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鬼谷双星
依旧金碧辉煌的洛阳皇宫，虽然已经和丞相高欢挑明了撕破脸，但皇帝元修每天还是坚持上朝。
今天的议题是：洛阳被围成这样的今天，朝廷应该怎么办？
朝堂下稀稀疏疏、零零落落站着不几个人。
还好斛斯椿和独孤如愿来了。
元修这样想着。
“朕已经和高欢公开摊牌，彻底决裂了。现在该怎么办？”元修说完就看向斛斯椿。
下面穿着墨绿色官袍的白脸尖下巴，就是斛斯椿。摊开双手，说：“我都已经建议您在邺城增援渡江的时候出兵奇袭，一定能击溃高洋的重甲师团。现在……”
元修受了刺激一样一下站起来：“你说的容易！现在洛阳城外高澄二十多万大军虎视眈眈，就算你说的是对的，有谁敢出城一战？你这计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独孤如愿心里觉得这话说的不妥，不过也不能指明，也就低着头在下面莫不啃声。
“朕只想知道，现在，怎么办？”元修无奈的坐了回去。
其实斛斯椿倒不是没有办法，跟着乌鸦军师这么长时间，又不是笨人，多多少少还是学到了一些出谋划策的方法。不过一方面是元修虽说和高欢决裂，却没敢杀掉皇后高清，再加上另一方面，自己主动出击，趁高洋带兵半渡黄河之际奇袭的妙计没有被采纳，就已经证明了：元修虽然可能真的是有心想独立，但个人胆识和做事都太疲软，总是走退路的人，最终会无路可退。看现在他的那个熊样，真的不像是能和高欢对抗的样子。要不是因为自己会被高欢杀掉，如果给斛斯椿重新选择的机会，估计一定会逃到晋阳吧？
其实在场的大家都知道，目前摆在元修面前的道路只有三条：逃亡荆州投奔贺拔胜、逃亡关内投奔宇文泰、出城和高澄的晋阳大军决一死战。
根据开战至今的表现来看，第三条路是无论如何都走不通的，谁都知道：看这皇帝的样子也不像是能冲出去拼命的料。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逃了。
可是逃到哪儿呢？
散骑侍郎柳庆主张进入关中，因为荆州太近，旁边的襄阳还驻扎着晋阳派侯景的军队，不是久居之地。
而东郡太守裴侠则主张投奔荆州，原因有三：一是虽然侯景是亲晋阳，但并不是坚定的晋阳派，只是迫于形势介于压力，逢场作戏而已；二是荆州靠南，如果晋阳不肯善罢甘休硬要杀来，还能继续向南投靠梁国，萧衍一定会接纳他们；三是他认为关中宇文泰是一位不属于高欢的当世豪杰，投奔他无异于出汤入火，毫无区别。
可元修哪能听得进去这么多话，只询问了洛阳城的兵马总指挥、自己的宗室元斌：“目前城外可有勤王兵马？”
“回陛下，没有见到，只听说关中泾阳兵府蜘蛛军刚刚袭取了函谷关。现在正在关内休整；襄阳侯景的军队正在向洛阳赶来，除此之外嘛……就再没有任何别的消息了……”
元修也是发愁的靠在龙椅上。
这些臣子都一样，平时牛皮吹得梆梆响，关键时刻一个敢站出来的都没有。现在该怎么办呢？
“还是继续密切关注城外动向，严加守卫，洛阳城高池深，我们静观其变吧！”
元修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下了一道这样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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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简的《孙子兵法》顺势滚落展开，苏子云斜靠在案几上，一手托腮：“缺粮不能持久；无法死保洛阳；准备仓促，不能和师兄正面开战；不知增援何时能到，又能起多大作用；城池已经被包围孤立；通信不畅，也不知道里面的朝廷做什么打算；敌人兵精粮足，我军兵少将寡，十五打一，不成比例；现在对面猛将如云：高仲密、高敖曹、高岳、孙腾、段韶、龙逆鳞、裴光和裴娜，再加上乌鸦师兄和崔暹也能坐镇指挥，娄昭和侯景也不日赶到，反观我军，能独立率军作战的只有燕不回、宇文护和杨影三人，加上我，算半个，三个半……”紧紧地闭上双眼，苏子云眼前仿佛浮出一幅立体的地图，你来我往，刀剑相抵，陷入久久的沉思。“如果让高欢得到了皇帝，那他下一步一定会解除关中的武装，可就不妙了啊……也不知道侯莫陈大小姐叔侄二人什么时候能赶到……”
苏子云一筹莫展之际，门被敲响了。
“请进吧！”
门推开，燕穆凌灵巧的溜了进来。
她的手上，端着一套茶杯。
“小凌？有什么事么？”怎么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那个……那个……”一向机敏的小凌怎么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
“不是想和我咨询一下情感的问题吧？”苏子云虽然很想和她逗着玩一会，但真的是时间不等人，所以还是直接说了吧……
“啊？不是啊！”燕穆凌羞红了脸。“是我的一个朋友让我来找你的……”
“哦……”燕穆凌一直生活在兵府内，除了杨影哪儿还有什么朋友……
“就是我的一个朋友啊……她是一个女孩……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儿……但是发现有另一个男孩子喜欢她……应该继续追求呢？还是回应呢？”小凌很犹豫。
苏子云听完就笑了。还一个朋友，不就是自己心里喜欢杨影，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宇文护么？还搞得这么神秘，假装给我送茶……
但是看着小凌期待的眼神，又实在是不好意思戳穿她……
