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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云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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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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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了。

  掏钥匙插入锁孔,一扭,锁开了。浅夕走进去,室内的灯却亮着。

  站在玄关处弯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换上,再把换掉的雪地靴放进鞋柜。她迈步往里走,却在这时隐约听见从沙发那里传出电视里女人的尖叫、恶灵的邪笑,甚至还有专门用来吓人的bg(配乐)。

  陈阿姨还在?

  当她走到客厅时,猛地怔住。

  浅乐正喜滋滋地抱着一桶爆米花看恐怖片《午夜凶铃》。她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地毯上也全是吃掉的碎屑跟装的零食包装袋、包装盒、牛奶盒、冰淇淋盒等等。她看着那里乱成垃圾堆,柳眉瞬间蹙起。她卸下包包,摘掉帽子和围巾,将它们丢在沙发上,便去厨房拿来扫帚、簸箕跟抹布开始清理。浅乐看到姐姐骤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笑眯眯地:“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刚刚一个人独自在家看鬼片,快把我吓死了。”说完,抓起一大把爆米花往嘴里塞,嘴巴瞬间变得鼓鼓的。

  “你才吓死我,好不好。”浅夕抹完桌子,抬头,顿时被妹妹逗笑了,随后敛笑,肃着脸对妹妹嗔怪,“除牛奶外的这些零食,你以后最好少吃。”

  浅乐抗议:“凭什么?”

  “零食吃多对身体不好。”她转换成平和的语气。

  虽然不满,但浅乐还是听姐姐话的,因为父母在英国还没回来,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姐姐。她乖巧又懂事地放下爆米花,笑靥如花地对姐姐说:“那我不吃了。”

  浅夕微笑着摸摸她的头。

  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浅乐想要去洗手间,可由于行动不便,她扭动了下身子。在扫地的浅夕忽然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坐沙发里的浅乐要起身,但是活动很艰难又吃力。浅夕赶紧走过去把扫帚靠在沙发边去扶她。把她从沙发上扶到轮椅上时,浅夕无意间看到她额上全是汗。她刚刚肯定用力了。作为姐姐的她很心疼,喉咙里顿时酸涩难当,眼眶也微微红了。

  最终她还是憋住了。

  冲姐姐露出粲笑,浅乐就双手推着轮椅去洗手间了。

  继续闷闷地打扫卫生。扫到一半时,浅夕的眼泪忽然像断了线的珍珠沿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簸箕里,一颗接一颗。温热的泪痕挂在她冰凉的双颊上,使得脸颊湿意浓重。她抬手抹去两颊的眼泪,将东西收去厨房。她走向琉璃台,将水龙头打开,水哗哗地流出。她伸出双手捧起水。她低头看着水里模糊的那张脸,顿了片刻,最后将掌心里清澈透明的水泼向自己脸上,冰凉似霜的触感瞬袭两颊。她洗了几把手,然后将水龙头关掉,抱臂倚在琉璃台边,出神了。

  一定要想办法治好妹妹的病。

  “姐姐?”浅乐银铃般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直起身子,走出厨房。结果一出来便看到浅乐正在够掉在轮椅旁的一本书。她很怕她摔出来,于是赶紧跑过去帮她捡起,递给她。她在妹妹面前蹲下身,伸手握住她的:“乐乐,以后爸爸妈妈和姐姐会一直伴着你。你要记住,要永远像现在这样快乐。”

  “姐姐放心,我浅乐可不像其他的女生。”二十岁的浅乐笑容可掬,黑瞳亮如星辰,她抽出一只手覆在姐姐的手背上,“要是换成她们生病,我想肯定会哭成花脸猫,我就不同了。”她语气忽然很遗憾,“可惜我不能走路,不然就可以帮姐姐和爸爸妈妈的忙了。”

  刹那间滞涩涌至浅夕的心尖,但她还是尽力抑制住。她站起来抱住妹妹的头,浅乐也乖乖地靠在姐姐温暖的怀里。她顺着妹妹的头发,给予她安慰与力量。浅乐抱着姐姐的手臂。此刻她完全能感受到姐姐传达给她的力量与温暖。她很欣慰,能够有这样贴心的姐姐。

  相拥片刻。

  轻松开妹妹,她猛地想到什么,问妹妹:“保姆陈阿姨呢?”

