚至不择手段地去拼杀他要杀的对象,尽情地甚至不顾一切地去享用他所得到的东西。

  这十五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当年的凶手,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查到。想不到今天在这光明侯府后院桃花湖上的一个凉亭里,看到邱成两次运起他的独门“秋寒水冻”气功,终于认出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主谋者。

  原来,十五年前正是邱成刚刚加入“今年今朝会”不久,为了表示他的忠心,也为了建功,他在萧水寒那里查到云南的一个县令羌野与萧水寒有密切往来,而“今年今朝会”六月初十分坛也正好接上了这一笔生意。于是便骗萧水寒说要到云南去会一个亲友,实际上是带着“今年今朝会”六月初十分坛的三个手下到云南把羌野一家秘密杀害了。而当时谁也没有怀疑到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光明侯府的管家邱成干的。

  这时羌勿忧在激愤之下所使招式皆是有进无退、不顾生死的必杀之着。复仇的斗志烧痛了他每一寸骨骼。他的玉笛闪动着绝望的碧光,每一招每一式俱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他体内似有一股愤然之气勃勃腾起,只觉得唯有把这股怒气融入到他的玉笛上一起挥洒,一起跃动。此时,他觉得人生在世,这样的愤然出击确实有一种痛快淋漓之感。因此,此刻的羌勿忧愤怒之时出笛杀敌,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效。他之前在研究“梅花落笛法”时还存在的一些疑问,这时竟然豁然开朗,恍有所悟。他以前在运用这“梅花落笛法”时还有一点点的滞留感,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滞碍,这时才明白,原来家传的“酷阳剑法”须以一种劲烈激炙、如炙酷太阳一般的气势运出,才能充分发挥出剑法中刚劲炽烈的剑意。

  因此,当此心神激怒之际,他却忽然领悟到这二十八招“梅花落笛法”中的精髓之所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就是“梅花落笛法”的精髓。

  只见羌勿忧的人影疾闪,身形灵动如鹏鸟一般,跃起、避敌、翻身、挥笛,一气呵成。这几个动作做得从容无比,看上去悠闲淡定,其实却迅快绝伦。

  这一笛“月明羌笛戌楼间”挥出,看似一招,但内中隐含剑意的劲烈、刀气的锐利、判官笔的凌厉、点穴扇法的诡奇、枪势的锋芒、疾箭的有去无回之决断。

  而羌勿忧在挥这一笛的神情,似有大侠锄奸替天行道之凌威,也有一股壮士报仇十五年不晚的悲壮。

  别看邱成的身形稍嫌胖矮,行动起来身形却十分敏捷好看。只见他所掣出宝剑,与玉笛交击一下,星花四溅。一下清音一下重响,周而复始,十分好听,直似两人在合奏一首乐曲一般。

  羌勿忧在这一片祥和的音乐大合奏中,笛若飞凤游龙,得心应手。他的“梅花落笛法”本就是以音律杂合到笛法当中,以笛音迷惑敌手。

  他的笛招越到后来越是精彩,越能发挥出其精华所在。就象是音乐大合奏中的一线笛音,奏到酣处,可以忘神,自成天地。笛气无穷无尽,笛意清亮如秋水,笛势有去无回,给人一种极为浓烈的易水萧萧的英雄味和西风冷的悲壮感。

  邱成的身前四侧已伏满笛网杀着,只觉一不配合对方笛子出击时的跌宕速律,胸口即生起一阵烦恶。

  看邱成的剑法,似乎并不如何熟练,甚至可以说是剑法的门外汉。可是他内功深沉精厉,剑隔空而划,其锐气越空而至。他本身就是以铁算盘为兵器的,今天为了杀萧冰冰怕让人怀疑而换成了剑。

  兵器不顺手,可以精纯内力来弥补。但对方笛法的音律给他造成的压力感却让他越打越感到后怕。

  而最令他感到可怕的是,他发现他自己已不能收招。一旦收招,自己立时会被对方乘虚而入,每一式俱能致自己于死地。他唯有一招比一招快地攻下去。

  原来邱成的出手,已为羌勿忧的笛音所惑,不得不配合玉笛的套招。如此一来,看似他还有还手之力,实则招式时时处于被动之势,不得不一招接一招地接下去,宛如箭之在弦不得不发而已。久之必为羌勿忧所趁,只要一剑接不好,便有生命之虞。只是蒙面人应敌经验极为丰富,机变百出,每遇险招,都能及时逸去。

  邱成明知道笛音是对方的强项,自己却不能控制,无法停手,只有一招一招地攻下去,此消彼长,如此下去,自己恐怕会直攻到内力枯竭而死。没办法,他办能一步步往后退,退出凉亭外,身体也同时倒飞了出去。

  邱成倒飞得极快,但那笛光追得也很快。他飞上树干,笛光也追上树干;他飞上桃枝,笛光也追上桃枝;他飞到桃叶上,笛光也跟着追到桃叶上。两人在桃树上交手,水中倒映,像是他们在天上翩翩而忘我地舞着。只见他们衣袂袅动,急掠飞闪,桃花因他们的劲风而在夕阳下簌簌而落。

