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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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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爱恨两难人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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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极其闷热,热得透不过气来。从早晨开始,大地就像罩了个蒸笼,奇热难忍,到了晚上,这个“大蒸笼”仍然扣得严丝合缝,哪怕漏点风也没有,丝毫没有。

  他拿出一把刀。那把刀是用油纸包着的,打开,擦去油,刀尖上生出了黑红的锈斑。这把刀是三年前,他去拉萨运牦牛的路上,在老黄的鼓动下买的。

  那时候,他和老黄都是大货车司机,老黄说经常跑南闯北的,路上不安全,买把刀防身。他们一人买了一把。

  后来他觉得用途不大,就没有随身携带,一直扔在床下的。要不是前妻小郁,他都快把它忘了。

  那天上午,他从长沙跑车回来,推开门,看到了他们。当时他们在床上,身体赤裸着,汗流浃背的。那男人像持刀的歹徒,猛地向他女人的身体刺去,一下,一下,又一下……

  每一下,小郁都发出一声锥心的呻吟,仿佛极其痛苦,又仿佛极度释然。当时,如果他手里握着刀——就是他们床下那把刀——他相信,他会让他们很快安静下来的。可惜,他蒙了。

  上午发生的事,他不愿再想,总有一些事情更为重要。更重要的事,就要抓紧办。于是他弯下腰,在那块砂石上洒上水,开始磨刀。

  磨刀时,他那一推一收的动作,与那男人刺小郁的身体一样,一下一下,又一下的,而且很有力,也很有节奏。

  一滴汗珠落下来,打在砂石上、刀柄上。他全然不知,仍在狠狠地磨着刀。不一会儿,刀尖透出一袭白光,冷冷的,很瘆人。

  他停下来,坐直身板,左手握刀,右手伸出食指,在刀刃上摩挲两下,仿佛那是一片嘴唇,他要用手指中止它的喊叫。

  晚上也很燥热。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用这把锋利无比的藏刀,将他们沸腾的鲜血冷却彻底冷却。刀已揣进怀里,他匆匆走下楼,迅速融进了夜色。

  还是上午。那男人将他打倒后就逃走了,妻子小郁呢,慢悠悠穿着衣服,嘴里骂骂咧咧的,责怪他不该回来那么早。他喘着粗气蹲在地上,垂下头,听着她的责备,痛恨着自己,也痛恨他们。

  小郁说他太懦弱,太不像男人,她要跟他离婚。离婚是肯定的,但他不明白,他对她那么好,为什么要背叛他呢?这个问题深奥而复杂,颇费心智,他不想思考太多。

  “背叛老子,让你没有好下场。”他抹掉嘴角的血渍,又狠狠骂了一句。

  夜深了,依然很热。他跌跌撞撞走来,一屁股蹲在路基上,身体向后一仰,瘫躺在地,舒展着。他透过蓬松的树叶,看到了月亮。

  月亮像一把镰刀,弯弯的,挂在夜空中,正冲着他笑呢。难道是在嘲笑我“不像个男人”?他想。

  “笑个卵呀!”他骂了一声。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声。他扭头望去,看到一个女人正拉扯一个男人,不停地劝说男人离开。男人一甩胳膊,挣脱掉她,呵斥道:“你别管,我倒要问问,到底骂谁呢他!”

  男人来势凶猛。他慢慢站起来,心里有点怯。“你骂谁呢?”男人朝他腰部踢了一脚。不太疼,他晃悠着身子,摸了摸腰,没有说话,心跳却在加快。

  女人过来,拉着男人的胳膊,小声说:“这人喝醉了,别招惹他。”

  “醉了,醉了就可以骂人?”男人歪着头,双手支在腰间,又踢了他一脚,“问你呢,骂谁呢!”

  这下,有点疼,但没有小郁骂他“懦弱”疼,更没有说他“窝囊废”疼。他仍没有反击。

  男人更自信,更放肆,再次踢疼了他:“说你呢,怎么不吭声,刚才骂人怪爷们儿,现在怎么蔫了,还像不像男人,像的话出个声儿。”

  他猛地弹起身,愤怒地瞪着男人,嘴唇颤抖着,却没有说出话来。

  那男人三十来岁,个头还不到他眉梢,身材也没他魁梧。但他不愿意惹事,也从来没有惹过事。虽然心情糟透了,但他却选择了忍,一忍再忍。

  假如男人收敛一些,不捅他的痛处,他仍然会忍,最多解释一句,我没有骂你们。再说,的确不是骂他们,他根本不知道树背后竟会有人。

  “呦,这架势,想打架?”男人凑过身,凶巴巴盯着他,毫无惧色。

  两人对峙间,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眼神也在变化。男人刚要张口,声音还没弹出来,他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同时右手甩出一道白光,摁到男人脖子上。

  这一串动作,准确,连贯,迅猛,吓得女人“啊”的一声,瘫倒在地,惊叫声,划破了夜空。

  再看男人,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身体立刻瘪下来,哆嗦着,一下退到树身上,并不停地向他求饶。

  “我,像不像男人?”终于,他说话了。

  “像……像像……是我,不像男人,大大大,大哥……饶命!”男人带着哭腔哀求道。

  “滚!”他松开左手,慢慢撤回那把刀。

  男人怯懦地看着他,身体瑟缩着、挪动着,突然转身就跑,连地上的女人也不管了。

  女人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男人的背影,嘴角动了动,冲他挤出一丝笑,这才爬起来,踉跄而去。

  女人的模样有些像小郁。他真后悔,怎么没有杀了她。接下来,他就在路边的树上用刀刻字,什么“杀”呀、“恨”呀的,具体刻了多少字,刻了多少棵树,他记不清了,反正很多。

  每刻一刀,他就骂一声“狗男女”。狗男女,自然指小郁和那男人,而被刻的树呢,被他当作了他们的身体,所以他下刀狠、准,可谓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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