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女孩
林间的早晨,寒气侵袭着地面的人。
“呼!”少女猛地睁开眼,墨黑的眼瞳静如止水,却掩不住藏在深处的惊恐。
细腻的长发随着寒风摇曳,轻抚过无暇的俏脸。
她茫然的坐起身,朦胧的一头乱发模糊了视线,伸手习惯性的将之拨开。
接着是许久的发愣。
“我这是怎么了……”少女呢喃,声音里带着丝丝沙哑的低沉。
昨晚的梦里,她被三名佣兵残杀。但在梦里,自己似乎是一名少年?
起身,随意的一眼扫去,就在不远处,两个佣兵打扮的人躺在干涸的血泊里,脸色青而苍白,吓了她一跳。
他们显然是死了。
倒不是尸体有多可怕,令她感到心悸的是这两具尸体与当前的环境,竟出奇的与自己被杀死的梦境完美重叠?!
抱着浓郁的疑惑,她小心翼翼的整理起混乱的思绪。
她确定了简单的目标:“我必须寻找真相。”
“梦里见过的刀疤脸佣兵,他还活着,他也许知道些什么。”少女将希望寄托于杀死自己的佣兵身上。
刀疤男离去的痕迹并未刻意隐藏,这让她有了追踪的希望。
遗憾的是,当走出了最高大的密林后,人烟的痕迹就多了起来,少女怎么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足迹了。
天气渐热,在视线开阔的地方,能见到远处属于村庄的谷仓,她决定先在那边落脚休息。
不远处是一条小溪,再后面便是村庄。
小溪旁的植被格外葱郁,俨然还是一副最原始的生态。
清澈的浅水潺潺的流,肉眼可见其中游动的小鱼,少女才一靠近,鱼儿们便机灵的逃散。
水里映着少女长发飘飘的模样,精致的面容让人怦然心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古怪的想法冒上心头——这人真美!
她打算先喝水,被踩住的水草逼出浑浊的水渍。
“砰!”
忽然她听到了一种极为不妙的动静。
紧接着那水草竟是迅速的收敛,一圈藏在自己脚下的钢箍猛地合拢。
这里竟然有陷阱!
“啊!”少女惊呼,钢箍在弹簧的作用下咬住了她的双腿,她能感受到单薄的钢片嵌入小腿肉里的滋味,疼得人直掉眼泪。
她拼命挣扎,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认得这种陷阱,是猎户比较常用的装备,这种型号估计是拿来捕捉比较大型的动物的。即使是一头小熊被抓住了,恐怕也逃不掉,何况她。
做不到自救,她只好安静的等待,猎户总会按时来巡查一遍的。
想来对方无意中伤害了自己,说不定会因此带着愧疚的收留自己,也好让她安稳的歇息几天,趁机整理下模糊的大脑。
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小开心,可开心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腿实在是被夹得太疼了。
她的哭声为她带来了希望,小半时后,在小溪对岸的鹅卵石上洗衣服的农家女孩发现了她。
女孩一见捕捉猛兽的陷阱夹住了人,便惊慌地放下手中的事,提着单薄的裙摆,小跑过来。
少女停止啜泣,顺着阳光落下的辉芒,打量起奔跑而来的女孩。
最先引起她注意的是那一头长而卷的浅黄色头发,黄到发白,像发育不良的稻草,弥漫着纯粹的天然气息。
“抱歉,我,我不知道这里也会有人走过,这是我父亲拿来捕捉喝水的动物的……”女孩睁着水灵灵的碧蓝眼睛,手足无措的解释道。
少女觉得她好可爱,但耐不住腿的疼痛,便催促道:“麻烦你帮我解除陷阱。”
女孩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却变得更慌乱了。
“可,可是我也不会……”她说着,眼睛一亮,终于想到了办法:“等等我,我去喊父亲来!”
女孩的父亲是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阴沉的眼神让少女感觉他很难相处。
他一边掰开陷阱的钢箍,一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土话恶狠狠的骂咧了几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反正女孩害怕得低下了头。
但他还是让女儿背着少女回到了自家——那几乎是分割着村庄与森林的木质房屋,原来他是最头上的一家。
在简陋而温馨的小房间里,半掩的窗户有阳光洒进,空气里飘荡着星星点点的尘埃,还有些仅属于女孩子的淡香。
女孩负责照顾少女,捋起她的裤脚,擦拭了些草根的汁,似乎带着麻醉的效果,很快就不怎么疼了。
“我父亲就是那样,超凶,你别太在意。”女孩失落的垂下眼眉。
少女正静静的打量着房间里的每个细节,此时则专注的望向了眼前的女孩。
她长得很标致,十二三岁的模样,但考虑到一般十五六岁就要出嫁,所以这个年纪也不能算太小了。
“谢谢你。”少女莞尔一笑,伸手轻抚女孩的眼睑。
女孩稍稍一怔,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眯起眼睛享受少女的安抚。
“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从密林里来?”女孩语气欢快的问。
少女的动作僵住,又陷入了迷茫:“我,我……叫什么名字?”
