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两件珍宝
会议结束后，燕不回带燕穆凌和侯莫陈舞两个人走在通往后院的长廊上，小凌和小舞并肩而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他们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找你们两个人一起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拜托一下你们，影儿是对我来说很重要很特别的存在，整整六年了，我看待他就像是看待我自己得亲生骨肉，这次的行动非比寻常，真正的战争、真正的战场上，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所以我想拜托给你们二人一件事儿。”燕不回头也不回，边走边说。
“是想让我们尽力去照顾那个傻哥哥么？”还是小舞冰雪聪明。不过换做任何人，估计都已经猜到了。
“我一定会的。”小凌即使在入夜，也没脱下身上的战甲。拳头敲打在上面，还铛铛作响。“影哥哥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家人。我早就发誓会拼死守护。不像某些伪物，才刚刚认识就口口声声得学着叫唤，以为使用一样的称呼就能够替代在影哥哥心中的地位。”然后不服气的用眼角余光斜瞟小舞。
小舞却轻笑：“切……凭什么我要答应这种要求？无冤无仇非亲非故的，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对杨影也仅仅是停留在感兴趣的层面。恕我不能答应，这普天之下，参战上阵的人多了，挨个维护我能维护的过来么？”刻薄中透着妩媚、得意中自带刁蛮。
“哼！我猜你也是这样的，谁知道在你的口里面，除了影哥哥，还有多少什么王哥哥刘哥哥李哥哥，每天勾三搭四的……”燕穆凌别过脸去。
“呵呵，不服气你也可以去试试啊！又没人敢拦你。”小舞交叉双臂、托胸抬头，故意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估计你倒是想，可惜没这个本钱。”
“你说什么？找打是不是？”小凌被激，举起拳头。
小舞一脸奸邪，手已经摸到藏在协下的峨眉刺。
“好了，都少说一句。”燕不回停下脚步，回头看二人。“两个人关系还真的好呢，没看见还有个长辈在场么？”
“将军您哪里看见我们关系好了？我最讨厌她了！”小凌气呼呼的指着小舞的鼻子。
“手拿开点，没礼貌。反正我随时奉陪。”小舞也不甘示弱的仰起头，回敬一个下巴给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换下一个话题吧……”燕不回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还有一件事儿，我就是想问一下，对于这次的绑架，你们都知道些什么？”
“任务是我和影哥哥去的。”小凌比较急躁，抢先开口。“敌人的战斗力很弱，我们没有任何折损，甚至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任务。”
燕不回听后点了点头。
“因为是典型的双线任务，所以我也没多打听，一方面让影哥哥带人寻找侯莫陈舞的具体位置，成功后通知我；一方面我就假扮成丫鬟和敌人接头，拖延时间，伺机出手。总之挺简单的，也没有在意他们具体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燕穆凌想了想，继续补充了一些。
“那你呢？你对犯人有什么线索吗？”燕不回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小舞身上。
“这我哪能知道？想绑架我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是看对了哪方面？”小舞显然是一副不太愿意配合的表情。“说句实话，他们的功夫真是稀烂，怎么可能能奈何的了我？其实我也是想知道，他们是谁，想要什么，才故意演戏给他们看，假装被绑的。”
“你信口开河！”小凌对她的恶劣态度忍无可忍，直接打断了她。“你明明是知道的！就是不说！我和影哥哥救你的时候，自己还说敌人是想换取你手中的社稷军配图！现在就闭口不提了！”
“是的，我当时是说过，但那纯粹是推测。我当时又不知道你们私下和高昌公主联姻的事儿，只能从我身上对他们而言，最有价值的东西说起，那就是军配图。但现在就不好说了，因为我手里还有一样宝贝，可能对他们有用。”
“和高昌联姻？”小凌瞬间方寸大乱的看向燕不回。“将军，影哥哥必须要娶这个公主么？”
“是宇文护必须要娶。”还不等燕不回吭声，小舞先插上一句。
