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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归处醉妍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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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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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芊芊提议去逛街,我则想去看看三峡。那个时候大家都在说宜昌马上要修建三峡水库了,到时候这一带的长江边好多景点都要被水淹掉,现在有时间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只有西陵峡是离宜昌最近的,瞿塘峡和巫峡都在重庆那边,很远的。要去的话也只能去西陵峡玩玩。”芊芊说道。

  我们坐上了开往西陵峡口的公交车。

  十月的宜昌,云淡风轻,秋高气爽,略微带点寒凉。芊芊只穿了一件单的蝙蝠衫,不由自主的靠在了我的怀里,我用手轻轻的抱住了她。

  不一会儿芊芊就在我怀里睡着了。长长的眼睫毛一闪一闪的,像蝴蝶的翅膀一样。我的心里掠过春花的影子,多少次,春花也曾这样和我相偎相依。我深深的知道,我和春花已经陌路两隔,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内疚,有点自责。

  昨日梦依旧,怀中人已非。

  芊芊忽然睁开了眼睛,对着我嫣然一笑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我低下头仔细的审视起芊芊的面庞来。芊芊的眉型很修长,不需要修眉和画眉,就已经很精致了。芊芊的脸型饱满,肤色白净,有一点点的婴儿肥,这样看上去有点调皮可爱的味道。芊芊的嘴巴涂了淡淡的紫色唇彩,这是她脸上唯一妆饰过的地方,透出一股魅惑的光。

  我痴痴的看着芊芊的脸,真实而又虚幻的脸。我和她相遇相识还不到一个月,我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她姓什么,而她的名字也是从她的同学嘴里说出来的,她对我的了解也仅仅是我口中的只言片语。九十年代的爱情真是奇妙啊,她能让年轻的心瞬间相互吸引,她不需要附加任何条件,她不过问你的房子、车子、收入、存款等等这些世俗的物资的东西。

  但我和芊芊真的是爱情吗?

  我的目光从芊芊的脸上一行行的扫过,那光滑细腻的皮肤,那微微上翘的嘴角,那乌黑发亮的头发,此刻的她是多么的美丽。

  芊芊的脑袋靠着我的胸脯,这是一种完全放松自我完全信任对方的姿势。我忽然有点心虚起来,如果说芊芊是全身心的投入,那我这算什么?

  西陵峡口离宜昌市区其实也没多远,大概四、五公里路吧,公交车没多久就到站了。

  我们下了车,映入我眼帘的是重重的山峦,层层叠叠,郁郁葱葱,那些裸露出的石壁如马奔跑,如人舞动,如龙飞舞,这完全就是一副全景的山水画卷啊!

  以前读书的时候,课本上对崇山峻岭的描写,一直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场景,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外面的人很多,应该都是来这里旅游观光的吧。

  芊芊拉着我的手,我们跟随着人流往前走。

  我们走的是公路,公路修在半山腰。路的两边都是高高的山峰,有的山峰就横在人的头顶,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山脚下是奔腾而过的长江,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好像是一条白练在底下蜿蜒曲折腾挪翻滚。白练上又点缀着来来往往的游轮和船只,或快或慢。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唐朝大诗人李白的《朝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首一千多年前的古诗,写的正是长江三峡风光。轻舟一日千里,可以想见那时候的长江水流多么的湍急,驾船顺流而下,听着两岸的猿声,一天就从白帝城到了江陵,何等的惊心动魄何等的奇险壮观啊。

  “那里就是三游洞,我们下去看看吧。”芊芊说道。

  三游洞我是知道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还有这个牌子的香烟,好像是两块钱一包,红色的纸壳上印着“三游洞”的字样和洞口的图片,看上去并不怎么样。

  但是实景明显的比香烟上印制的图片壮观多了。

  我们买了门票往前走,要经过一段人工在峭壁上凿开的路。从这里看下去,长江开阔了许多也安静了许多,游轮鸣着汽笛在江面上缓缓驶过,拖曳出一道道的水波。进了洞口一看,里面真的是别有洞天啊,各种怪石嶙峋,各种石刻石碑。原来三游洞名字的由来,源于古代文人墨客多是三人结伴同游此洞而得名,比如“前三游”的白居易、白行简、元稹,“后三游”的苏洵、苏轼、苏澈。所以洞里面有很多记载了文人墨客游记的石刻石碑和石像。有点意外的是,洞壁上居然还有刻于民国二十八年四月的冯玉祥将军手书。当时日军全面侵华,宜昌作为江城也未能幸免惨遭日寇屠躏,冯玉祥将军到访三游洞地方官员时愤然写下“是谁杀了我们同胞的父母和兄弟”这样的题刻。

