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章 悠悠我心
也不知道小凌跑哪里去了？几个弟兄有没有找到她……
“影哥哥你在听我说话么？”小舞仰着脸看着杨影走神。
“啊？”杨影这才发现自己早就走神了，小舞讲述的往事，尽勾得杨影回忆起些和小凌在一起时的无关紧要小事，小舞说什么反而完全没有听到。
“哼！我说话的时候你竟然在想别的女孩子。”小舞不满的撅起小嘴。
“末将知道错了，长安城快到了……”杨影一边道歉一边遥望渐渐从地平线下步步升起的高大城墙。
雄伟而壮丽的长安城啊！坚实的城墙高耸、壮阔的城门磅礴，城墙上的士兵整齐划一、精良严整，西风烈烈，旌旗漫卷。
城门下关卡严密，兵丁凌厉，拒马长矛，盘查来往。
杨影怀抱着小舞，在马上亮出令牌。
官兵认出泾阳兵府的身份，上来搭话：“杨影大人！”
“嗯。”
“长史大人让我给您传信，重要信息。”说着递上一幅卷轴。
“我知道了。”杨影继续打马进城。
卷轴上有泥封，加盖着泾阳兵府右军堂蜘蛛将军长史官印。
“是刘彦留下的。”
杨影当着小舞的面，撕毁了泥封，打开卷轴。
上面写——
泾阳兵府右军堂蜘蛛军破虏将军杨影大人亲启：
优先完成解救任务，返程后立即至紫泉宫南大殿见我。
燕不回
“是恩师召唤，要我去紫泉宫。”杨影收起卷轴。
“那我先自己去兵府？”小舞有点失落。
“嗯，你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没有，被抓住的时候被卸的光光的，当时还被占便宜了。”小舞很委屈。
“令牌和金印都不能给你，这样吧，你拿着这个去找我的好朋友，先在她家里等着我，回头过来接你，怎么样？”杨影从怀里取出那只精致的羌笛。
“哼，朋友是谁啊？到底靠不靠谱啊？”小舞一脸幽怨的接过那只笛子。仔细一看。“这不是……”
“是的，就是那支。”杨影把笛子交给她，说：“你拿着去西街最大的达奚府求见冰儿，他们家的管家认识这支笛子。等我回来，我会直接去达奚府找你。”
“真随便。”不过好像，对这个达奚冰还有点印象。
小舞仔细在脑内检索了一遍，觉得应该还是在四年前的兵府里有过一面之缘。
杨影说完就让士官再去牵一匹马过来交给小舞。而自己则打马直接前往紫泉宫，头也不回。
小舞望着杨影和“圆环”的背影渐渐模糊，只好骑上短腿马，一边玩赏着杨影的羌笛，一边向西街进发，去寻找达奚冰的家。
长安城内，门户院落、鳞次栉比，闹市之上，人来人往。
人越来越多，道路越来越堵，小舞只好下马步行。
长安西街，可是著名的集市和小吃街，两边的商户如牙齿一般整洁繁盛，商品琳琅满目，服务应有尽有，各色人等南来北往，不光有汉人在兜售贩卖常见的中原商品，更有西域来的粟特人和高昌人，南疆的苗夷人，邪马台来的东瀛人，北疆来的突厥人和柔然人，都带来了具有自己家乡特色的商品，供其他人挑选和购买。
时鲜瓜果、新奇蔬菜、奇珍异宝、毛毯锡壶、铜镜胭脂、金玉古玩、飞禽走兽、镰锄工具、麦粟荞谷、测字算命、酒馆茶楼、肉铺布行……
小舞徜徉在其间，竟忘记了自己现在应该去做什么了。
——
杨影骑马快到紫泉宫的时候，望见了宫外观景亭旁有一匹熟悉的黑马正在悠闲的散步吃草。
“恩师？”绝对错不了，是燕不回的战马“剧毒”。
起这个名字是因为这匹马性格乖张暴戾，除了师父的命令他谁也不听，上阵喜欢践踏敌兵，长得也是鬃毛漫卷的狂暴。
亭子里，燕不回坐着，一手惦着酒葫芦，另一只手拿着一枝树杈，在沙地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只回了一句：“影儿你回来了，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任务顺利完成，只是小凌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杨影感到很愧疚。
“嗯，我知道了，恐怕是侯莫陈舞想和你一起来长安，激怒了小凌吧？我已经料到了，女孩子之间的想法，没办法……”燕不回抬起头突然发问：“那你喜不喜欢小凌？”
“……”杨影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毕竟相伴这么多年的感情，就是一块石头，也应该给捂化了；也要说喜欢，自己却又分不清楚更像兄妹还是朋友或者是战友之间的感情……
“我明白了。”等了半天没有回应，不回答就是回答，燕不回通过杨影的犹豫已知道了结果。换了话题。“这次的独立任务完成的很好。”
“谢谢夸奖。”杨影只是谨慎的做着回答。
“宇文泰大人宣见我们。”燕不回去牵马，走在前面。“我们进去吧！”
而杨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可能自己又做了一个错的选择吧……
——
侯莫陈舞走马观花、悠悠荡荡的到了西街的中腰路口，看到马路对面一所考究的八宝府门上挂着横匾：
“达奚府”
就是这里了。
