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

  过完中午，正值一日正盛之时，早晨还是有些薄雾，此时已经露出太阳。虽然阳光高照，却还有些寒冷。

  世子走出福明居，抖了抖衣袖，直奔百草堂而去。

  只消半刻钟，已然到了百草堂门口。

  门口人来人往，比之清早多了许多。

  “这冬季时节，患病的人还真多啊！”

  “世子有所不知，金陵冬季虽然略暖，但湿气较重，最易滋生风寒。”

  “说的也是，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着有些乏累。”

  两人说着话，已经穿过了前堂，到了后堂。

  后堂的人也增多了，大多是来此取药的。

  “这里的人多了，鱼龙混杂，我们更应该警惕些！”

  “世子说的是。”

  刚到后堂的世子，见到这里人来人往，就提醒道。

  走下台阶，进到院中，院中的人见到二人纷纷躲开，走到院子最北边的走廊时，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姑娘站在磨台前，等着拿药。

  “师傅，您要磨得仔细些，我不着急走。”

  “放心吧姑娘，我磨的包你满意。”

  坐在磨台前的老师傅笑呵呵的说道。

  “有劳师傅了。”

  世子走到台阶上，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不觉就停下脚步，转身看了去。那个女子的背影看起来，犹如灼灼桃花般令人垂涎欲滴。世子望着那背影就仿佛看到了一个翩翩起舞的身姿。

  “世子。”

  窦云见到世子如此痴情的看着这个女子，一时间话却不知怎么讲了，只是木讷的叫了一声。

  世子置若罔闻，只呆呆的看着，那女子似乎有所察觉，侧脸过来，先是一怔，随后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行礼道：“柔羽见过世子。”

  世子这才收回神来，欠礼道：“原来是柔羽姑娘，真是好巧啊。”

  “真巧！”

  柔羽点头应道，没有在说其他的话。

  “柔羽姑娘可是患了风寒？”

  “只是有些头痛，所以就来取些药。”

  “哦！那以后的多注意了。”

  “谢世子关心。”

  “我有些要事，就不打扰你了。”

  “世子慢走。”

  两人把了几句闲话，倒是把窦将军晾在一边，尴尬的站在许久，走开也不是，不走开也不是。

  世子走到走廊之上，朝着西边而去，刚走没几步，忽然又想到一事，转过身去，冲着柔羽姑娘的背影喊道：“对了，柔羽姑娘，过些时日，请你去府上一趟，我有些事情想要找你。”

  柔羽听到世子的喊声，转过身来，躬身道：“到时，请世子吩咐便是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

  世子说完，这才继续朝着西边而去。

  跟在身后的窦云闷不吭声，只是暗想，世子为何对这个女子如此青睐？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值得世子如此眷顾吗？

  若是换做其他人想必也会这般想，但世子却在为庆婶打算。

  不知为何，世子见到柔羽，总觉着庆婶与她有诸多的相像之处，柔羽的一言一颦，都像极了年轻时的庆婶。

  虽然柔羽姑娘说的身世与庆婶有些出入，也许是她那时候太小记错了也未可知。正好今日庆婶随着秦叔一同来到了金陵，理应让她们见上一见。

  世子来到西北角，护林军见到世子，行了礼。世子走上前去，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人，不见其有睁眼的迹象。

  大夫此时也在身旁，说晚上之前一定能醒来，世子这才送了口气。

  圣上的时间只有十天左右，而现在已经是两天多了，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且圣上多日不去早朝，虽然金陵中的大臣秘而不宣，可地方的奏折大多挤压，时间久了也会引起猜测。

  所以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要救治圣上。

  然而，这种毒，太医也束手无策。所以世子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一定要给我看护好他！”

  世子又着重强调了一番。

  “是。”

  窦云安排手下将这人团团围住，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机会带走他。

  等待的时间有时候是最难熬的，什么也不能做，还必须要等才能等到结果。世子一上午没合眼，加上昨夜被幕王叫去，到现在，却实有些疲倦了。

  当下，他便坐在了走廊的一侧，斜靠着长椅，小憩了一会儿。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俨然是到了傍晚。

