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章 掎角之势
“我们是好朋友吧？”其实这小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是啊！所以我把这一半糖饼分给你！”我掰开自己的干粮。
好奇怪，明明自己把东西交了出去，反而比得到饼的他，更高兴。
我从没觉得，我对任何人的帮助，是一种施舍……
我只是单纯的，想跟大家呆在一起。
我讨厌孤独……
所以，我选择和你们在一起……
不管是庙堂里，还是战场上。
哪怕真的不符合我接班人的身份；
或者，哪怕真的很危险……
白眉白发……
不是什么太子党！
也不是什么官二代！
就算没有叔叔，我照样能爬到叔叔位置上！
就算没有师傅，我照样会独自带兵上阵！
“斗神太子！”岂浪得虚名？
身为继承和接班人，更应该和敌人在战场上来个你死我活。一个真正的王，是选择躲避敌人，还是敌人躲你？
如果不幸死了，那只能证明：天命不逢，寿辰不济，这个天下本就不是你的！从来没听说过宝座给死人留的！
宇文护命令手下四面包围树林，下马进击。
我一定要和大家在一起，一直走下得去！
所以：
我不管里面藏得是谁！既然敢埋伏，就得有本事能杀了我！
“我只要敌人的脑袋！”抽出腰间长剑“太阿”，宇文护直指林中深处。“听好了！全军不管是谁，斩获敌首比我还多的，官升两级！”
双手握剑，宇文呐喊着冲在最前：“小的们！跟老子上！！！”
“杀！！！！”全军发出震天的大喊！
——
四面喊杀声起，已经依稀能够听到刀剑相抵的声音。
“来的是‘屠夫太子’宇文护啊……”听了斥候的回报龙逆鳞咬紧牙关：“真是个爱乱来的家伙呢……”
“听我命令！‘阎魔刀’集中向南突袭！”龙逆鳞原本的目标是击杀宇文护。不过，看目前做到这步，估计也够了，快撤吧。
要是自己失败被围，高澄大人就麻烦了，所以，还是立马按照军师的意思从孟津撤退，增援洛阳外围，没准时机合适，一个漂亮的里应外合，反包了皇帝老子的饺子。
那时，他还没有丝毫的感觉：觉得自己会被放弃，觉得自己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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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龙逆鳞狼狈不堪逃出丛林时候，他回头看自己身边，仅剩下三个部下。
此生从未如此惨败。
背后还不断有流矢袭来，蜘蛛军依旧不舍。
“该死！啊！”龙逆鳞从未如此憋屈过，感觉有一股气场积压在胸口就要爆发。
一辈子伏击别人，竟被包围打了个团灭！让我怎么回家去面对那些死去同胞的家人！
又一支箭破空而出，瞄准龙逆鳞的后心。
“将军小心！”仅剩的部下中一人，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中箭倒下。
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部下，龙逆鳞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唯有咬牙抛弃死伤，赶快逃走。
恨得龙逆鳞牙床咯咯作响：
“宇文护，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
“给我追！一个不剩！全部干掉！”宇文护白眉白发，雄姿英发，挥剑大喊！声震林岳！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关中兵力不足，所以，外围作战，敌人能吃掉多少，就应该尽量吃掉多少。
虽然一直掩盖于叔叔宇文泰和泾阳兵府的光环之下，但，宇文护实话说确实有成为一个出色的将领的全部条件：优良的生世背景、出色的人脉关系、不弱的武力和极具渲染力的火爆气场。
只要假以时日磨砺，沿坦途前行，一定能够成为宇文泰合格的继承人。
手下兵将们都深受胜利的鼓舞，忘我突击，战局呈顺风一边倒的态势。
“宇文！不用再追击了！”
身后远远传来苏子云的声音。
宇文十分诧异。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需要坐镇函谷关么？
“放心吧！我的计划已经进入第二阶段了！”苏子云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直接奉上答案。“据报，孟津港已经是一座空壳了。今早，有斥候看到高澄亲自带兵前往洛阳外围了。我已想好新的方略，我们要把皇帝带走！”
“啥？”宇文虽然已经听清楚了，可还是忍不住反问。“挟持皇帝？”
苏子云一咂吧嘴：“怎么说话的？大逆不道，这关东兵荒马乱的，我们是在邀请皇帝移驾关内，主持大局。”
听得一旁侯莫陈舞偷笑。
宇文护也笑：“真是只有你才能琢磨出来的办法……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准备好换乘的马匹，准备驼上皇帝老子，和高澄赛跑。”苏子云神秘兮兮的眼神藏在扇后。
“你打仗真有创意啊！”宇文护笑。
紧张的战场，难得如此轻松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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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红眼的杨影将压在身上的几十个人一起举起，扔了回去。
斛律光只退缩了两步，就又杀了回来。“我，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战友！”
斛律光用左手死死扼制住自己颤抖着的右腕。
杨影！
“魔王降世”！
原来这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蜘蛛军”啊！