  山洞里有点阴冷,我脱下外套给芊芊穿着,芊芊温柔的挽着我的胳膊,我们追随着时光的脚步,慢慢的在这历史的长廊里游走,一起感受着这厚重文化的积淀和沧海桑田的变化。

  出了三游洞,到了外面,灿烂阳光和青山绿水扑面而来,让人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温暖和煦的感觉。

  山道上游人如织,我们继续在如画的风景里游走。

  “我老家的柴埠溪和千丈岩的风景比这里还好看。”芊芊说道。

  “欸,芊芊,你老家在五峰哪里啊?”我忽然想起还不知道芊芊的具体地址。

  “渔洋关镇啊。”芊芊回答道:“我们那里的山比这里的还要高还要大,欢迎你随时去我们家做客。”

  “好啊,有时间一定去你们那里看看。”我说道。

  时间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中午。

  我们找了一家看着比较便宜的饭店,我点了一碗肉丝小面,芊芊点了一碗酸辣面,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我们本来计划还要去葛洲坝水库看看的,但是时间有限,就提前坐上了回宜昌城区的公交车。

  拉着芊芊的手,逛了一会街,很快到了华灯初上的晚上。

  芊芊说带我去一个吃鱼腥草的地方去,我不知道鱼腥草是什么,就好奇的问道:“是给鱼吃的有腥味的草吗?”

  “鱼不知道有没有吃过,但是我肯定是吃过。”芊芊咯咯的笑着说道,她一定觉得我像是天外来客一样无知得可笑。

  我们转到了一条小巷子里,看到一个手推车式的小吃摊。芊芊拉我坐下来,点了她爱吃的凉拌鱼腥草,卤鸭肠,油炸萝卜饺子,热干面,还点了一些牛肉干,又拿了几瓶啤酒。

  昏黄的路灯下,我和芊芊相依而坐。她夹了一根像茅根的东西给我,我看了看说道:“这不是茅根吗?我小的时候嚼过,还喝过茅根熬的水,有点甜,治疗脑膜炎的。”

  “这就是鱼腥草啊,和茅根有点像,但是味道完全不一样的。”芊芊把鱼腥草放进我嘴里,“你尝尝是什么味道?”

  我吃了一口,吧嗒了一下嘴巴:“啊,好大的一股鱼腥味啊!怪不得叫鱼腥草。”

  “吃第一口的时候是腥味,再吃下去就是甘甜甘甜的了。”芊芊又给我夹了几根。

  还真的像芊芊说的这样,多吃几根后就有点回味无穷了。

  我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喝着啤酒。在酒精的催化下,芊芊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昏黄的路灯映照下,显得更加漂亮迷人。

  “芊芊,你真美!”我由衷的赞美道。

  “是吗?”芊芊笑起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土家族的姑娘不光美丽,还很热情。”

  两人喝了四瓶啤酒,芊芊还想喝下去,我不让她喝了。我觉得像现在这样的芊芊正好,酒微醺,脸微红,美丽中又多了些妖娆的性感,再喝下去成了酒疯子就失去这种韵味了。

  我想坐公交车回去葛洲坝医院,芊芊却执意要走路回去。她说,很近的,也就一两公里路程,可以慢慢欣赏宜昌城区的街景。

  回去的路上,芊芊缠着我,一定要我坦白我的爱情经历。哎,这个妖精似的女孩子,为什么总是要我翻开痛苦的记忆呢?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我觉得芊芊确实是个好女孩,浑身充满青春的活力。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热情又善良,美丽又大方。如果说芊芊都不能吸引我,那一定是骗人的鬼话,我又不是柳下惠,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我觉得自己是爱上芊芊了。

  既然爱上了,那就坦白吧!