“你的这个朋友啊……没准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不过是还没勇气说出来而已，如果时间能够证明一切，那结果就自然会出现。”苏子云只是嘴上说着，眼睛却还停留在《孙子兵法》上……
“结果自己出现……”小凌好像若有所思。
苏子云看她发呆，就说：“茶我这里已经有了，你走的时候把自己得带回去吧！”
“哦！我明白了！”小凌好像领悟了什么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了。
“真是的，完全和我不在一条路线上……”苏子云正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带回去……有办法了——只有把皇帝接走，带回关中！”
说着，苏子云起身走出屋子，顺手把桌上的羊皮卷筒抓过来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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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洛阳城北的晋阳大营中，乌鸦也伫立在地图前，陷入沉思久久未动了。
如果对手是子云师弟的话，他会选择如何应对十五倍于自己的敌军呢？
明天，就明天开始，配合邺城的增援，正式开始攻城。
可以看出来高洋也想要攻陷洛阳得功劳，不如把北门交给他和孙腾、裴娜。
而自己的工作重点和重型移动到西门上，全力抢先破门，或者拦截企图逃亡的皇帝。
这样是对于资源和人员的调度，都是最适配的。
乌鸦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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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大殿上。
大家都在等待苏子云，包括燕不回在内。
苏子云一边走进来，一边讲述计略：“燕不回将军请带兵大摇大摆的南北游行在洛阳包围圈的西侧，见机发动攻击，尽量在不露脸的情况下，多蹭些便宜。然后潜行至洛阳北孟津南的树林旁，配合宇文护将军包围吃掉敌人的伏兵。”
“拣弱的欺负，这可是我的老本行。”燕不回听后调皮的向杨影眨了眨巴眼。
苏子云走至中央站定，扭头接着说：“宇文护将军率兵突袭孟津，带足弓箭，路上遇敌就尽管开战。你的任务是作为诱饵，吸引对方火力，所以，在没有得到增援之前能牵制的敌人越多，我们的胜率越大！这种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给能力出众的您我才放心，也只有您，能承受得了。可能会在树林附近遭遇敌人的伏击，想办法和他们对峙，等待燕不回大人增援，吃掉他们。”
“哈哈哈！当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办法了。”宇文护兴奋地摩拳擦掌，仰起脸狂妄的笑：“没有增援被包围然后撕扯敌人的防线！我最爱干这种活儿！别人哪有这能耐呵呵呵呵……”即使强压抑着自己的笑容，还是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燕穆凌请打上燕不回将军的旗号，等燕不回将军出城后你随后出城，负责绞杀敌方跟踪燕不回将军的游击队。”
“领命……”燕穆凌点点头。
苏子云接着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两封信：“杨影将军任务就一个：想办法突围进城，把这两封信分别亲手交给独孤如愿将军和李虎将军。”
“除此之外，我的心腹已经出发去约见好友李檦的哥哥——李弼大人，求大哥李弼将军出资收购晋南地区的粮食和银钱，哄抬河洛地区物价！”苏子云收起书信，取出纸折扇。“我要让乌鸦师兄知道：胜负不只是在战场上！”
“好了，陪这个‘帝国的大脑袋’好好玩一把吧……”苏子云一抖手发开折扇，笑着看向门外灿烂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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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无数个不知名的夜晚，在昏黄的灯下，一白一黑两个人就这样，同时面对着一张相同的地图，分别在思维中不断交换着彼此的位置和立场，思考着战局的下一步变化。
历史上又一轮鬼谷弟子间的内斗，新一代鬼谷子称号的争夺，再次拉开帷幕。
桌上摆放着一把白色的纸折扇，上面用飘逸的草书写道：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而另一人的桌上，立着一支短小的判官笔，中腰上用小篆铭刻：
“兵者，诡道也。”
鬼谷双星之间的较量。
“白衣书生”苏子云vs“帝国首脑”乌鸦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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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谷关大门洞开，白眉白发宇文护一脸兴奋，首先率领一队步卒开出，径直杀向孟津。细看这支部队，你会发现，每个人都背着两只箭筒。
