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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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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有钱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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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我想我只有给我娘一个清楚的交代才是。我娘喜欢热闹,根本静不下来,这会儿居然一个人闷在后院开始浇起花来,看似平静,但我知道她内心在翻涌。

  “你回来了?”我娘淡淡看了我一眼,又继续浇水。

  前些日子才喝了她给我补身子的参汤,却也只是表面上乖巧,她自然生气了。

  我走到她身边,道:“娘,对不起。”

  我娘不给我个反应,只是问:“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娘知道,你不会在家里一直呆着。”

  我望着天空道:“我也不知。走一步算一步。”

  我娘这才放下水壶,终于表露出真正的情绪:“你多大了?你能不能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负点责任?你知不知道那个命里有灾的预言让娘担心?”

  我据理力争道:“娘,预言是师父编造的,我小时候平安长大了,以后也会继续平安的。况且,难道人生就只有婚姻大事吗?其余的就不是大事吗?”

  “贺兰僖!”我娘非常生气,“你能不能让娘不要为了你的安危而担心你?”

  我破罐子破摔道:“那娘要我怎样?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吗?我做不到!更何况,我喜欢的人不是太子!我喜欢的另有其人!”我连看见卿諝和姝甯在一起的画面心中都堵得慌,我怎么会愿意和别的女人同住一个屋檐来爱同一个男人。

  我娘揉了揉眉心,逐渐冷静了下来:“那好,是谁,你告诉娘。”

  我娘的冷静,反倒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不能坦诚。

  我娘是一个骨气相当傲的人,当年她喜欢爹爹,也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等着爹爹主动来追她。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样有好运气的,要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卿諝,她一定要数落我没骨气,一个不喜欢自己,还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就应该一脚踹开。她会说,你自身优势如此之好,你就该等着别的男人主动来爱你。

  可就算别的男人主动来爱我,又有什么用呢?

  我爱的男人,只有卿諝。

  我沉默良久,最终一句话都没说。

  我娘伤心难过道:“罢了罢了,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走,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这句话,我听着就莫名地酸了鼻子。就似乎,我好像就这样被我娘抛弃了。

  我红了眼圈,觉得在自己府里再待下去也是一种丢脸。我将收拾好的东西重新跨在肩上,在寒梅寺借住了几晚。我要找个清净的地方沉淀沉淀,我觉得最近的自己,情绪波动有些大,人也浮躁飘飘然。

  我坐在寺院的石阶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恍惚意识到,我似乎没有刚刚出竹里山时的那种纯粹的简单和快乐了。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对山下生活的那种憧憬了。有个小沙弥过来给我一把蒲扇,让我扇扇在耳边嗡嗡的蚊子,我摸摸他光滑的头顶,悄悄给了他一块糖。

  他笑得可开心,露出一颗刚长出来的半截新牙。这一瞬,我竟然有些羡慕这样的笑。

  我回到住处,穿过熟悉的芭蕉叶,听到沙沙的叶子响声,还有棋子敲落的声音。熟悉的场景,却不是我期待的人。移开芭蕉叶,就看见邬易扬起他惯常邪气的笑脸问我:“躲到这里来了啊,小贺。”

  这棋盘一直摆放在这里,邬易手中捻着一枚白子,做着无意识敲击棋盘的动作。

  “怎么我在哪里,你都找得到?”我眯起双眼,“让人怀疑你简直长了第三只眼。”

  “很奇怪?”

  “不奇怪吗?”

  他笑了笑,手中的白子和他浅色的眼睛呈现出一种强烈的对比:“我怕你跑了,所以格外关注你,这很正常。”

  “我能跑到哪里去?”我自嘲,“你的担心很多余,我说了会医治你就会医治你。”

  “怎么医治?笙歌如今已经成为你前夫的爱妾,让你说服她来伺候我,是不可能的了。”他扬唇,开始看好戏,“说真的,太子成为你前夫,你后不后悔?遗不遗憾?不然,你将来就是做皇后的命。”

  我转身离开,懒得理他:“无聊。我做一个大笼子,把你关进去,但每天好吃好喝伺候你,就是不给你自由,剥夺你爱人的权利,我看你愿不愿意。”

  他道:“别急着走啊,下盘棋怎么样?”

  “我不会。”

  “我教你。”

  “不稀罕。”

  他一声低笑:“不想聊天不想下棋,那我再给你讲个故事?”

  我顿步。

  他有些嘲讽:“小贺啊小贺,一提到卿諝的事情,你就这么上心。卿諝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迟早会栽在他手里的。”

  我回过身:“是吗?一般来说,最先诋毁别人的人,才不是什么好人。”我指了指他捻着的白子,“你拿错了棋,黑白两色,你应该是黑,卿諝才是白,我觉得,你的心,更阴暗。”

  他幽幽叹道:“真让人难过啊。”然后扔了白子,白子滚进草丛里。

  我反倒来了兴趣,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你千里迢迢从西桑国来到卫国,就是为了找卿諝。如今你诋毁卿諝,卿諝似乎对你也有芥蒂。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不是朋友?”