  我把我和春花的故事讲给了芊芊听。

  芊芊很安静的听着,最后她问我:“名哥,那现在春花怎么样了?”

  芊芊之前一直是直呼我的全名,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像春花一样甜甜的叫我“名哥”。我有点眩晕了,在现实和虚幻中我甚至分不清谁是春花谁是芊芊了。

  “名哥。”芊芊拽了一下我的胳膊,我一下子醒悟过来。

  “我也不知道啊。我在家的时候,她家人把她关着不让她见我,现在来宜昌后也没有她的消息。”我如实回答。

  “名哥,其实我骗过你的。”芊芊轻声说道。

  “你能骗我什么啊?”我不解的问道。

  “我之前也谈过一次男朋友。”芊芊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许生气啊!”

  我抱了抱芊芊的肩膀,我想用这个动作告诉芊芊,我不在意她的过去,我不会因为她有过男朋友而生气。

  芊芊用一种淡淡的口吻慢慢的诉说着,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原来芊芊读初中的时候喜欢上了学校里的数学老师。那个数学老师是临时外调过来的,年轻英俊。数学老师好像对芊芊格外关心,经常给她进行课外辅导,一来二去的就俘获了芊芊情窦初开的心。那时候芊芊并不知道这个老师已经结婚生子,在他的猛烈攻势下,半推半就的和他发生了关系。

  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草你麻的什么狗屁老师,这不是和那个鸭子山看守所的那个禽兽英语老师周海教授一个德行吗?”

  “那个家伙是强迫你的吗?”我忍不住问道。

  “也不完全算是强迫吧,只能说那时候自己特别的幼稚无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吧。”芊芊轻轻的说道。

  时间一长,这事儿就被学校其他老师知道了,闹的鸡飞狗跳的。本来芊芊学习成绩一直不错的,因为出了这样的事,继续读高中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不读书就只能回家种田,但也不能就这样荒废了人生,最后她父母亲不得不托人找关系进了五峰卫校继续念书。

  “进卫校的很多都是成绩不好的学生。女孩子读卫校,只不过是让自己将来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吧。”芊芊最后自嘲的说道。

  我没有说话,一下子松开了抱着芊芊的手。

  虽然我和芊芊的第一次就有所感觉,虽然在芊芊打算跟我讲她的故事时我还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在意她的过去不要在意她的过去,但是真正听完芊芊的叙述,我还是陷入了混乱之中。尤其是芊芊在回答我的问题时那种沉迷的表情,不正是掩饰不了的对过去感情的怀恋吗?

  我的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芊芊,你就不能骗我一下,说你过去是因为少不更事事上当受骗的不可以吗?

  “名哥,你怎么了?”芊芊摇了摇我的胳膊。

  我看了看芊芊的脸,芊芊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露出瓷玉般白洁的光。因为没有了微笑,这张脸看上去有点高冷和凄美。

  夜晚的秋风吹过来,衣着单薄的芊芊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我很想走向前去把芊芊紧紧的抱在怀里,用我的体温给芊芊以温暖,但是手脚却像被缚住似的一动不动。最后我脱下上衣披在了芊芊的身上。

  我的眼光依然停留在芊芊的脸上,我看到她那黑漆的眼珠里开始有泪水在打转。

  我想芊芊此时最需要的一定不是我的衣服,她需要的肯定是我的一个深情的拥抱。但是我吝啬的冷漠的一动不动。

  难堪的沉默中,芊芊慢慢把我给她的衣服脱下来,放在我的胳膊上。

  芊芊转过身,慢慢的向前走去。

  我想芊芊此刻一定盼望着我能够飞奔上前拉住她的手,或者叫着她的名字一起陪伴着她往前走,但是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芊芊大步离我而去。

  我心绪如乱麻。

  我忘记了是怎么回到葛洲坝医院的太平间的,也不知道回去的时候是几点钟了。

  只知道我走进太平间的门口时,听到了里面传出的压抑着的恩恩的呻吟声。

  透过地下室窗子外面照进来的灯光,我看见行军床上,双学正压在瘦个子护士的身上起劲的运动着。

  我慢慢的退了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那个长头发长胡子老头经常吊嗓子的地方,不着调的“啊啊啊啊”吼叫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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