好在女孩时常沉陷在自我的情绪里,没能注意到她的异样。
“哦哦,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她就像叽叽喳喳的鸟儿,又展颜一笑,十分礼貌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夏妮娜!”
从她欣喜的目光中,少女点头示意,知道这下轮到自己了。
“我叫……”她不想让女孩失望,努力的从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寻找有用的信息。
她轻轻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自信:“艾黎?”
夏妮娜没听清,歪起小脑袋:“啥?”
少女惶恐,她不清楚艾黎是否是她的名字,因为听起来更像是属于男孩的名字。
但好在她很快又因此联想到了一个更适合的名字。
“艾莉。”她强作镇定的重复了一遍:“我叫艾莉!”
她忽然想起来了,艾黎是梦里死去的少年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则是在发音上更接近女性,即——艾莉。
至于姓氏,由于没有侥幸寻到关联性的记忆碎片,她便支支吾吾的说不方便透露。
这反倒是让她因此变得神秘起来,再加上她那代表着“魔族特征”的黑发黑眸,夏妮娜总爱将她的来历幻想得无比奇幻。
傍晚,晚餐比想象中的要丰盛。
一锅乱炖的大杂烩里能捞到腊肉的痕迹;主食有面饼与麦粥供人选择,夏妮娜的父亲还喝着色泽浑浊的水果酒。
夏妮娜的母亲是个身材臃肿的妇人,性格温和,让艾莉倍感心安。
事实上,之所以今日有腊肉与两种主食,也是因为妇人坚持要拿出点好东西来招待受伤的客人。
他们家也就这三人,据夏妮娜说,她还有个姐姐,但已经出嫁了。还有个大哥,在洛兰城里当铁匠学徒,难得见上一面。
晚餐很愉快,艾莉举手抬足间透出一种贵族式的讲究,这让夏妮娜更为崇拜,也成功的博得了夏妮娜的父亲鲜有的尊敬。
晚上,夏妮娜又费心费力的烧了一锅开水,决心使用大哥为家里打造的一个浴桶,好好的为艾莉清洗一下身子。
艾莉满心期待。
夏妮娜小心翼翼的为她褪去粗糙的衣物,这时才迟钝的发现这破烂的款式竟是男人的!
雪白的肌肤在昏黄的油灯下渲染得耀眼,艾莉感受着夏妮娜凉凉的小手的触摸,心中升起一阵异样的感受,紧接着俏脸倏地红了,不敢回看她。
艾莉一丝不挂的站在了木桶旁,娇躯完美的曲线叫夏妮娜赞叹不已。
“咦,你的衣服里掉出了什么东西。”夏妮娜捡起掉落的物件,仰头望向艾莉说:“是一张纸。”
摊开纸,上面写的字对夏妮娜而言简直就是鬼画符——她并不识字。
艾莉接过从自己身上掉落的纸条,借着微弱的光芒,她轻声的念出了里面的内容:“自苏醒起的每个七日,你都将知晓一些事情。”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头一震。
今早莫名其妙的从森林里的噩梦中醒来,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纸条里的线索至关重要,可又叫她深深的蹙起了眉。
纸条带来的疑问甚至比线索还要多!自己想要寻找的真相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纸条出现得恰到好处?仿佛穿越而来,预料到了她会醒来并失忆。
失神的凝视纸条片刻,墨一般的眼睛似要将每个字分解。字倒是很漂亮,娟美秀气,还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鬼使神差的,她冒出个古怪的想法,她伸出了一只手,在纸条上模仿起写字的姿态。
她在字迹上重复的划了划,眉头却皱得更深了,瞳孔惊恐的一缩,露出了难以言表的震撼。
这字迹,不单单是熟悉……或许就是曾经的自己写的!
“你在干什么?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夏妮娜好奇的问。
艾莉的思绪飘回现实,局促的摇摇头:“不是。”
嘴上虽是随意的说着,但还是暗自将纸条放回了衣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