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把手术刀

  辛纬看着洛一的背影，不敢有半点妄动，“手术刀我已经帮你收好。”辛纬说。

  “你为什么要救我。”洛一的声音很阴沉。

  “首先，这是我的工作。其次，生命值得敬畏。”

  “你是医生？”洛一突然站起，转过身看着辛纬。

  辛纬看到了，她的眼中终于有了光芒。她一步步走向辛纬，仰起头，看着辛纬，转瞬又陷入一种莫名的悲伤中。

  “曾经是。”辛纬毫无戒备的坦诚回答，无疑拉近了与洛一的距离。

  “你是哪个科的？”洛一继续问。

  “心理科。”辛纬随手将门边的一把椅子递给洛一，随后自己也拿了一把椅子坐下。两个面对面的人，占据了彼此的视线。

  “你很懂人吗？”洛一叹了一口气，看着辛纬，她的手很自然地放在腿上，只是手指在不停地动。

  “不懂。”辛纬依旧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像他无数次回答我的问题时一样。

  “不懂人，怎么当心理医生？”洛一不解地问。

  “你看过武侠片吗？那些大侠看过吗？”

  “我很少看电视。”洛一将头转向一边，她盯着院落外的天，几只鸟掠过围墙飞了进来，站在窗台上。

  “小说呢？”辛纬继续问。

  “也不怎么看。”洛一淡淡地说，目光依旧盯着鸟，“你看那鸟，多好。不必忧伤。”

  突然，洛一的眼前闪过一个影子。那个影子快步走来，洛一满眼惊恐地看着……

  “辛纬，你怎么在这？”

  洛一眼中的黑影是安雅滢，逆光而站的她成了凸凹有致的剪影。

  “雅滢？你怎么来了？”辛纬瞠目结舌地看着安雅滢。

  “我来看看你，看看你最近不辞辛劳地忙什么呢？”趾高气扬的安雅滢一步挪到洛一身边，目光中带着轻蔑与不屑。

  “你出来。”辛纬拽着雅滢走到院子里，“雅滢，这女孩是我前几天救下的，她现在没有亲人，我得帮她。”

  “辛纬，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太阳啊，随便一发热就能温暖许多人，还真拿自己当救世主了啊。”

  辛纬也不知道安雅滢哪来的这么大火气，只能一味地站在院子中安抚。

  洛一走到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安雅滢的每一个举手投足。安雅滢穿着黑色的连体裤，顺直的长发披在腰间。

  “你是谁？”洛一走到安雅滢身边。

  辛纬看着洛一，她的骨子里竟有那么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倔强。安雅滢凌厉地看着洛一，意味深长地说：“你个小丫头，知道我名字干什么？”

  “问问而已。”洛一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叫安雅滢。”安雅滢的高傲溢于言表。

  洛一笑了笑，转身回到屋内，将房门紧闭。不一会儿，屋内便传出了啜泣之声。辛纬闻声，说：“你先回去吧，我说了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你这么做真的没必要。”

  “不一起走吗？”安雅滢说。

  “你先回去吧。”说着辛纬转身快步走到门前，敲门说，“洛一，你开门。”

  “哼。”安雅滢离开了院子。

  “她是谁？”洛一打开房门，看着安雅滢的背影问辛纬。

  “我未婚妻。”辛纬说得很坦然。

  洛一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凄楚地说：“这个世界真小。”

  “你认识雅滢，是吗？”辛纬试探着问。

  洛一定了定神，摇摇头。然后一言不发。辛纬依旧和之前一样，坐在他的对面，想与她交流，但洛一已全然不是刚才的模样。焦虑、凄楚。全部都写在了脸上。院子里很静、屋子里也很静，彼此凝视的目光深深陷落在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之中。

  “你能看清善良与丑恶吗？”洛一突然发问。

  “我的眼里都是善良，善良与否只能相对而论，所以我相信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是善良的。”辛纬思忖了再三，继续说，“洛一，我想帮助你。”

  “好啊！”

  辛纬突然觉得奇怪，洛一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有纸和笔吗？”

  洛一绕过床，走到老态龙钟的桌边，轻轻拉开抽屉，在其中翻找了片刻后，找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学生本。她拿在手中，又继续到另一个抽屉翻找，终于找出了半截铅笔。

  “洛一，你该继续读书。”辛纬看着洛一递到他手中的笔和本。

  洛一不出声，坐在椅子上，盯着辛纬。辛纬的笔在纸上不停地写着，字迹潦草。片刻后，辛纬看着纸，准备一一说出为洛一制定出的条条框框的计划。未等辛纬开口，洛一便拿过纸，嘴唇微动，念道：“回医院修养两天。找学校，上学。经济，精神……”

  “你认识我写的字？不简单啊。”辛纬笑着说。

  “我爸爸活着的时候也是医生。”洛一说。洛一望向窗外，天空是一种清亮的蓝，没有一丝游走的云，就像她的心，即使跳动着，也终将感受不到温暖一样。

  当晚，洛一被辛纬带回医院，她乖顺地躺在床上睡去以后，辛纬才离开。整整一天，从下班到找洛一，再把洛一送回医院，他有些疲惫，坐在直播间中，他的声带已经严重紧绷，他连着喝了半瓶水，希望可以缓解疲劳。

  此时的洛一，推开窗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憋闷了许久的肺泡瞬间舒张，涨满了胸腔。何去何从，本不是她一个16岁的女孩应该去考虑的问题，但现在她必须去考虑、去面对。

  医院的走廊内偶尔传出一两声粗重的鼾声，洛一走出病房，一步，两步，三步……她绕过护士站，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不时向办公室内张望。

  “你有事吗？”刚刚抢救完病人的范医生站在洛一的身后说。

  洛一转过身，像是犯错误被抓了现行的孩子一样夺路而走。

  “辛主播嘱咐过，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帮助你。”

  洛一听后，停住脚步，又退回到范医生面前，说：“我能进去说吗？”

  “可以。”范医生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洛一径直坐到范医生对面的椅子上，一副若有所思，不得其解般慌乱。

  “洛一，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范医生为洛一倒了一杯水。

  “我想看看手术刀。”洛一降低了音量说。

  “你要手术刀干什么？”范医生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想看看手术刀。”洛一依旧执拗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你只是想看看对吗？”范医生问。

  洛一点点头。

  范医生拿出一把手术刀，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洛一看见手术刀，目光倏地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