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陈年旧事
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饮尽,子墨起身,准备离开。
洛城大醉得不成人样,见此还挣扎着拉住他:“别走,继续喝啊。”
子墨推开他的手,看着窗外:“不了,我不能喝醉。”
“你走了老子多无聊。”
“我没时间在这陪你喝。”他还要去找她。
“切,”洛城对他的执着不屑一顾:“你不就是担心那个女人吗?有主子在,你还怕她出事?”
想多了。
他明明是怕她受委屈。
“反正今日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走的。”看见子墨一下子警惕起来的眼神,他又接着道:“紧张什么?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
子墨隐隐感觉这个故事不会是茶馆里那些说书人胡诌瞎扯的故事,想了想,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果然,他一开口,子墨就凝神聆听着——
“我家主子,是在王府比较难过的时候出生的。”
那时当朝的皇帝被称为德宣帝,算起来该是如今凌染的爷爷。
当时的德宣帝虽然才四十多岁,但身体却极度不好,每日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衰老下去。
那时他深知自己的时日无多,于是将皇位禅让给了当时的储君,东宫太子。也就是先皇。
而先皇虽然才二十几岁的年龄,却风流成性。膝下皇子就已有九个,公主虽在皇室中不得宠,但也有七个。
而当时的皇后——林凤芫可以说是当时除了皇帝权力最大的人了。
她膝下只有一子,但因为是嫡长子,一出生便被命为储君。
一开始她是很自信的,对于自己成为太后的梦想十分自信。
但后来,后宫中惠妃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个惠妃是当时大司马的二女儿,性格温顺,却不单纯。三年时间,她就为先皇添了三个皇子。
当时因为惠妃盛宠,皇后日日夜夜都要担心自己的位置在哪一天醒来就被夺走了。
但幸好惠妃的儿子皆不出众,在惠妃向先皇提出要废太子重立储君的时候,先皇没有同意。
虽然这件事没有成功,惠妃却成功惹恼了皇后。
皇后是个绝对精明的女人,她知道若是惠妃出了什么事,先皇一定会第一个怀疑她。
于是她假意接近同样所出只有一个皇子的慈妃,在惠妃第四次怀有身孕时,骗得慈妃给惠妃喂下了藏红花。
事后,慈妃因为谋害未出世的皇子被判处以极刑,惠妃也因为被灌了太多藏红花而流产,导致再也不能生育,盛宠渐衰。
原本惠妃还有三个儿子,就算知道是皇后从中作梗也该收敛一下。但奈何之前盛宠之下,太过娇纵。她因为冲撞皇后,刚好被来皇后寝宫歇息的皇帝看见,被迫将自己的生死大权交到了皇后手中。
皇后知道这点罪名除她不得,于是制造出一个放虎归山,虎又携伴闯之的假象,顺利赐死惠妃。
放眼整个后宫,便只剩下一直以第三者姿态看事的端妃还独善其身。
皇后深知端妃绝不是小人物,没有怎么动她。又暗自庆幸她虽所出两个儿子,一个内向安静,一个却痴傻多年,皆不会成为她儿子争夺皇位的绊脚石。
而为了能让自己儿子早日登基,林凤芫甚至不择手段,开始在先皇的每日饮食中下药。
但,就算是慢性毒药,常年服用也该有点反应什么的。可林凤芫发现,先帝身体竟在日渐硬朗起来,对后宫嫔妃也不管不问。
林凤芫心中有疑,派高手跟踪先帝,终于在皇宫某处早已荒废的僻静处发现了一个女人。
据跟踪的那人称,那女子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只可惜回来时便因在林凤芫面前说了这话而失了性命。
皇后心中大急,令多方打探。但最后真正见面,却是先皇将那女人接进宫的时候。
后来当她想设法灭口的时候,这女人却因为先皇在她面前隐瞒了身份而不肯嫁给先皇,闹着要走。
先皇原本还肯好好解释,但那女子态度坚定,先皇便想强迫娶之。
谁知这女子刚烈,身手也不错,竟连夜逃出了皇城,躲到了一户大户人家中。而这户人家就是宣王府。
当时的宣王,也就是凌染的父亲,不过才及冠之龄,但那女子似乎比他还小。两人一见生情,不久大婚,先皇也因为找不到那女子,无心关心这种事。
那时老王爷意气风发,情场得意,朝堂也是常胜将军。
一些嫉妒他的人原本是因为他一身轻没法拿他怎么样,但老王爷成了亲,据说还极爱这个王妃。于是没过多久,老王妃就被劫持了。
在那些狡诈的人的胁迫下,老王爷交出了自己的权力,一夜净身,只得了个宣王府。
“后来……主子出生了。但那时老王爷已经是风烛残年了,即使这能让他高兴一些,也只是回光返照罢了。老王爷一直靠着一些百姓送来的药材在床上坚持了几年,到主子三岁的时候,老王爷在一个冬天的夜里便撒手人寰了。老王妃因为主子年纪尚小,坚持着把主子抚养到七岁之后,在同一个冬天的晚上自尽了。”
子墨沉默许久,开口道,“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的原因?”