小舞走上台阶，使劲拍门板。
不一会，大门押开一条细缝，一个老头套头探脑的问：“请问你是……”
“啊我是你家小姐的好朋友啊！”小舞赶快取出笛子给老头看。
老头眼神不好，拿过羌笛在手上仔细端详了很久才惊讶的跑进去：“小姐！小姐！”
“什么嘛！竟然把人家的笛子拿走了。”小舞打心眼里很讨厌这个老头。
“阿影！阿影！”一个急切又真挚的呼声从府内传来，一位穿水蓝色连衣鱼尾短裙的姑娘跑了出来，看上去十七八岁，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样子。头上梳着灵蛇髻，脚下踩着露出脚踝的踏湖履，短短的鱼尾裙上还绣着飞鱼的暗花。手上拿着杨影的羌笛，还没跑到门口就喊着。“你不是和小凌一起出任务去了么？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和老管家一起推开门，看着脏兮兮的小舞尴尬的站在门外，看着她。
达奚冰左右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其他人了，感觉脸上像火烧一样，觉得自己也很尴尬，忙说：“请问……您是哪位，为什么会有杨影将军的笛子。”
小舞的记性不错，对达奚冰还有印象，但，看现在的样子，冰姐姐却已经记不起她了？还是因为自己被绑架搞的太脏太难看认不出来？不要这样啊……
不知道心里突然就有什么鬼东西作祟，小舞便开始故作可怜、信口开河：“你可是达奚冰小姐？”
“嗯……正是……”
“杨影将军让我拿着笛子来投奔你……”小舞作势要哭，假装用袖子抹眼泪。
“妹妹你别急，有话进屋慢慢说……”达奚冰倒是也不嫌弃她身上脏乱，忙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扶进院子，关上了门。
左拐右拐，老管家引着她们两个人，沿着最狭小的林间碎石小道来到了后院的一处阁楼前。
“管家，您安排一下洗澡。”达奚冰对仆从很是温柔。
老管家点了点头，转身折了回去。
达奚冰又对侯莫陈舞说：“妹妹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的，我们先一起进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小舞点点头。
“小姐，杨影将军什么事啊？”两人才踏上第一级台阶，阁楼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跑出来一个穿着蓝白方格粗麻布衣服的丫鬟，过来帮忙扶持。
“阿影他没来，送来笛子的是这位姑娘。”达奚冰的眼中似乎有一丝失望。
“啊！那请问您是哪位啊？”小丫鬟很好奇。
刚才岔开话题躲过一次，果然还是会被再次问起，要不要说实话？
不不不，说实话太不好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看我要逗逗小姐姐。
小舞想起刚才达奚冰看到笛子时候的反应，稍微思考了一秒。眼珠一转回答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姓柳名月，家住弘农，是杨影将军远在故乡的未婚妻子，此番前来，正是来找他和我一起拜堂成亲的。”
这一句话一出，达奚冰和小丫鬟全傻眼了。
小舞看着她们两个人愣在当地的样子，心里异常的兴奋和激动，感觉几乎都要窒息了一样。
好玩！简直太好玩了！
小舞趁现在赶紧开动脑筋，琢磨琢磨一会她们两个人有什么可能的反应，我也好对答如流，不能露了马脚。
——
阿影不是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机会回故乡看看么？小凌和燕将军更是在兵府里和阿影朝夕相处，却也从没提到过未婚妻的事儿啊？
还是达奚冰先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却又转而觉得哪里不对，就接话：“哦原来是柳姑娘啊，这一路上来的辛苦了吧？”
“是啊！好辛苦的，还有歹人拦路打劫，把我的行李嫁妆都抢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夫君及时赶来救我，我都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呜呜呜……”小舞把她十几年积累的演技都用上了。
小舞偷偷用眼角看达奚冰的反应。
达奚冰的脸都绿了。
哈哈哈，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小舞心中不禁拍手称快，刺激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哦，哦，这样啊……”达奚冰好像又一脸释然了。“既然是杨影将军的未婚妻子，那自然也就是我达奚冰的座上贵客，这段期间，我一定会让柳姑娘忘记之前的所有不快，开开心心的等他回来接你的。”
