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

  柔羽醒来，就已经是在这个屋子里了，屋内的光线偏暗，布局整洁，很难想象天牢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但事实就是如此。

  天牢的官差来了几次，看到柔羽默不作声就走了，他们只是担心柔羽自杀断了线索，不能交差，好在柔羽根本没有那样的想法。

  晌午，屋外传来脚步声，柔羽以为是天牢的官差巡查，不想进来的是世子和李大人。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他们二人，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她也能想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向世子行了礼，算作是对世子的答谢。

  世子立在一侧，只轻声应了一下，没有过多的开口。

  “柔羽姑娘，我想你也知道我们来的目的，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告诉我你背后的主使吧。”

  柔羽跪坐在地上，没有抬头，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远处窗子愣神。

  “你还想包庇到他们什么时候，这可是你最后将功赎罪的机会了。”李大人字顿语中的劝说道，争奈柔羽不为所动。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们不敢用行刑吗？只不过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可是太后的旨意下来，你还能撑多久？你难道不知道你是被利用的吗？如果你在这牢狱中丧了命，谁还能还你一个真相？”李大人又是苦口婆心道，只是碍于世子在场，忍着心中的怒火。

  “我现在谁也不相信，我只想知道我的身世，否则我不会说的。”柔羽这才转过身子，看了一眼世子，随后又转过脸去，对着窗子沉声道。

  一夜之间，许多变故，让她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她不知道，昨夜的更年历简是否被人动作手脚，也许这一切又是一个圈套，甚至世子的好意对她来说都是一个伪饰的布局。

  一念之间沧海桑田，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就是她自己。

  “你的身世？你不是吴家的孩子确定无疑，你还想让我们帮你去查什么？现在说出实情，是你最好的结果。”李大人压着火气，凝着眉劝道。

  柔羽没有言语，她已经铁定了心，她想要找到父母，找到关于自己的一切，只要她不开口，他们就很可能满足自己，这也是她唯一的底牌了。

  “世子……”李大人看了世子一眼，小声叫到，眼下这个状况，他是在无法劝说，除了用刑，他真的别无他法。

  世子顿了许久，看着柔羽身上划破的衣衫，眼色微微温和了些，道：“就依她吧。”

  “世子……”李大人迟疑的叫到。

  柔羽身子突然一颤，微微侧脸用余光看了一眼世子和善的面孔，随后又转了过去。

  这时世子慢慢蹲下来，蹲到了柔羽的面前，目光看了一下柔羽身上血迹斑斑的衣服，又轻瞄了一眼柔羽沧桑的脸庞，回头道：“拿一些换洗的衣服来，一会儿带柔羽姑娘先去洗漱一番吧。”

  “这……”李大人面对世子突如其来的吩咐，一时不知所措；天牢之中，何人有权利换洗过衣服？更何况她还是重要的线索。

  世子没有顾及李大人的想法，只淡淡的道：“去准备吧。”

  见世子如此，李大人也不好说什么，至少在这件事上，世子担着，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刑部的全责。

  李大人刚走，柔羽这才转过脸，看了世子一眼，过了一会儿，似冷非冷的道了一句：“谢谢。”

  世子只是笑了笑，坐到了地上，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柔羽，不管你现在相不相信我，我都要说，有些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但我想尽力去帮你，所以你可以将你心中的事告诉我。”世子侧过脸，真切的说道。

  柔羽咽喉一鼓，屏气顿了一下，又恢复了平常之色。

  “呵呵，我说这些干嘛，”世子自嘲道，随后又说道：“我也没想到，那日想请你去府中见一个人，如今却没了机会。”

  “我很抱歉……”

  柔羽终于开了，她对世子小声说道，世子淡淡的笑了，“没什么抱歉的，她不过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和你一样，想找回自己的亲人。”

  柔羽转过脸，看向世子，从他的眼中她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我能……见见她吗？”

  同为天下沦落人，她也不是个无情之人，她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是她或许还能为同病相怜之人给予一点安慰。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善念。

  其实她本心并不坏。

  “可以，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世子点点头，道：“你的父母曾经给你留下过什么吗？也许我能帮上你。”

  柔羽抬起头，看了世子一眼，他是那么的善良，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欺骗。也就在他这里，柔羽才能真切的感受，自己是个人，是个毫无掩饰的人。

  “半块玉佩。”

  柔羽淡淡的说道，“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信物。”

  “我能看看吗？”世子眉头一皱，暗惊，急问道。

  柔羽摇了摇头，道：“不在我身上，在万福楼的房间箱子里。”

  “你放心，我会为你去查的。”

  柔羽没有道谢，她不是不相信世子能查出自己的身世，而是她意识到自己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世子地位再尊崇，也无法保下自己。她的时日不会很久了，就像这窗子的阳光，总会有照射不进来的时候。

  她转过脸，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雕刻如玉般的美男子，他俊逸的脸上，写着他处世未深的单纯。那一刻，她想，遇见他真的是一种悲哀里的幸运。

  “世子……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李大人不知何时推开了门，拱手道。

  “去吧。”

  世子说道，随后从地上站起身来。柔羽起身后，向世子行了礼随着官差走向天牢的深处。

  世子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内心莫名的一阵惋惜。

  “走吧，带我去看看柔羽的东西。”

  “是。”李大人没有问世子想要去做什么，也不敢问，只是他在外面，里面的话已经听得真切了，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