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雪激动地几乎跳起来，她相信星座，偷偷算过她和皓宇很配。可是皓宇长的帅气、学习又很好，一定瞧不上自己的。她开始观察皓宇，发现皓宇没什么关系特殊的女生朋友，好像每天只是学习，要么和陆建混在一起聊什么漫画、游戏的，再就是孟婷和自己了。李雪时常幻想自己的初恋是和皓宇，两个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皓宇辅导自己功课，之后他们一起考上名牌大学。
可就在今天中午，皓宇忽然约自己每天放学一起回家。难道她每天星座求签应验了？自己的心意感动了上苍？管他呢，总之事情是按自己的愿望发展的，就值得高兴。
放学路上，李雪莫名其妙的害羞起来，竟然没和皓宇说过几句话。倒是皓宇没什么不同，和平时一样，一会聊考试，一会聊音乐。中学时女生发育往往早一些，多了很多青春期的小心思。李雪回到家中，心里像揣着小兔子，回想一路上两个人的言语、动作，然后吃吃地笑。镜子中仔细端详自己，其实也不算丑，如果花点心思打扮，应该不错的。
他们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毫无进展，但班级里已经开始开皓宇和李雪的玩笑。皓宇红着脸和李雪道歉：“如果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们是不是”李雪压了压心中的喜悦，故意装作满不在乎：“没事儿，就当本小姐便宜你了。让他们传去吧。”见到女生都不在意，皓宇也就不再坚持了，如果坚持的话，反而好像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事。
李雪并不满意他们的进展，皓宇好像跟自己像个哥们似的，其实还不如哥们。他跟陆建俩人还拉拉扯扯的，说话一点没顾及。跟自己时，他好像有意的保持礼貌和距离感。李雪决定过几天皓宇快过生日时主动推进一下他们的关系，谁让男生发育迟缓，不识趣呢。她用了整个一中午时间在逛礼品店，想要买一个适合男生的，看起来不俗气，又不会太贵的礼物送给皓宇。她看中了一个沙漏，很精致，店主说可以免费刻字，沙漏中的沙子漏下后，就会显示出这些字。李雪想了半天：“fro雪to皓宇”。又过了一会：“叔叔，底下帮我加颗心吧，不要太大，不要那么显眼。”
当晚放学，李雪没有直接给皓宇，而是把礼物悄悄塞到皓宇书包中。一路上，李雪很高兴，跟着皓宇谈了一路港剧，皓宇并不大看港剧，可是竟然也能跟着聊上几句。嗯，皓宇是这种性格，即使不喜欢的话题，也会跟着聊，不会冷场。李雪一边聊一边想着，晚上回家皓宇打开书包后，会是什么表情，会脸红的吧。
皓宇觉得李雪今晚很是健谈，也许有什么高兴的事吧。他最近在因为英语听力发愁，过去的英语资料，带着的是磁带，皓宇可以回家放到那台录音机上用。可上了高中以后，开始配的cd光盘，家中没有电脑，也没有cd机。他知道很多同学开始买p3播放器，上听力课时把cd的内容转进p3播放器就可以了。很小的一个，里面可以塞满全部高中的英语听力，还可以放进去十几张音乐专辑。他很想买一台，好像至少要几百块，还是国产的。
到了家中，母亲已经把牛奶热好，准备好了一碟水果。这是岳小婉坚信的营养补充方法，从皓宇上初中以后，从没间断过。接过书包，准备把他拿到皓宇屋里。可发现包里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自言自语说了句：“装了些什么东西。”皓宇正在客厅喝奶，跟江延枫聊天，没有听到她的话。
岳小婉自认为了解儿子的一切，也可以检查这个尚未成年的儿子的一切。她以为皓宇买了什么小玩意儿，并未放在心上，随手打开书包看了看。她发现了一个用礼品纸包的盒子，粉色的，还带着香气。岳小婉觉得不对劲，直接拿着它回到客厅，摆到茶几上。
皓宇并不知情，很好奇地问：“这什么啊妈？”小婉不高兴了：“你书包里的，还问我？打开看看是什么？”皓宇带着疑惑，当着父母面拆开了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装，一个沙漏，还带着一个生日卡。小婉问：“快过生日了，哪个同学送你的啊，看样子是女生啊。”皓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摆在茶几上的沙漏很快给出了答案，露出了“fro雪to皓宇”，还有那颗心，虽然不很明显，但还是被小婉看到。小婉没说话，沉着脸跟丈夫说：“你来处理这件事吧。这种事，你当父亲的说吧。”
江延枫不愿劈头盖脸的骂儿子，他也懂得青春期的孩子，不能用高压政策。可是他又不知怎么开这个头。最后，只说：“是你总提起的那个坐在你前桌的李雪吧。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皓宇好像头上被重击了一般：“我们什么也没有啊。也许是闹着玩吧，明天我去问问，回来再告诉您好不好。”