看小凌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
“不过你的影哥哥可能需要娶洛阳的独孤二小姐为妻。”小舞是故意的，就是要坏坏的看燕穆凌的反应。“那可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二美人呦！”
“是真的么？师父？”小凌慌张的看着燕不回走在前面的的背影，急的口都改了。
“嗯……”燕不回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诅咒着侯莫陈舞，你个害人小狐狸，本来是最不希望让小凌知道这件事儿的。赶紧再加上一句吧。“不过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凡事总有变数的嘛！”
“嘻嘻嘻……”只有一旁的小舞偷笑。“说到底，这是你们兵府内的家事，本来就没有资格拉住我，又是开会又是谈话的。我现在这样，也只是看在燕将军是长辈、小凌妹妹是好朋友的份儿上才过来。”
“你这人……”小凌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能这样……”
“唉？小凌妹妹这话可就说的不对啦：又不是我要嫁给你的影哥哥，我只是好心把知道的都告诉你，顶多算是个报信儿的。”别看小舞微微胖胖的，可身形异常轻巧灵活，能在长廊的交叉路口绕柱转身。“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知道的也都说了，就不陪先回去啦！”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树阴歧路之中。
“嫁给温柔的影哥哥……”小凌听了小舞的话后还在发懵。
“小凌……小凌！”燕不回叫了两声才把她从思绪中唤醒。“那目前最重要的线索就是你们白天抓获的那三个活口了，我把他们都交给你，务必要在弄死之前撬开他们的嘴巴，看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还知道多少。”
“……”
看小凌不回声，燕不回长叹一口气：“小凌，你的心思我们都是知道，放心吧，师父保证一定尽力撮合你们。”
“啊？真的么？”燕穆凌脱口而出时可能又觉得，身为一个女孩子这样有点不恰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有那么明显么？我的想法。”
燕不回不置可否，只是想，可能只有杨影不知道吧？
不过，玉面九尾，善操人心，果然名不虚传。
想到这里，燕不回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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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影经巷子中一场苦战，现在已睡意全无，何况天色已晚，也没有办法继续追击，只好先回到兵府。想找人商量一下，如何应对。
可奈何，现在夜深人静，已无人还在府衙门。站在空空如也的大厅里，杨影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去商量。
还是先往里面走，正在揣测间，路过了第三进的卷宗室，突然听到房间的地下声音，仿佛是有人在练功，好像来自于地下室。
杨影忍不住好奇，就走进了卷宗室。
卷宗室的深处，角落里有一个陈旧的书架，在书架上摆放的，大多是无人问津的法家典籍。杨影扣动了最上一排的角落里一本书，书只是向前倾斜了一个角度，并没有用掉下来。原来被搬动的在上排那本书是一个机关。
随着一声巨响，书架向后弹开露出了一个灰色的暗门。
杨影伸手扳动暗门上的机关把手，门也应声反转打开。
一条通向地下室的青色台阶，冰凉的显露在面前，潮湿而幽黑的通道里传来阵阵阴冷透骨的寒气，还有一声一声人的惨叫，像是有人在下面遭受着非人的虐待。
昏黄的火把挂在墙壁上，杨影取下一个，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
砖墙砌得极不工整，像是参差而出的犬牙，杨影的手抚摸着墙壁，沿着台阶向下。
惨叫的声音也变得愈加强烈，听得更加真切。
踩到实地，证明终于到达了最下层。这里的地砖和上面兵府内铺设的完全不一样，是一种更易于清洁打扫的光滑大块大理石。
继续向前走，感觉寒气正一丝丝的渗透进肌肤和内脏。
地板上还留存着可能永远也擦洗不掉的血污，墙上挂着整张的人皮，角落里整齐的码放着大小不一的头骨……
一阵恶心在胃里翻涌，纵是在战场上几度出生入死的杨影，依旧几乎呕吐出来。