原来这就是扬名天下的泾阳兵府啊！
远处杨影用猩红的眼睛瞪着他。
亲眼见过后，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就是这样一种，传说级别的强大啊！
我斛律光，也想像他们一样，立于乱世的狂岚之中，化作历史天空中的一颗明星——
恐怕晚上做梦，都会笑醒吧……
看着部下一个个，为了争取自己逃走的时间，而前赴后继的以卵击石般扑向狂暴的杨影，好像有什么被尘封已久的气概，逐渐在斛律光的心底复苏。
“为了保护一部分人而牺牲另一部分，这种事！我这辈子再做不到！”斛律光停止了逃跑，扔掉头盔，下定决心，重新杀回来！“全军听令！敌人就一个！围也围死他！”
因为恐惧，原本强大的敌人，才会变得更加可怕！
男人用尽一生，不过是在和自己内心的恐惧斗争！
斛律光舍弃自己的宝犀长弓，抽出背后的刀，腰间扯一根布条，把刀柄结结实实绑在手上。
迎着杨影冲了过去！
今天的我，要脱胎换骨！
“我也要成为，青史留名后世敬仰的英雄！！！”
英雄！
相撞的刀光映衬着两张男人的脸。
杨影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傲！！！”
斛律光也爆发出怒号：“啊！！！”
身法灵活，双眼已无法看清两人；招式灵巧，几乎无法分辨彼此。只有两把刀，不断闪射弧光！
速度几乎超越人体极限，两人全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一道血痕，划破了斛律光的脸；
一道血痕，割破了杨影的右臂；
一道血痕，刺破了斛律光锁骨；
一道血痕，越穿了杨影的肩头……
全天下都认定我是个娘娘腔，今天，我斛律光就算死在这里，也要证明：你的狂暴，没什么了不起！也要证明：晋阳同样是，猛将如云！
我不知道谁是天下第一，但我保证，肯定不是你！
从今天起，我要让大齐“落雕都督”和你关陇“降世魔王”一样，大名鼎鼎！
而那些早先撤离的晋阳士兵，亲眼看见自己的将军又杀了回去，直面双眼猩红的“魔王”……
“害怕黑夜怎样？”
“害怕敌人又怎样？”
“如果不迈出这一步！”
“将一生无法前进！！！”
斛律光昔日鼓舞的声音，仿佛依旧回响在耳边，激荡着灵魂。
所有人都停下脚步，自发重整装备，一个个回转身来，拿起武器，直面战争！
对啊！我大齐有高欢大人、有高澄高洋二位公子、有晋阳四贵、有乌鸦军师、有落雕都督、有苍龙将军、有段韶高岳、有崔暹孙腾、有猛将高敖曹、有裴光裴娜……连尔朱一族都不是对手！怎么可能会输？怎么可能有打不赢的敌人？
“大家跟紧斛律光大人！包围敌将杨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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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伐整齐、喝令嘹亮！
荷枪实弹、军容严整的军马在高大的洛阳城头紧张布置。独孤如愿严容钢甲、灰色披风上点缀橙色的兰草图案，左手压剑柄，右手持令旗，漫卷风中，立在城楼头。
不愧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子，穿着战袍都比一般人好看数倍。
面对着，池外城下黑压压一片晋阳敌军。
敌人也严阵以待，列阵规矩，数量众多，一眼望不到边际。
“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不过，实话你没有义务帮我。”独孤如愿感觉到自己头顶的檐上有人，知道是鹰眼赶到，随口说了一句。
“你好像误会什么了……”鹰眼伫立在洛阳高大的城墙城楼檐上，任由风将他口中衔着的青草卷上云霄，掠出了一只纯色碧瞳。“我没有在帮你。”
“你和我家二姑娘的事儿我早就知道。作为一个父亲，在她没有主动和我谈起之前，我原则上是不想出面的。但作为一个男人，前因后果是是非非我都不讨论，只想提醒你小子一句，她已经和别人订下婚约。”
“嗯，我知道。”鹰眼就地坐下，将两条腿荡出檐外。“我都知道。不过，在江湖人眼中，婚礼之前，所有人都有平等竞争的权力；况且，我来助阵，也不光是为了你、为了独孤、为了百姓和我的名号……”
“那是为什么？”独孤如愿想不通，谁会在乎这吃力不讨好的营生。
“为了一箭贯穿所有不堪回首的过去……”鹰眼好像若有所思的自顾自拉开空弓，用眼睛瞄准城外密密麻麻的人群，比划着……
曾经的“鹰之眼”——右眼黄金“时之瞳”，可以一目过去和未来；左眼幽篮“共感觉”，能看清联动五感。
闭上眼，仿佛又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还有曾经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就如同今天，白马寺院前，围绕在独孤纱罗身边的孩子们，虽然食不果腹、衣衫褴褛，却不掩眼中对未来的希望之光。
放心吧，这一仗我一定不会保留丝毫实力，拼死也会保护挚爱，保护洛阳城！
作为“侠”者，是时候了：
“我绝不会让一个敌人入城！”
——
两辆满载箭矢的辎重车被几个人推动过来。
“鹰眼！鹰眼！”下面传兵的甬道里，有人喊他……
鹰眼回头看。
倒是把这些负责运输的小卒子们吓了一跳。
也难怪，大多数人都只听传闻，然后想象，很少有人看见了我真正的面目后不害怕的……
这不怪他……
为人民而战，却无法直面人民，这也许就是上天赐予我力量时，让我付出的代价吧……
“这就是我要的箭？都准备好了？”鹰眼很满意，因为他臂力的原因，他射的箭比标准军制的要长出许多，需要连夜特制。
“是的……”领头的小卒子很迟疑。“可是……这些真的……是你一个人的量？”
“嗯……放心好了……只要箭够……”鹰眼笑着坐在城门楼顶的屋脊上，嘴上不知何时又叼上一根，新的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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