达奚冰便不再说什么，和小舞、丫鬟一起进了阁楼。
达奚冰的闺阁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独立阁楼。
走进那阁楼，环望四周，上好檀木雕成的桌椅上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感觉。靠近竹窗边，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描绘着几株含苞待放的兰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如此多愁善感，竹窗上所挂的紫色薄纱，随着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
绘有百鸟朝凤的屏风后面，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粉色的纱帐，外面覆盖着璎珞穿成的的珠帘和晕红的帐幔，显得华贵又不失典雅。床的斜对面是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甚是明美无朋，绚丽夺目。梳妆台的左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刺绣丝帛，绣的是牡丹花，娇艳动人，提名《花开富贵》；另一侧墙上挂着字画，画的也是花，荷花，蜻蜓，落款处提有小字，像是从其他的书法作品上拓下来的，写的内容是“勇敢抬起头，你的笑很美。”
哦，还是第一次进入其他姑娘的闺房，和自己的有极大区别，小舞觉得很新鲜很好玩。一定要借此机会好好参观一下。
这样想着，小舞转来转去，仔细观察。
而达奚冰却神情落寞，虽然强撑欢颜，但还是无法掩饰有点失望和忧伤的样子。
小舞欣赏完了刺绣，又对字画产生了兴趣。
“冰姐姐，这幅画是你画的么？”小舞右手食指点着自己的嘴角。
“啊？啊！是啊。很早以前，刚刚开始学画时的作品呢……”冰姐姐有点走思，被猛然一问差点没及时答上。
小舞又重新开始仔细品鉴画作，上面的荷花羞羞涩涩、含苞待放，像是满怀心思，又欲语还休，两只蜻蜓一只灵巧温柔，立于荷花之上，另一只强大健硕，正打算远远起飞。再看最下面的落款……
“冰姐姐？这作品是合作的么？”小舞发现落款的题字相对于画面上的笔触，更加果断坚毅有力，像是出自于一个男子笔下，而且从笔画的运势来看，八成是个习武之人。
“嗯……”冰姐姐却显得很犹豫。“算是吧……”
“算是那就是喽！”小舞从小生在官宦之家，父亲又没有儿子，就把所有的心力都倾注在了自己身上。想来，自己的歌舞、书画、琴棋、武功、手艺，在同龄人之中，都应该是佼佼者。又常年在洛阳担任少府，专管铸钱冶铁和皇家财物，见过的金石文玩、字画古籍成千上万，对于书画鉴赏，还是自以为颇有见地的。“那写下这字的人是谁啊？能告诉我么？”
“呃……这个……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只是一个同窗好友而已。”冰姐姐面颊绯红，深情有意躲躲闪闪。
小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莫非是她的心上人送的？
可若是心上人的话，只送了一个小小的落款，还是之后拓上去的，未免也太小气了。
莫非是暗恋？
对方本人并不知道！落款是从其他的什么笔记或者刻印上偷偷拓回来的！？！？
哇！
小舞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一样。
想到这里，小舞赶快把自己的嘴捂起来，还没有查明是谁，千万不能说漏了嘴巴。
“那这个同窗好友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喽？”小舞继续套话。
“嗯……”冰姐姐眉眼低垂，安安静静坐回书桌前，好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是一个与内古道热肠、于外能力出众的人，我与他相识在大学堂，至今已有整整五年，这期间他一直都在南征北战，精忠为国……”
“哦！我想到啦！我知道是谁啦！”小舞脑中浮现出了一个形象。
“啊？”冰姐姐显然没有丝毫防备，惊得目瞪口呆。“柳姑娘……”
“紫泉宫的宇文护！对不对？”小舞得意的摇动着一只手指。
“……”冰姐姐的表情有些失落、却又有些安慰。
“不对么？”
达奚冰笑笑，没有确认，亦没有否认，而是说：“估计洗澡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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