  “她陪我待了好久。”她解释,“当时我想你差不多也要回来了,所以就让她回去了。”

  这个妹妹啊,还真是胆子大,敢一个人在家。不过,她胆子大或许是受她这个姐姐的影响。自己小时候胆子也是非常的大,现在也是。这或许就是两姐妹的相似之处。

  去沙发边将毯子拿来。她本想将它盖在浅乐的腿上,却发现她腿上放着书,于是趁她不注意在玩手机的时候,轻轻把书拿走,再将毯子盖住她的双腿。她把书拿去妹妹的卧室里放着,出来时却发现浅乐歪着头,睡着了。她的脑袋还一晃一晃的。

  这丫头。

  蹑手蹑脚走去轮椅边,将妹妹掉在轮椅一侧的手机悄悄拿走装进自己的风衣口袋,再无声地将她抱起去卧室。替她掖好被子,她便关了灯,轻轻带上门出来客厅。

  整理好一切,毫无睡意,于是她去了小区公园。

  此刻的公园很安静,没半个人影。

  在长椅上坐下,她伸伸懒腰,然后整个人靠进椅背。她抬头看那璀璨耀眼的星星,它们一闪一闪的,仿佛在炫耀着自己。她呆呆地望着夜空下的满天星,在想,要是浅乐没有生下来就被宣判终身残疾,她现在肯定是最耀眼、璀璨的那颗星。可惜……就算如此,浅乐也是他们家乐观开朗、爱学习的“向日葵”。她跟父母都不会抛弃她,因为她给家里带来很多欢笑与快乐。

  别人家的孩子或许会因生这种十大难治的,等于是癌症类型的残疾而怨天尤人,但他们家的浅乐从不会如此。也正因如此,大家才会叫她“向日葵”。

  向日葵——象征着光明,而浅乐就是光明与正能量的代表。或许像她一样生活不能自理,走不出家门的人还很多,同龄的人也多。但是,浅乐这种天生性格就活泼开朗的残疾患者并不多,所以才要让她去多接触那些同样被这样的病折磨得仿似已有孤僻、自闭、忧郁症的患者,好让他们也变得开朗、乐观且勇敢起来。让浅乐这种开朗乐观的性格证明给他们知道,病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脆弱怯懦的心。

  呵,她想那么多干嘛呀?

  风呼呼吹着,周围的草都在轻轻摆动,仿佛伴着歌儿舞动的小旗子。

  她最喜欢这样了,没人打扰,自己也不用打扰别人。

  伸手拢拢围巾与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捋捋唇边的一缕发丝,将它别到耳后。正当她要把那缕发丝别到耳后时,帽子却被微风刮走。她连忙站起身跑去追。结果她追到草丛里时,帽子安静地躺在草地上,旁边则站着穿着一双白色男士皮鞋的脚。她起初并没在意,捡起帽子重新戴上。结果她刚抬头,柯寒那张俊逸的脸霎时跃入她的眼帘。她愣怔好几秒,澄澈的黑瞳一直望着面前的他。

  四目相对。

  三更半夜的,他怎么在这里?

  身高腿长的他站得笔直,如墨染的发在也微微飞扬。他双手插兜,直直地望她几秒,终于沉缓道:“半夜来这里当夜猫子?”

  “睡不着,所以来这里坐一下。”她奇道,“学长来这里是?”

  “我在回家的半路上接到安彤彤的电话,说是有命案发生。她让你赶快过去。”他语速很快。

  柳眉轻蹙。她不明白,为什么安彤彤不打她的手机,而是打给柯寒?她满怀疑惑,问:“那她为什么不打给我,而是打给你?”