  无论邱成怎么闪躲,那片笛光始终离他的周身要穴不过半寸的距离。急运千斤坠,人急剧下落,闪到桃树背后,剑势同时上移,使得却是铁算盘中的招式“芙蓉向脸两边开”。

  当此生命攸关之时,他不自觉地使出了最拿手的绝杀,只可惜他手中拿的是剑。高手相争,豪厘之误便可致人于死地。

  在笛影重叠、笛光无垠的追击下,羌勿忧的玉笛忽然发出了一种与刚才不同的音律。这声音似木头一下子被从中掏空似的,就像是木鱼捣捶发出来的那种晨钟暮鼓般的梵音。

  只见羌勿忧的笛子迅猛如电地从腋下反挑而出,直刺向邱成的咽喉。这一招原是“梅花落笛法”中的最后一式,羌勿忧值此盛怒之际便把这一刚刚悟透的“梅花落笛法”的精髓杀着“九曲黄河万里沙”疾挥而出。这一招绝杀使出,如九曲黄河风滚浪动,浪涛汹涌,从天边奔腾而来,挟着一种易水萧萧西风冷的壮士断腕般的激浪涛天之感。

  这时羌勿忧手中的笛子,已不是笛子,而是把笛子当作剑柄的笛中剑。这笛中剑是他在潜心研究“梅花落笛法”时所新创的,连他的师父“书仙”都不知道,而且这么多年的杀手生涯也从未用过。因为他所杀的人还不需要用这笛中剑便已死在他的玉笛下。

  这一招迅若雷电,这一笛中剑又是防不胜防,是对手所始料未及之上乘妙招。他非常清楚,如果这一剑仍杀不死邱成,那么以后就更难有机会杀死他。只见这一笛中剑快到极点,险到极点,也妙到极点,有一种奋猛如壮士断腕的气概。

  壮士断腕的意义是在:不是他不珍惜他那一条臂膀,而是他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想不到这小子要与自己同归于尽。惊怒之下,邱成急掠飞闪,欲避过这一壮士断腕的剑气。

  俗语说,一人言死,万夫莫当。邱成自然不愿与羌勿忧同归于尽,所以他只有让避,不让羌勿忧得逞。这样一来,邱成便处于被动之势。而羌勿忧则更毫无惮畏,笛中剑也便悉尽发挥它的绝杀之威。

  可是邱成在让避飞掠之时,一味只想躲开羌勿忧那一式同归于尽的绝杀,竟忘了运起自己的“秋寒水冻”气功。

  练气功的人最重要的是一口气。气顺,则调;气不顺,则等于废。这只是刹那间的避让和迟疑,刹那之后邱成便有所惊觉,想吸气再运气功,但已然迟了。

  他的反应却因年老岁多而较缓慢。这是任何人都免不了悲哀。一个人可以因年龄高而经验丰富,但体力则相反下降。岁月其实是习武之人最大的敌人,最忌畏的东西。

  只是刹那间的迟疑,羌勿忧那出人意料而又石破天惊而又防不胜防的一招,他终是没能避开。

  这世上的许多东西,一旦错过,永不重来。而对与错,得与失,甚至是生与死,往往只是刹那的迟疑。

  他的唇在嗡动着,似乎有话要说,嘴里的鲜血因舌头的振动而发出鱼离水后挣扎吐气般的微响,可是很快的,连这声响也听不到了。

  也许他在临死前的一刻,还在埋怨着造化弄人,太不公平,让他诞生在一个贫贱之家,而等到奋斗一生老有所成,却又有钱无福享用,有权没能及时享受,令他功亏一篑。

  世上一切事,都不一定有结果。有结果也不一定是对的。而且今天的结果也不见得就是永远的结果。只求有结果的人,往往没有好结果。

  如果他半个钟头之前不为萧冰冰的美色所迷而改变主意,一出手便击杀她于剑下,那么今天死在这里的人将是萧冰冰而不是他。

  但无论他是怎样想的,他的血已从剑肌相连处渐渐涌了出来,流了一地。

  这世界上在很多事因刹那间的反应而造成不同的变化。这情形正如在茫茫人海里,走先一步,或迟走一步,或者遇见一个人忘掉或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往往都会造成极大的变化。

  冥冥中一切早有安排,许多事情的发生,不但事有凑巧,有时候,连梦想都不及的事情,发生得比荒诞传记故事更奇妙。

  纵是神仙,也逃不过天意、灾劫、命数。天意的巧妙安排,比起人的刻意为之,巧妙何止千百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羌勿忧因初见萧冰冰而对她念念不忘,留在侯府之后一直愁肠百结,心情郁闷下荡舟桃花湖,却因此机缘巧合救下了让他魂牵梦萦的萧冰冰,也让他杀掉了寻找十五年的仇人邱成。

  虽说天道无常,常与善人。然而天理有情,天理到底就是人情。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羌勿忧仰望天穹,不由自主地跪下,虔心膜拜之际,眼中孕着感激的泪光。仿佛在桃花之上、凉亭之上、侯府之上、夕阳之上,有天意在关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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