岳小婉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指着皓宇鼻子：“还什么都没有？你们不是每天一起放学么？我还以为就是同学顺路，好啊，连东西都送了。你才多大啊，跟那些小混混学的谈恋爱是不是？我每天四点多就起床给你做饭，晚上等你放学给你准备吃喝。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还想着学习吗？你对得起你爸妈吗？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嫁给你们江家，从老的管到小的，没有一刻让我省心。”自然地，小婉把火扩大到整个江家。江延枫沉着脸，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和妻子对骂。他站起来拿起沙漏：“不用你去问了，明天我去学校找你们老师问。”皓宇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不要啊爸，您让我自己去解决吧。我和李雪什么都没有。您这样直接去了，同学们怎么看我们啊。”岳小婉带着哭腔的声音发出来：“这会知道怕了？就是要让全班知道，这个女生小小年纪就会找男生。我还要让她家长知道，领回去好好教育教育。”随后，岳小婉开始坐在沙发上哭，就像平日里她和丈夫吵过架之后那样。皓宇轻轻坐在母亲身边，拿纸巾抹着母亲的眼泪：“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您明天不用去了，我一定解决好。”皓宇每天看得到母亲每天的辛苦，他觉得自己理解母亲，对于母亲的要求，他不敢反抗，他害怕母亲伤心。岳小婉擦干泪：“你越害怕我去，我就一定要去。你睡觉去吧。”
皓宇又开始失眠，他知道明天会是火山爆发，他无力制止。他想给李雪打电话，可是电话在父母卧室那屋，他没办法。
第二天，岳小婉没有让丈夫去，她觉得她丈夫不会说话，还是自己亲自去了解清楚比较好。江延枫对这件事本没那么在意，他现在只关注儿子的成绩，既然成绩挺好，其他的没什么，十几岁的小孩，说到底就是看了几部港台爱情剧跟着玩而已。就算真的有了什么事，一个男孩，也不会吃什么亏。看到妻子自告奋勇地去，他巴不得。
岳小婉在学校没有表现地像在家中那样口不遮掩，她细声细气地跟薛老师说，高中的关键时刻，她希望皓宇精力用在学习上，不愿意儿子受到什么影响。这件事肯定是两个孩子双方的事情，她这边会管好自己的孩子，也希望李雪家长控制自己的孩子。然后拿出了那个沙漏，交给了薛老师。
薛老师对于这种事情见的太多，高一阶段很多男孩女孩都会这样，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懵懵懂懂的，大多数都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有时还会让成绩双双进步呢。这话，她可没跟岳小婉说，她只说：“皓宇妈妈尽管放心，我是他们班主任，我一定会处理好。接下来的阶段，我会重点观察他们，并把他们座位调开。”
江皓宇准备一下早自习，马上跟李雪道歉并澄清这件事。可还没到下自习，薛老师已经找李雪出去，要谈一谈，至于怎么谈，薛老师没有准备，也不需要准备。李雪不是好学生，好学生有面子，不能说过重的话。李雪也不是坏学生，坏学生会和老师对骂，也不能说重话。唯独李雪这类学生，老师的尊严可以彻底的展示出来，他们就好像一团面，随你揉来揉去。薛老师盯着李雪：“你和皓宇的事情，我都知道。他是全班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你不要打扰他。你现在答应我，你们恢复成普通同学关系，否则，这个东西我会交给你家长。”李雪一脸茫然，抬头看见了这个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她明白了。那一刻她的心好像被狠狠的揪起来并重重地摔在地上。“另外，你的座位我也要调。我这是为你好。实话告诉你，江皓宇即使成绩下降，也会是一本大学的成绩，你如果下降，就等着复读吧。我先不和你家长说，看你表现。”转过身去，看也没看李雪，薛老师迈着碎步离开。