  “你手机没电了。”他嗓音低沉。

  ……怎么可能……

  掏出手机看,果然没电了。

  犹豫片刻,她向他开口借手机。他将自己的手机掏出,递给她。

  走去草丛的一边,她看着远方出神似的在想陈阿姨的手机号码,想到后便快速输入,拨打过去。立在一侧的柯寒无意间瞥到她皙白柔滑的脖子就这么露在外面,怕被寒风刮到,于是他在她身边弯腰捡起她的围巾,然后从她的身后轻盈地给她围上。还在打电话的浅夕霍地转头,清眸正好与他的撞在一起。他那湿黑的精瞳里绽放着无尽的光辉。

  他的眼睛好漂亮,仿佛会说话。

  黑湛湛的清眸凝在她的湿瞳里。她在此刻望见他幽黑的清瞳中她小小的倒影。

  由于距离过近,他清冽熨暖的气息刹那侵袭过来,使得她面颊顿时绯红,蔓延至耳根。他假装没看到她脸红,修长的手指拿着围巾,轻轻在她脖子上绕了一圈。她立马转身把手机还给他,说了谢谢,然后往后缓慢地退。他手中的她的围巾顺着她后退的速度,慢慢从他手中滑走。

  为何他一接近她,她就要躲?

  沉默片刻,他忽然说:“你的围巾刚刚掉了。”

  围巾掉了,她怎么没发现?

  “谢谢学长帮我捡起来。”她笑语嫣然,“我回家拿包包,再开车去现场。”

  “我载你去。”他嗓音醇雅,“这么晚,你一个人开车去不安全。有个人陪着,比较好。”话音刚落,他便举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案发现场。

  抵达时,公寓楼外已拉起警戒线。刑警们全站在警戒线外堵着人潮涌动的群众,数辆警车齐刷刷停靠在路边,警灯在深夜里无尽地闪烁着,仿佛一只只怪兽的眼睛。

  “走吧。”柯寒为浅夕拉起警戒线,浅夕越过去,他也越过去。

  走至电梯前,柯寒摁下一楼的按钮。

  在等电梯的过程中,浅夕认真且仔细地环视周围——值班室的员工早去休息,因为现在已是午夜,员工也要休息。她再定睛看,周遭无任何痕迹……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是无法得知这起案子是自杀还是他杀了?呃,如果现在去打扰值班室的员工的话,恐怕不太好……她在想什么呢?她又不是刑警,只是名小小的法医而已。不要想了,做好自己的职业就行。

  一直在低头沉思的柯寒忽然抬头盯着电梯上方跳动的数字。浅夕目光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没有目击者。”他嗓音低润。

  闻言,浅夕微讶。她难以置信他的推测,问:“你的意思是,这案子是他杀?”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电梯门徐徐打开,往两侧滑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待电梯门合上,柯寒伸手摁下六楼的按钮,然后抱臂倚在那排缓缓流动的数字液晶屏旁。他唇畔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黑眸一直她身上流连。浅夕没注意他的目光。她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行跳动的数字。

  空气瞬间凝滞。

  “在想案子?”缓慢上升的电梯里,唯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被洞悉的浅夕并没因为他的话语,或者眼神弄得脸红和心跳不稳,相反,她很淡定。她抬手指着那行数字,从容道:“这部电梯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整修了。你看上面有一个数字都看不清了,他们也懒得来整修,可见他们是多懒。”

  柯寒站直,将手插进裤兜,转头看,还真是。

  原来她刚刚一直在看这个!难怪他刚刚盯着她,她都没注意。她果然不一样,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一样。也由此可见,她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更巧的是,她居然跟他一样,喜欢推理和分析。

  “你很细心,又认真。”他说。

  唇畔在不经意的时刻表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可就是她这抹笑,叫柯寒不由得心中微动。她的笑无论是哪种,对于他都是耐人寻味,叫人不对她心动都没办法做到;也是她的特别,让他在大学刚要升大二的那年,对她一见钟情;而她却木讷得像个木偶,不知道他暗恋着她。不过也只能怪自己,没跟她讲明白。

  她调整帽子,对柯寒道:“学长,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哦?”柯寒意味深长。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浅夕,你对待感情要是能像对待工作那样就好了。’但我真的很木讷,不知道怎么去经营一段感情。”说着,自己反而笑了,“我很像木头吧?”