  “这个嘛……”

  他忽然执起一枚黑子往我额间一弹。

  我吃痛地叫了一声,捂住额头:“你干嘛?!”

  他冷冷道:“我有多坏多阴暗,只能我自己衡量。我不喜欢别人随便评判。”

  疯了疯了,这人疯了。

  我起身道:“你自己呆着吧!”

  他扯住我,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别走嘛,故事我还没有开始讲呢。我讲完你就知道我们是不是朋友了。”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堪比唱戏。

  夏夜虫鸣如脆乐,满天的星辰下,我听得有些入迷。

  初到阿里国的前两年,两位分别从卫国和西桑国来的质子都很闲。一来是因为两位质子都太小,不适合做什么苦力,二来是因为让他们熟悉阿里国的环境,等到将来要做苦力的时候,不至于分不清东南西北。

  两位质子的性格大相径庭,一动一静。当邬易在大草原上奔跑的时候,卿諝就一人坐在山坡上兀自擦拭他的袖珍弓箭。

  即便是作为质子,邬易也很有钱。

  西桑国的王很疼爱他,即便战败,国力财政损失严重,西桑国的王也不忍他作为质子在阿里国受苦,让他带走一大笔钱财。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论在哪里,有钱就不至于受人欺负。

  所以比起卿諝,邬易在阿里国活得比他稍微舒坦。

  那一年,阿里国的实力盛大到了顶峰。阿里王决定再扩大疆土,新修皇宫。一时之间,发动了大量财力物力。

  两位质子也都被分配到了挑沙土的任务,从北边荒芜的野丘,运到西边新开垦的疆域。邬易挑土时,也就做做样子,他随便动动手指丢点金子,就有大把人抢着来给他挑土。

  人群纷纷争先恐吓朝着邬易跑去,生怕金子落入别人的手中,像是没长眼睛一般从卿諝的身边撞过去,他刚刚挑的土就散了一地。

  卿諝望了一眼那些人的背影,未说只言片语,转身回程,提起一旁的铁锹,将刚刚掉落的土认真地全部铲起来。

  正是正午,太阳正毒。

  邬易望着那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挑着重重的土,压着他瘦弱的肩。

  同样都是质子,卿諝那么刻意疏远的态度,是在和他划清界限,表明立场两人不在同一么?

  邬易走了过去。

  一道影子竖在了卿諝的跟前,他慢慢抬起头,见到眼前的人用一种略带轻蔑,又很想接近自己的神情望着自己。

  “有事吗?”卿諝淡淡地问。

  “你需不需要帮忙?”邬易指了指鼓鼓的钱袋,自豪地笑,“我有的是金子。”

  “十年的时间,恐怕你金子不够用。”卿諝望着他,“谢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卿諝绕开他,邬易却抓住了他挑着的担子的一边绳子,眉目间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父皇真的就会放任我在阿里国十年?或者不给我送金子?”

  “我什么都没说,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你听到的就是什么。”卿諝说,“松手,天黑之前,我还要挑满六筐土。”

  “我若不放呢?”

  “那么,”卿諝放下了担子,“这六筐土,你来替我挑。”

  邬易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嗤笑的味道:“原来你这人心机这么沉啊,还是说爱面子?我问你需不需要帮忙,你故作高冷说不用,其实不过就是换个说法想让我再问你一次。”

  卿諝微微笑着:“假使我是为了维护面子,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挥洒着金子,向所有人宣告,即便你是一个质子,也是一个有尊严,高贵的质子,阿里国的人不能对你不敬,依旧要像你在西桑国做太子时那样对待你?我还可不可以认为,你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

  卿諝望着他,继续慢声道:“所以你选择挑,还是不挑?”

  邬易的脸色很难看,不过依旧维持着笑容。

  他朝卿諝走了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似乎是要弹掉上面的泥土。然后扬了扬唇,附在他耳边:“要我挑啊?可以啊,一物换一物,我用我的尊严,换你的宝贝。你愿意换,我就愿意挑。”

  他视线落在卿諝腰间,那把袖珍弓箭别在他的腰上。

  “我看你这把弓箭就不错,平常都不离身,一直带着。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邬易不明意味地笑着。

  卿諝低了低头,沉默。

  “不换?”邬易扬了扬眉。

  卿諝这才抬起头,脸上漾着淡淡平静的笑意:“是啊,不换。毕竟,你的尊严,比不过我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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