这一切，都被隐伏于函谷关外草丛间的斛律光和铁甲面看在眼里。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铁甲面就退去了。
宇文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走在队伍的侧面，向东北方向进发。
他回头，用眼角瞥见，在“宇文”大旗布织飘带之间，自己的队伍之后，隐隐的浮出了一支不明来路的部队，不远不近不藏不显，如幽灵一般尾随在后。宇文护笑这扭回头来，放开缰绳下令：“向孟津南的树林附近开进！减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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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红袍八剑的燕不回带着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函谷。一时旌旗蔽日枪戈如林，大队前前后后绵延了几里。
斛律光伏在草丛中把自己的头低下，开始思考“蜘蛛军”的意图：从人数上看，显然，这支打着燕不回旗号的队伍就是“蜘蛛军”的主力。可是，因为他不认识燕不回，所以无法确定领军出去的是不是燕不回本人，那么现在怎么办？
就这样，等到了大军走过去远了，斛律光还是没有想好是应该继续等待还是应该尾随跟踪。
他最终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派出一小股侦查力量跟随刚才的敌方主力，看看他们有什么意图。于是他分出了十个人的小队出了他的属部。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城上摇着折扇的苏子云看在眼里。
“哈哈哈哈哈哈！蠢货！等的就是现在！”苏子云突然停止了自己的笑容，眼中射出冰冷杀人的寒光，扇子一挥。“敌人暴露了！燕穆凌依计行事。杨影将军，绞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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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后不久，弓箭手敏锐的直觉就油然浮出。斛律光心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的凉意，好像要发生什么了……
果然，城门再次开启，一个白盔白甲的小将带了一队骑兵，打着燕不回的旗帜，顺着刚才大军出发的方向追了出去。
坏了，难道这才是燕不回？铁面危险了！
而自己，估计也早在敌人的算计中！恐怕已经暴露了。
可容不得他多想，两把飞戟已经从后方掠过他的头顶。
“你死定了！”远远的传来一声大喊，一个身穿镂金丝黑色束衣、外覆轻甲的将领正骑着一匹额头上圆环印记的宝马，带着十几个人，从函谷的偏门杀出，像离弦的箭向他冲来。
斛律光忙打了一个手势，伏兵全数出现，有序地缓缓撤退。斛律光亲自断后。
可伏兵移动需要整备，而对方马快，一眨眼就已经杀到了近前。不战而退肯定是来不及了。
斛律光远远就弯弓射出两箭。
杨影听着弦响就习惯性的躲闪。
这明明还没进入一般弓箭的射击范围，难道是想让我摸不准他的攻击范围而虚晃一招？杨影不禁心想。
话说，最近是怎么了？好像上辈子和弓箭手做孽，最近是各种有缘啊！
想归想，战斗的紧张感不能减。杨影使劲驱动缰绳。
“速度解决了，然后还得去帮小凌和师父呢。”
杨影开朗乐观的想着……拔出了那把藏青色的弯刀。“又忘了……已经改口叫姐姐了……”
这把刀好像是叫……“鸣鸿”对吧？据传还是上古宝器呢……
没看出有什么特别地方……不过手感确实不错……
刀在杨影手中灵巧地转动，隐隐鸣响，反射出红光……
可是，不知为什么，杨影却突然隐隐觉得有点头疼。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好彻底吧！
或者是因为上次发动“魔王降世”留下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
反正不用在意不用在意……
杨影就这样，单纯地想着，向着斛律光的方向，高高举起刀。没有发现，刀身已经逐渐完全变成红色，散发出纭纭如烟的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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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苏子云料定：如果敌人为了占据攻城的主动，同时企图吃掉驰援的“蜘蛛军”，提前探知我方的动向至关重要，也就说，敌方一定会在函谷关附近埋伏兵马，一方面是便于进行侦查，另一方面在决战的时候还可以从敌人背后发动突袭，退一万步，就算是没有任何建树，作为疑兵扰乱战场节奏或者是骚扰对方后方都是常规打法。这是在这场战斗中，乌鸦的“万金油”，而且，这样的部队肯定还不止一支。杨影的任务就是等待对方暴露，然后扫荡了敌军的侦查力量。
自己也该出发了。
苏子云笑着转身走下城楼。
“乌鸦师兄，时隔多年，没想到我们真的竟会以这种方式，在战场上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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