  ……她居然形容自己是木头!

  虽说如此,她在他眼里不管是大学时期的学妹,还是如今已经成为一名在国外有点知名度的法医,她仍旧是那个爱笑、朝气蓬勃如骄阳的浅夕。

  今后不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默默守护着她。

  叮——

  六楼到了。

  两人才刚走到死者家的门口,便被两名刑警拦住。正当两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其中一名刑警忽然递来四双鞋套和四双手套。他们接过,开始穿戴。在穿戴的间隙,柯寒和浅夕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下门牌,上面印着“1666”的数字。

  看来,死者是位有钱人。

  刚走进去,他们便看到这样一幕——死者躺在血泊中,姿势是头和双腿朝右,左手放腹部,右手则放在头部上方,食指指着地面,但地面已被血泊染透,所以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他腿微曲着,眼睛瞪得似铜铃,嘴巴微张,可谓面部可憎;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但俨然已被殷红的血浸湿成一件血衣;他周围只放着个烟灰缸,位置在他右手食指那里。

  好特别的死亡方式。

  林警官看到浅夕自然很兴奋。他看眼站在窗台双手插兜出神的安彤彤,叹了口气。他慢慢地踱过来和浅夕、柯寒打招呼。他对两人颌首:“浅法医,柯医生。”

  两人也对他微颌。

  鉴证人员正在搜集指纹与dna,刑警们则去询问附近的居民跟找相关的证据与凶器去了,因为死者手边的烟灰缸根本就不是凶器。

  浅夕微微蹙眉,柯寒也是。

  死者的死状太诡异了,居然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客厅正中央!

  上前,浅夕蹲下身伸手去摸死者后脑,没异常,其他部位也没异常。

  这就奇怪了。

  就在她刚要起身时,无意间瞥到死者腹部上有个血洞!她掀开死者的衬衣,赫然发现那个血洞很狰狞,仿佛野兽咬的牙痕一般。她抬头时,看到死者两眼的眼角处有道浅浅的,不近看绝对察觉不到的泪痕。那道泪痕是向后延伸的。

  “浅法医,怎么样?”陆警官在她身后问。

  边摘手套边站起身的浅夕的目光仍旧落在死者身上。她站直,转身看向陆警官:“详细的报告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晓死者真正死亡的原因。”她想了想,又问,“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在?”

  陆警官如实汇报:“死者是yh集团的ceo,名叫越峰,未婚,年龄在26~30岁之间,身高在175~180。据我们推测的死亡时间在是凌晨11:00~12:00左右。报案的是附近的妇女邻居。她说自己在关自家窗户时,发现岳峰家里还亮着灯,可是没人走动,她觉得奇怪,所以就赶紧拿电话报了警。

  我们赶到时,尸体陈尸的地方就位于在这个客厅。安法医刚进来就不由分说去摸死者的颈动脉,她告诉我们死者已无力回天;后来她又摸摸死者的四肢,告诉我们死者已经开始呈现僵硬的状态。另外,在我们赶到这里时,发现死者家的门是朝里反锁的。我们撞开门后,分别检查了这四周的东西、窗户、卧室、卫生间、厨房。窗户是防盗窗。所以当时我们就确定,这间房间并没有可以逃脱的地方。除非……”陆警官顿了顿,“犯人有缩骨功。但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岂不成密室了。

  看向墙壁边缘,柯寒赫然发现空调是开着的!难怪尸体僵硬过程这么快,原来是利用空调!他再往茶几上望去,空调遥控器安静地躺在上面,旁边还放着两只茶杯。

  茶杯……

  尸体被同陆警官们一道来的法医用尸体袋装着带走。

  背手走到安彤彤身后。浅夕越过安彤彤看她的表情,却发现正她愁眉深锁。她想,安彤彤肯定是无法接受又一个人的死,才会这样。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彤彤,你先回家。我跟着陆警官他们回警局解剖尸体,好吗?”

  “现在太晚了。”柯寒阻止了她,“你们都回家休息,该做的等养足精神再做。”

  浅夕听了话,先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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