  天空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那样的壮美，像气吞山河，叹为观止。看着那些燃烧般的云彩，就仿佛看到了边境将士浴血奋战的情形。

  世子虽生在边境，但短兵相接的情形只见过一次。那一次，他见到了战争的惨烈，所以从那时起，他的心中就有了戎马一生，匡卫黎民的想法。

  只是这些想法，后来都被南阳王制止了。

  但不管未来如何，这天下苍生，他南阳世子，定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无论如何，圣上一定要活着。

  “世子，您醒了。”

  见到世子抬起头来，窦云从远处走过来。

  “那人醒了吗？”

  “也是刚刚醒。”

  听到那人醒来，世子直接从长椅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身上的衣袖，就急匆匆的要去见那人，边走边说道：“走，去看看。”

  世子走到那里，众人散开，世子眸子细看了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只是盯着世子看了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你受何人指使？”

  那人依然是闭着眼睛，气定神闲一般，伸了个懒腰。

  “放肆，世子问你话呢！”

  一位护林军不满那人的态度，厉生的问道。

  “哼！”

  那人转过脸去，冷哼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睛。

  “世子，这个人从醒来到现在，什么话都不说。”

  世子点点头，他也知道，一般的犯人都不会轻易的回答问题。有些只是嘴硬一些，有些则是换取一些条件，不管是什么，世子都必须要问出真相。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都可以满足你，但你你必须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用刑。”

  世子一向仁慈，他知道刑部审问犯人都会用刑，所以世子只能尽量避免用刑。

  那人睁开了眼，看了看世子，又扫视了一周，随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家伙……”

  一位护林军实在看他不爽，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想要揍他，世子当即挥挥手，制止住了。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只和世子一个人见面。”

  那人闭着眼睛，似慵懒状的说道。众人听到后，看向世子。

  窦云将军担心这家伙会耍什么心思，冲着世子摇了摇头。

  世子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你们全部推到后堂的南侧，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过来。”

  “世子……”

  众人仍然担心，齐声喊道，但世子心意已决，沉声道：“按我的命令去做。”

  “是。”

  众人不情愿的声音中，一起退了出去。

  此时院中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纷纷抬头望向北侧，但北侧的窗子在此时已经关上。

  现在后堂的北侧的廊庭只剩下世子和那个人。那个人在世子坐下的瞬间睁开了眼。

  “世子，不请我喝一杯茶吗？”

  那人坐起身来，看着世子，嘴角一笑，问道。

  “看茶。”

  世子走到门口，叫了一个伙计去烧了壶茶，只是片刻，茶便送了过来，放到了茶炉上。

  那人闻了闻茶，轻抿了一口，摇了摇头，道：“茶，果然是好茶，可惜以后没机会喝了。”

  “那也未必吧。”

  世子端起茶，只是闻了闻，将第一杯茶倒在了地上。

  “我真的挺佩服你的，竟然敢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不怕？”

  那人端着茶，眼神微聚，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不会的，你也没有那个本事，你我都是聪明人。”

  世子当然知道他心中想的，此人没有功夫，世子早已断定，这才敢和他单独见面。

  “既然你那么聪明，那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是吗？”

  世子放下茶杯，双眸定在那人的脸上，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我，那为什么要与我见面？”

  “哈哈。”

  “明明是你想要见我，可不是我要想要见你。”

  那人笑道，随后他将身子稍稍压低了些，朝着世子凑近了些，轻笑道：“但是单独见面却是我提出的，哈哈。”

  世子听着他的笑容，却听不觉得有任何的好笑之处，相反，他有些担心，眼前这个人似乎是在酝酿筹划着什么。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只要你告诉我你背后的主使，你的交易我可以考虑。”

  这是最重要的人物线索，世子一再的退让，只是想通过自己的退让让他说出背后主谋，自己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那么圣上也就更容易救治一些。

  “不，不，不，世子，我想你听完我的交易，你会改变现在的想法的。”

  那人黠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又嗅了一下，道：“这江南的茶确实更加醇香啊。”

  世子低着头，看着茶杯里冒起的蒸气，坚定的回答道：“不管什么样的交易，我的想法永远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