“……是,也不是。我并不是针对她,我只是针对每一个是宣王妃的人。”洛城面色醉意很深,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坚持着把这个故事讲完,并且回答子墨的话的。
子墨揭开最后一壶酒的封口,一口饮尽,算是对他这个故事的精彩程度表示肯定。
但酒壶按在桌子上,他依旧坚定道:“这并不是你可以针对她的理由。她有她的难处,你主子也有你主子的难处,你没有资格对她评头论足。”
洛城见他还是“执迷不悟”,摇头长叹:“这女人到底给你灌的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坚定不移的?”
“处理事情不从根源上处理,而是只解决突发状况的话,你最好能盯着你主子一辈子。”子墨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用轻功从窗口跃了出去。
洛城见他走了,大字躺倒,嗟叹:“就怕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且说子墨出了江海居,就要回宣王府,路上却被一身着淡黄色苏绣月华锦衫的女子拦住。
这女子气质不凡,温柔大气四个字在她身上体现得不能更加淋漓尽致。
她开口,语速缓慢却不失礼貌道:“这位公子,可有空在我这算一卦?”
“没兴趣。”
遭到拒绝,萧冥似是毫不意外,依旧笑盈盈道;“公子是否最近梦到了一个奇怪的梦?比如……身着华裳的女人,比如,放风筝的小孩?”
若不是她的眼睛是认真的,旁观的人该认为她是胡诌的了。
但子墨被她一语中的,不悦道:“你是什么人?”
“公子,别着急。在下萧澹雅,本无意窥探公子私人之事。只是我见公子周身气场似乎并非常人所能比拟的,故而拦住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子墨顿了顿道:“既如此,那便麻烦姑娘了。”
萧澹雅福了福身:“多谢公子。”
随后,她将子墨请到一个茶棚内坐下,命人取来纸笔后,她道:“请公子写下一个字,或者一句话也可以。”
子墨看着面前白净的纸张,脑子不由得想起了昨日身着白衣的苏凉,随即提笔写下“凉”字。
萧澹雅见了,掩唇一笑:“看来公子是有心悦的姑娘了。而且这姑娘,性子想必有些活跃吧?”
“你……”怎么知道。子墨颇有些震惊。
萧澹雅柔柔一笑:“公子刚才不自觉地笑了,而且还有点无奈。”
“……请继续。”
萧澹雅拿过纸看了眼,须臾她慢慢分析道:“公子这凉字写的很好,想必那姑娘也是瑶林玉树。只是……”她迟疑道。
子墨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公子看来也是一个洒脱之人,只愿公子将来勿作那痴情人。到时候伤了自己,也伤他人。”
“此话何意?”子墨隐隐意识到什么,忙追问道。
萧澹雅却是不肯说了:“澹雅相信公子是明理之人。世间懂得此理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的人却是不多。我见与公子有缘,方来算此卦,还请公子勿要深究。”
“……多谢姑娘。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澹雅本还想同公子多聊几句,但看公子神色,今日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澹雅便再多送公子一句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望公子谨记在心。”
“多谢姑娘,告辞。”他走的毫不犹豫,仿似逃避什么。
萧澹雅端起茶碗,小啜一口:“哎,年轻真好。”
身后,一红衣女子喊她:“澹雅,干什么呢?该走了。”
萧澹雅笑盈盈道了声:“知道啦。”
她将余下的茶一饮而尽,随即搁下茶碗,放了几个铜板后离开。
桌上那张白纸被丢弃在那,风一吹,便飞起。旋即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污了那字迹,烂了那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