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公主

  再次来到维尔德家族在紫荆堡的宅邸，这座古宅在白天更显出其悠久历史的厚重感。在夜色遮掩下的斑驳痕迹在白日里一览无遗。

  作为西林郡最古老的凡人家族之一，维尔德家族在西林郡首府紫荆堡的这座宅院也要比大多数后来崛起的家族拥有更久远的历史。虽然维尔德家族在历史上起起落落无数回，但最终却在这一任的族长伊诺-维尔德爵士的带领下走向辉煌，成为西林郡少有能让众多贵族心服口服的大家族。

  若不是维尔德家族历来都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和众所周知的继承人问题，几乎可以登高一呼成为西林郡公爵——掌握着内河舰队，又坐拥帝国半个粮仓、背靠着天险剑风山脉，只要帝国还没陷入疯狂，帝国会有很大几率承认维尔德家族自封公爵的行为。除非像东郡烽火堡领主那样做出公然叛国、勾结国的行为，不然帝国不会冒着扩大内战的危险强行收复西林郡。

  毕竟，帝国的公爵领依然还是帝国的领土。而宣布自治的公爵领则已是一个独立国家了。

  “恭迎公主殿下的到来。”

  老维尔德子爵带着他的夫人和女儿在宅邸门口迎接，仆人们纷纷躬身行礼。满头白发的老爵士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跟在公主身后的老管家和三名护卫，便领着公主向府内走去。

  老维尔德皱了皱眉头，贵族的潜规则中带着自己的护卫拜访他人是极不符合礼仪的行为，甚至会被当做冒犯和挑衅。但老维尔德明白，公主不会平白无故这样失礼。

  老爵士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只见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吐了吐舌头，扑闪着大眼睛表达自己的无辜。

  老爵士见此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掌上明珠又惹出了事端和麻烦。

  跟随公主殿下走进府邸，老管家毕恭毕敬得在格罗娅身后待命，恭敬、古板，谦卑。而两位从东方世界来的护卫则显得有些无所顾忌，他们自顾自地坐在一张小茶几前，就像大人物一般享受着上面的茶点。他们的武器则更像威胁似的斜靠在沙发上，让宅邸的护卫们怒目而视。盗贼撒西则要低调地多，身着一身深色礼服的他看起来要比老管家还要不起眼，他静静地站在老管家的身侧，就像一位家仆一样。

  “爵士。”格罗娅开口，将维尔德子爵的目光拉了回来。

  老爵士顶了顶神，开始了与公主殿下的会谈。

  两人从上午一直谈到下午接近日落时分，期间仅仅匆匆吃了一顿午餐略略休息了一下。乔帕帕和伊吾安则早已七横八竖地倒在沙发上睡了上了一整天。只有老管家依然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状态静静地站在公主身后，就连盗贼撒西也感觉到疲倦。

  大贵族们之间的交往，何止是花边新闻不断的酒会和猎艳，更多的是常人无法见到，也难以理解的政治交锋。

  长达一整日的交谈，格罗娅仅仅和维尔德老爵士达成了为数不多的共识。而最核心的问题，让女性后代获得继承权，老爵士则是分毫不愿意退让。虽然忠诚的老人表示为了帝国局势的稳定愿意缓慢地推行这条法令，面对家族存亡的他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我不能让维尔德家族六百年的荣耀和财富葬送在我的手里。”

  年迈的老爵士这样对格罗娅说道，格罗娅明白家族存亡是任何一位贵族最后的底线。贵族们可以为了家族的延续做出任何事，只要家族不灭，他们就能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牺牲。

  “帝国是贵族的帝国。”

  面对格罗娅的逼问，维尔德爵士这样回答。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这是格罗娅即使重新恢复维尔德家族对西林郡的代理领主权力也不能使其让步的底线。

  就在这场持续了一整天的谈话就要不欢而散时，卡珊德拉带着一阵玫瑰花香来到长桌前。摇曳的美丽身姿让资深盗贼撒西察觉到了危险，不由得绷紧了肌肉。而两位东方剑客也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正襟危坐，故作深沉地朝着她点头行礼。

  “公主殿下，为什么我们不一续酒会上的话题？”卡珊德拉微笑着邀请道，扇动起那把香气扑鼻的折扇：“或许，我们的话题可以变得更加有趣。”

  格罗娅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维尔德爵士，只见他也微微皱着眉。显然老爵士也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打得什么主意。

  格罗娅还是选择接受了她的邀请。

  两人坐在暮色中的花园里，仆人们在端上红茶后便退去。

  “公主殿下，您应该很清楚，我那老父亲说的一切并非异想天开，请您静下心来想一想，如果此时您执意反对女性继承人的法案，西林郡的贵族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您可知道，西林郡过半的实权贵族都是我父亲的盟友和袍泽。”

  卡珊德拉端起一杯浓郁的贵妃奶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刻，虽然您依旧贵为帝国的公主殿下和西林郡郡主殿下、领主大人，但您在这里没有根基，没有实权，有的只是……”卡珊德拉放下精致的瓷杯，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管家和护卫：“你真正拥有的只有一个老管家，和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卫。顶多再算上紫荆堡里那些顽固而不成熟的少数骑士。而您将面对的，可是整个西林郡几近所有贵族的联合抵抗。我想到时候，只要国王陛下神智清楚，他就会把您召回林晨堡以平息众怒。”

  格罗娅沉下脸，她当然知道这些。她也是为了不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才坐在这里与老爵士谈了一整天。

  “你说的没错，但贵族的女性后代拥有继承权将颠覆整个贵族阶级的利益分配，你难道就没考虑过其中的巨大风险吗？”格罗娅反问。

  “是啊，公主殿下。没错，确实如此。但如果推行成功了，最大的获益人可不是我这个小小的子爵领的继承人。而是您，郡主殿下。”卡珊德拉盯着格罗娅的眼神说：“您难道没有发现您自己的郡主和领主头衔简直就是个可笑的虚衔吗？除了大家见到您需要弯腰行礼喊一声’公主殿下‘以外，还有什么用吗？”

  面对卡珊德拉的滔滔不绝，格罗娅无法反驳。也许，善于操控语言技巧和艺术的并不是虚伪的贵族和才华横溢的诗人，而是掌控着魔法的法师。

  “殿下，我们维尔德家族只是为了生存而已。而您，为了帝国的生存想必也不需要做出太多的犹豫。”

  格罗娅抿着嘴唇，内心起伏不定。

  “啪”的一声，卡珊德拉打开扇子，掩着嘴低声地说：“公主殿下，您或许该笼络一批贵族们的夫人小姐。还记得能驱动贵族们握住权柄双手的软肋是什么吗？”

  “是什么？”

  “当然是睡在他们枕头边的人啊。”卡珊德拉“咯咯“地轻笑着，”您竟然不知道这些，要不是您没有丝毫奥术天赋，我甚至怀疑你是法师塔里的那些老学究。“

  格罗娅脸色微红。

  ”好了，公主殿下。我相信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东郡的叛乱已让我们的帝国损失颇多了，不是吗？“

  卡珊德拉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带着一阵香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