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夕
林直醒来时，天上已经是繁星点点。他看着一颗稍纵即逝的流行，愣了半天神，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这是。。。。。。”
四下有虫子在轻轻地唱着歌，周围空无一人，唯有他，在这片空旷的山野之中，头顶弯月，脚踏青草，鼻子里，是泥土的清香。
“那个东阁楼的人呢？”他挠挠头，想了半天，只觉得后脑勺生疼，用手小心摸摸，摸到一个水泡，“诶嘛好痛！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吧！”
话分两头，再说朝廷那边。
自曹念凰回京后，整个朝野的形势一下子就发生了逆转。王后等人手中有了张王牌，自然气势大涨，而五王子那头，则一下子由主动转为被动，处境十分不利。双方虽然没有正面接触，但是箭在弦上，战争一触即发。
未免夜长梦多，曹念凰一回来后，王后就急着举行登基大典，好让他早日继承王位。
“大典就安排在三日后，叫驸马爷的人准备着。”王后跟长公主等人商量。
“三日，会不会有些赶？调集人手方面恐怕来不及。”长公主踌躇着道。
“驸马来不及，曹衡也来不及。驸马爷若是准备妥当，他齐楚的大军，都把这王宫给包围得水泄不通了！”王后看了她一眼，语气强势。今时不同往日，她眼看着就是大曹太后，与长公主的贵贱已然颠倒。
长公主只得道：“那我回去就叫他准备起来。拨八千兵守王宫，八千兵去天坛？”
“不。”王后道，“拨五千兵守王宫。”
“娘娘的意思是，五王子会派重兵攻打天坛？”御史大夫揣测着王后的意思。
王后傲然笑道：“不！我的意思是——拿下曹衡，区区五千人，足以！”
这头商量完毕，王后挂念曹念凰，又带人去了曹王殿。
曹念凰已经从自己原先的宫殿里搬进了此处，此刻正在内殿看书。见王后突然进来，他神色一滞，缓缓站了起来。
王后见了他，挤出一个笑容：“王儿！你看看你！马上就要做大王了，怎么还穿着这一身旧衣裳？”言语中流露着做母亲的关切。
曹念凰听闻，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脸色有些僵硬。
王后上前提他整理衣襟，曹念凰的脚不自觉地后缩了一步，但是又停住了。王后一面拉他的领子一面道：“这外套有几年了吧？不合身了！穿着像什么样子？！赶紧把它换了！我叫人给你拿新的常服过来！”
曹念凰抿嘴，看了看她，不语。
王后也不怪他不说话，已经习惯了，又道：“这两日你哪也别去，好好在这里待着！明白了吗？”
“是。”曹念凰说。
“嗯。”王后满意点点头，浮出一个浅笑，“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我去后头看看，你趁早把外套换了，别叫臣子看了笑话！”
说罢，她转身出了内殿。曹念凰小小的个子站在原地，抿着嘴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像一个孤独又无助的孩童。
过了会，果然有人捧着新衣服过来了。先王身边的公公早就被王后秘密处决了，换上了一批她自己的人，此刻进来的，是一名年纪和曹念凰相仿的小公公。这小公公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眼睛转动起来特别灵活，一看就很机灵。
曹念凰默默换下了衣服，脱下来的旧外套搁在椅子上。小公公伸手要去拿，曹念凰突然沉声道：“别动！”
小公公吓了一跳，忙缩手弯腰道：“大王——”
“放在那！出去罢！”
小公公忙道：“是！”然后弯着腰后退。
曹念凰走到椅子旁，低眼看着被自己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眼中布满了忧伤。他缓缓弯身，拿起外套，摸了摸上边已经磨破的地方，手势非常轻柔又迟缓。他将衣服拿到床边，掀起垫子，把衣服塞到角落里，然后再用垫子盖好。
再转过身来，他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回到座位上，捧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那本书的署名，是杨晓。
国丧，停朝七日。
王后借故封宫，断绝了里外的往来。五王子曹衡已经在外立府，毫无例外地被格挡在宫外，与齐妃失去了联系。收不到半点音讯的齐妃只能在自己宫中坐立不安，一日三次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保佑，让弟弟和儿子想出个万全之策，再一次力挽狂澜，扭转局势。
然而，想要翻盘，实在是比登天还难。大势已去，朝中不少原就摇摆不定的大臣，纷纷开始站边王后。太尉等死忠派此刻也是愁眉苦脸，聚集在太尉府上，指望他能商量出一条活路。
逼宫一事，基本的队形都暴露了，他们这算是把路给走死了，如果五王子兵败，那这些人的仕途也算是到头了。更严重者如太尉等，怕是免不了身首异处。以王后的手腕，肯定不会叫反对她的人有好果子吃。
“太尉大人啊！”几个大臣的手在袖子里哆嗦着，“您可得想想办法啊！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慌什么慌！”太尉看着满堂尸位素餐的大臣，心里愈发郁闷：这是来帮着出主意的吗？这分明是来兴师问罪来了！当初是他按着他们的头逼他们造反的吗？现在找不到事主，一个个全都把火集中到他头上了！真是一群散蛋！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然而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强装镇定道：“各位大人莫急，五王子殿下已有打算。”
“哦？”大臣们眼睛里忽然又有了亮光，“什么打算？！”
“这我怎么好说呢？”太尉冷笑了一声，“廷尉莫不是急糊涂了吧？你这话问的，可有失水准啊！”
廷尉慌忙说：“五王子有心就好！咱们也就放心了。”
要说朝野上下，如今过得最惬意的，要数老谋深算的袁丞相了。身为三公之首，他这尊大佛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一面隔岸观火，一面以“国家大事不可一日不打理”为由，不动声色地将政务揽了过来，安安心心地在府上处理国务。
也是，王后正事都忙不过来，自然顾不上看奏折，况且她也没这本事。而新王曹念凰年纪太小，这些事根本就不会给他经手，如此一来，中立的丞相，便成了最佳人选。
丞相重召门客，用的也是这个理由。众多门客之中，说句坦白的，他最欣赏的是杨晓，聪明人对聪明人往往无需说太多，点到恰到好处，彼此就心知肚明了。一朝臣子一朝臣，眼下，领导班子大变动，正是用人之际，他对杨晓自有想法。虽然有其他的门客出于嫉妒，多次在丞相背后打小报告，说杨晓诡计多端，对丞相是面服心不服，将来如果翅膀硬了，怕是难以驾驭，但是丞相都只是笑着反问：“是么？”
如此多次，门客们也摸不清他的意思，这背后诋毁的事，便只能作罢。
丞相自然不会没有想到这些门客所说的意思，但是他很自信，自认完全有把握能够驾驭得了杨晓这个人。想他浸淫在曹宫四十年，先后效忠过两位曹王，眼看着就要成为三朝元老了，难不成，他还会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都降服不了么？
杨晓确实有些小聪明，但那些小心思，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知道杨晓想什么，也知道其他门客想什么，即如此，正好，就让他们先闹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