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两间并列的昏暗牢房。
没有窗户，所以没有一丝光线射入，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被封锁的铁质栅栏里，摆放着高高低低、各种各样的刑具。
一个被装进了“铁娘子”中，只露出个脑袋；另一个被放置在“碎身轮”里，鬼不像鬼。被分别关押的，正是他和小凌在解救行动中抓获的三个高昌人中的两个。现在都没了动静，不知道是死是活。
杨影循着声音的来源，继续向前走着。
最后出现的是一扇木质的小门，掩盖在拱形的小门上。
杨影悄悄趴在门旁，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观察。
在这间位于最深处的监狱里，树立个一座造型诡异的十字架，上面倒吊着最后一个犯人，遍体鳞伤，还被灌了辣椒红水，呛咳之中说不出话，只能痛苦的呜咽着。
正对着着监狱里的墙上，挂着各种从未见过的新式刑具。火炉熊熊，烤着烙铁。
“既然他们两个，都已经说了，那你地位还没他们高，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一个矮小的女人，穿黑色鱼网连身袜，套黑色紧身皮衣，头发高高扎起。
“到底还有什么知道的你？”女人这么问，从盐水桶中拎出鞭子，狠命挥舞抽打在第三个人身上。
那高昌人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没有得到回应的女人大为光火，又提起火红的三角烙铁，狠狠的压在他的肋下，发出洪亮的呲呲声。
“再不开口，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女人又从墙上取下一个手摇式的钻头，走过去岔开两腿蹲下，在他的头上比划着，准备给他来个透光的窟窿。
简直就是刑讯逼供。从未见过的场面异常惨烈，冲击了杨影的整个脑门。
女人即使背对着杨影，身形却依然是如此熟悉，怎么可能？该不会是……
杨影这样想得分神，不禁踢动了一块石头，发出声响在深邃的长廊里回荡。
“谁？”
女人转过脸来，果然那张熟悉的面庞。
小凌！
而燕穆凌也看到了门口呆立着的人，她朝思暮想的影哥哥。
“影哥哥！”小凌窘迫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忙去角落柜子里取了那件常穿的雪白斗篷，裹紧身体走了出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嗯……嗯。”杨影只是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一下头。
小凌满身香汗淋淋，一缕头发，也卷曲着从额头上垂下。
两人僵了片刻，小凌用即使沾染了血污，却依旧雪白修长的玉指，将那缕头发撩到耳后，终于开口：“其实，这些工作一直都是我来做的……只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拜托各位将军都瞒着不要告诉你……”
什么也没回应，杨影只是默默看着面前的小凌，陌生而熟悉。
“为了能够保护兵府、保护……”小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我觉得这是必要的，也是值得的。”
“嗯……我知道了……”杨影面无表情。
“那，你会因此讨厌我、疏远我么？影哥哥？”小凌扬起脸看他，泪水已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杨影突然张开结实的双臂将小凌包围，用力拥抱像是恨不得把她填进自己的胸膛，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头。只悠悠一句：“一直是一个人……很孤独吧？”
便说的小凌泪腺彻底决堤，失声痛哭出来。
小凌也紧紧抱着杨影的腰。
影哥哥那温柔的体温，一层层透过斗篷传递进来，小凌的身体感觉就像是沐浴在温泉中。
闭上眼，回味着那句话的声音，不知何时似曾相识，无数梦里，相同场景，这一丝呼吸、伴着心跳的回忆，就像堕落天使的咒语。
早已褪色的约定，在脑中清晰铭刻着日期，如同一首旋律，一直沉睡在心里。
自己还曾担心从此失去。
我想起，那时的影哥哥，总喜欢在午夜，一个人躺在大殿的屋顶。
有一天，曾指着漫天星河，对我大声宣布：
“一无所有的我，只有两件珍宝，我要将它们全都献给你！这高远天空上的繁星，和默默守护的感情！”
那晚瑰丽璀璨的群星，在我梦中犹记。
“影哥哥，你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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