李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教室座位上的，她记得进教室门时，看了一眼皓宇。皓宇和往常一样，眼神温暖。如果不是发生刚才的事情，看着这双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一定会兴奋得不得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带着温柔眼神的人，不但拒绝自己，还用了最恶毒的方法拒绝自己，把礼物当作罪证给了家长，又让家长去交给了老师。她坐回座位，呆呆地看着桌上地化学书。下早自习铃声响起，李雪好像没听到一样呆坐在那。皓宇等全班同学几乎走净，急急地从后面凑过头：“李雪啊，你听我解释，是我妈翻我书包来着，我不知道对不起。”李雪小声说：“你多大了阿姨还翻你书包？你讨厌我也不用这样，大不了以后我们不要说话，放学各走各的。”说完趴在桌上抽泣。皓宇更慌了神，他几乎没和女生打过交道，对于被自己惹哭的女生，他尤其不知该怎么办，只好重复地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李雪不理他，自顾自地趴在那里。陆建回来了，看到李雪趴在桌上，皓宇在旁边像犯了错误似的老老实实地站着。他去拽了下李雪的头发：“怎么了啊？让皓宇罚站啊？”李雪猛地站起来，把桌上书推倒了一地：“你别和我说话！”陆建没见过李雪这么大脾气，吓得呆住了。陆建捅了捅皓宇：“你怎么惹到她了啊，那么大脾气。”皓宇邹着眉头：“哎，是我不对，怎么办啊。等下课跟你说。”
陆建听了整个事件后，一直挠头：“这，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你也是的，书包什么的怎么随便给爸妈翻呢。我家，我的卧室都上锁的，我看什么书，在干什么，爸妈都不监视的。”皓宇叮嘱他：“你这家伙嘴太快，这事不许到处说啊。我是没什么，李雪的话，不能受这件事牵连。”陆建点点头：“你还是挺喜欢她的，这么为她考虑。”“滚蛋。”
一天之后，李雪的座位被调开。孟婷迎来了另一位同桌，一个说话有点媚的女生，很漂亮，也爱打扮。孟婷心沉了下去，她不喜欢这种女生。她还在想，不是安排了李雪和皓宇每天一起放学么，李雪还很开心的样子。怎么忽然两个人就不说话了，连座位都调开了。女生之间平时关系好的像一个人，这种事情，却不像那边皓宇和陆建那样可以直接询问，反而不好意思开口了。
最近江皓宇难得的一点好心情，就这样没了。他心里组织了无数次语言，想和父母谈谈，请求给自己一点空间，言辞恳切。可是看到父母，就不敢提起了。他害怕谈完后，母亲会哭，然后会和父亲吵架，父亲会爆发。最近学习也有些不在状态，因为对李雪的歉意。李雪座位被调离，想说话也没那么方便。班里又开始传言：皓宇和李雪分手了。有的女生甚至添油加醋：“本来么，皓宇怎么会跟她，要成绩没成绩，要长相没长相。”“对啊，我就知道他们肯定长不了。”李雪只要听到这种传言，就会直接走到对方面前，一副极可怕的神情盯着对方：“你们少提我。”江皓宇有天放学故意在学校门口等着李雪：“李雪啊，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实在对不起，如果你打我几下可以解恨的话。”李雪头都不抬：“我可不敢。你是高材生，老师的心头肉，我得离你远远的。不然薛老师会放过我么？”皓宇本就拙于言辞，面对女生尤其不会说话，讪讪地杵在那儿。
岳小婉对这件事的处理结果很满意，老师调离了那个女生，儿子也不再和那个女生放学走在一起了。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学年第42名，总体来说还是出于正常水平。江延枫却要用变化的角度看问题，这次降了6名，下次再降6名，到高考时，你还想考好吗？“前阵子你早恋，我没说你，我就是想看看你成绩怎么样。果不其然，下降了。”皓宇想说这种五名的变化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也想说自己英语听力几乎全军覆没。他确实需要买一台p3播放器。皓宇不好意思跟父亲讲，他几乎没敢像别家孩子一样问父亲要求买什么东西。他拥有的玩具、书本，都要靠父母主动购买。这次，他决定先和母亲说。岳小婉听过后，转告了丈夫。江延枫不清楚p3是个什么东西，既然儿子说学英语必需，那就买吧。他问皓宇：“听说，你对p3机很期待？”他用了“期待”这个词。皓宇涨红了脸，不知怎么回答。岳小婉接过话茬：“你就别问了，学习用的。”江延枫应到：“只要对你学习用帮助，我会买给你的。”
第二天放学回来，便看到自己书桌上摆了一台p3机，仔细一看。发票上写的700元。可这明明是一台山寨播放器。皓宇本以为父亲会周末带着自己去卖场挑一个，他没想买那么贵的，一般的国产品牌，四五百就不错。如果肯花700元，就可以买一些进口品牌了。可是父亲独自去了著名的小商品市场，那里堪称山寨数码产品聚集地。父亲除了花鸟鱼市，对其他不感兴趣，也不了解这些。这时父亲走过来：“怎么样，不错的吧？这是那个柜台里最贵的了。你好好学习，爸爸尽全力支持你。”
皓宇对父亲有一丝怜悯，尽力显示出高兴的样子：“嗯，是很好，很多功能，我很喜欢。谢谢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