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定要找到洛一
从迈入医院的那一刻,辛纬就不停地和医生激烈地争论着什么,我躺在床上远远地看着。陪诊护士陪在我身边楼上楼下,楼前楼后折腾了好几圈,各种各样的仪器在我的身上轮班游走。我像是等待着宣判一般看着操作仪器的医生。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排除了血胸和颅内出血的可能,在检查不出其他问题的前提下建议我留院观察。
辛纬找了一名熟识的医生为我腾出了一间高级病房。
晚上,明显感到胸口的疼痛有所减轻。我想该是那各种颜色的药片在身体里发挥了作用。我强挺着起身走到住院医的办公室,询问病情。医生把各种各样的化验单摆在我面前,深入浅出地给我讲解那些我听得似懂非懂的医学常识。
在确定自己真的没什么事后,我松了一口气,心想着回家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毕竟我从小到大都不是个娇气的人。
“医生,我想说个事?”
“什么事,你说。”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写着病例。
“你这有没有手术刀?让我看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突发奇想。
“你要干什么?”医生扶了扶镜框,皱紧了眉头说。
“我,看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快回病房休息吧。你这个病现在需要卧床静养。”
回到病房,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全身不自在,一离开病床就觉得好了许多。
站在室内,慢悠悠地转了两圈,我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沿着一侧楼梯溜下了楼。走在夜色中,虽然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却感受到了不被束缚的轻松感。回望医院大楼,想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和医生们程式化的工作方式,总觉得少了那么一股子温情。或者说,在这生死一线的地方,处处充斥着的都是生与死的抉择,哪还能有什么温情。
拦了一辆出租车,我没有告诉他目的地,只是告诉他沿着马路一直走。我坐在后排座上,看着车窗外匆匆闪过的灯火和行人,不禁拽了拽衣服,我叹息着——每一盏灯火后,都有一段外人不知的故事,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难以言说的情愁。灯火骤然亮起的瞬间,故事仍在继续,我仍在人海中穿行。
回到家中,栽倒在沙发里,才真正感受到了温暖的气息。我沉沉睡去,恍惚中听见敲门声,我没有理会。接着手机铃声响起,是辛纬。他在电话中焦急地喊着让我开门。
起身的瞬间,又是一阵刺痛袭来,强忍着疼痛,挪向门口。
“你需要住院。”辛纬站在门口穿着粗气说。
我没回答,转身回了客厅。
“走,我们回医院。”辛纬拿起我随意扔在地上的包和钥匙,又做出想要扶我起身的姿势。
“我养几天就好了,没那么娇气。”我继续躺在沙发中,感受着沙发带给我的舒适感。
“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不能大意。”辛纬气急了说。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
“你真的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辛纬坐在沙发的拐角上。
昏黄的台灯释放着暖光,照在辛纬身上,他的眉目间,少了硬朗,多了一丝关切。他刚刚走出直播间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我不见了。于是,他开着车一路飞奔而来。
“你这么勇敢,能忍住疼痛;你这么倔,不肯回医院,但为什么会那样害怕洛一的家?这和你的性格不太像。”
“我也觉得很奇怪,但在那间屋里,我确实看到了洛一。你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吗?”我瞪着眼睛对他说。
“你预感到了什么?”
“我感觉洛一还活着。”我笃定地说。
“我也感觉她还活着,所以经常回到老房子,就希望某天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她。”
“你能把那天晚上的事再给我讲一遍吗?”我像是一位抽丝剥茧的侦探一般看着辛纬。
他喝了一口水,然后清了清嗓子,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才开始向我讲述当晚发生的事。
辛纬结婚前一天,洛一向学校请了假,说是回家取东西。班主任老师在征得辛纬同意后给洛一出具了假条,让她回家。但洛一并没有回辛纬那,而是直接回了老房子。下午的时候,辛纬和洛一通过电话,洛一说自己在老房子歇一会,坐最晚一趟公交车回市里。
当晚,辛纬和安雅滢出席了婚礼前的答谢宴,因此,忽略了洛一回城的时间。送走了宾客后,辛纬反复打洛一的电话,却始终无法接听。他开车往家走的途中,将广播调到《爱在黎明前》,他想听听代班主播主持得怎么样。结果,他听到了一个令他心碎的声音——洛一的声音。洛一在电话中沉静地读着“如果我爱你——绝不像攀元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辛纬的心骤然紧张起来,他在洛一的声音中听不到任何的感情,每一个字都冰冷得如房檐上的钟乳石状的冰凌,仿佛瞬间就会垂直着砸落下来。
辛纬听着,内心被千百般刺痛着。微雨落在车窗上,玻璃在雨刷器的运动下被擦得干干净净,辛纬多希望这样的雨可以荡尽他心中的尘埃。他虽然是一名心理医生,但很多时候,他也真的很累。他假装淡定地将安雅滢送回家后,调转车头,油门一脚到底,直奔电视台,一路渐起无数水花。
他冲进直播间的时候,导播还在和辛纬开着玩笑说:“兄弟,你这真是工作狂啊,这么晚还来这啊!是不是想近水楼台和安大小姐在广播中说点什么啊!”
辛纬丝毫没有理会导播的话,而是径自将直播间的电话接回导播间。辛纬深吸一口气说:“洛一,你是洛一,对吗?我是辛纬。”
洛一没有回答,但辛纬听到了啜泣声。任凭辛纬再问什么,洛一都不回答,半晌后,电话中“啊”了一声后,再也没有了洛一的声音。
这时,距离辛纬第一次救洛一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事情的发展却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他一边在路上疾驰,一边拨打了报警电话。当他到达洛一家门外的时候,警灯已经在雨夜中闪烁了许久。
警察封锁了现场,辛纬出示了证件,说明情况后才被允许进入。他沿着小径向门口走,密集的雨丝穿过错落有致的树叶,留下一串“沙沙”声,辛纬仰头看着二楼昏暗的光线,心中一惊。
他没有和在一楼和勘察的警察对话,径直上了二楼。二楼的场景让辛纬震惊,地面凌乱不堪,斑斑点点的血迹异常刺目。辛纬大步走到床边,看着那一摊血说:“人呢?洛一呢?送到哪家医院了?”
一名拿着相机拍照的警察,走到辛纬身边说:“是你报案的吧?我们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屋门和大门都敞开着。你跟我们回所里做一份笔录吧。”
“请你们一定要找到洛一。”辛纬声嘶力竭地喊着。
当天晚上,辛纬坐在派出所里,满眼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