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护她的短
他站在花树下，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万一，你没有猜准呢？”
他微微扬唇：“你连问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想听的答案？你不把握这次机会，下次，可就说不好了。”
我有时崇拜他那副自信从容的样子，可有时又让我抓狂到咬牙切齿。
“那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好了，我不怕，我输得起。”我笑着嘴硬道。
他轻轻笑了：“祝你好运，如果下次，我们还能再见到的话。”
我有些懵了：“你什么意思？”
他说得很平静：“三日后，我要去婺阳县。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有余。你恐怕，很难见到我。况且，那里最近瘟疫横行霸道，皇上此前派去的官员，多半也感染瘟疫死在了那里，或是死在了回程的路上。说不定，你就更难见到我了。”
我怔了怔：“这么危险的事情，皇上为什么要派你去？”
随即才有些反应过来，他是直呼皇上，而没有称呼皇上为父皇。
他说得不甚在意：“他自然有他的想法。”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呐，这些大补丸给你，你都拿着，好好保护自己。”我将师父给的大补丸都拿出来，最后的一点点存量了。
他望着我，忽然失笑：“不用了，随行的还有宫中的太医，这些你自己留着。”
我强硬地塞给他：“拿着拿着。”
他挑挑眉：“为什么？”
我抬头看天：“什么为什么？我是怕你死了，公主伤心欲绝吐血。再说了，得瘟疫死掉多难看，口吐白沫，眼珠子掉出来。反正我放这儿了，你不要就扔了。”
“我若死了，你会伤心吗？”
一树繁花下，他忽然问我。
我亦站在花树下：“我和太子和离了，你知道吗？”
他沉默。
我也沉默。
那就这样吧。
再回太子府就需要通报了，我站在外面耐心等待，毕竟千金散还是需要拿回来的。小厮领我进门，像是怕我找不到方向：“贺兰小姐，太子说你以前房里的东西他都命人搬了出来，怕你找不到，就叫小的带你过来。如今那间房子已经是由笙歌小姐住下了。”
原来如此，我不怎么在意：“无妨，你继续带路。”
小厮领着我穿过一条幽静的小道，对面的白墙变成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圆拱门，往里延伸别有洞天，小厮见我凝望，便解释道：“笙歌小姐喜欢骑马，太子爷便将他的爱马俊风送给了笙歌小姐，那里正是太子为笙歌小姐新开辟的人工草原。”
卫晅对笙歌如此上心，绝对是真爱了。
再走了几步，小厮停下脚步指着前面这间破烂冷清的废弃房子：“贺兰小姐，这里就是了。”
“是太子要将我的东西丢在这里的，还是笙歌小姐？”
“贺兰小姐，是太子。”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说完，就要离开，我叫住他：“你先别走，在这里等我。”
想必卫晅也是随随便便处理了一下，不会上心。万一找不到千金散，麻烦事还多。我走进破屋，匆匆扫了一眼，只见到兰花，被褥，梳妆之类的东西，没有看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房里那只衣柜为什么没搬到这里来？”
小厮答道：“原本太子是要清空贺兰小姐的一切物件的，但笙歌小姐瞧着那衣柜样式繁复，花纹精美，就留了下来。”
“太子和她现在在哪里？”
“太子在教笙歌小姐骑马。”
我朝拱门里边走去，远远地就看见笙歌脸上笑容洋溢地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卫晅牵着缰绳正引着她慢慢前进和转弯。
这一转弯，就看见了我在朝两人走来。我走到一半就停了，毕竟马受不了我身上药香的刺激。小鱼不在这里，马蹄子要是踢在我身上，骨头可就断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找到？”卫晅语气上扬，淡漠的口吻。
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偏不倚，我要找的东西恰好就在她房间的柜子里。如果不介意，我想亲自去看看。”
笙歌要下马，卫晅抱她下来。
她似乎心情很不错，和此前头戴小白花的她判若两人，笑盈盈道：“那只柜子，笙歌自打开起就没看见里面放任何东西，不知贺兰小姐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看，不就知道了？”我微微扬唇。
卫晅皱了皱眉：“贺兰僖，你不要来找歌儿的麻烦。”
“我为什么要找她麻烦？”我道，“我也没那么闲。我拿到我的东西就走，就不打搅你们骑马的兴致了。”
房间里点了浓浓的熏香，一进来，我下意识地捂了捂鼻。柜子还是原来的柜子，笙歌打开来看，里面全部换上了她的衣裳。
我垫脚，伸手去摸在第二层的暗格，暗格弹出来，千金散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香囊，我轻轻一捏，很软，像沙一样。
我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笙歌：“你可知，这里面还有一个暗格？”
笙歌笑道：“自然知道。不过先前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笙歌这才放了自己的东西。”
我将握住的香囊紧紧地攒在手里，语气缓慢：“我的东西还我，不然，你的东西也别想要。”
笙歌的笑意凝住，脸色变了变。
卫晅也疾言厉色道：“贺兰僖！那个香囊里放的是歌儿弟弟的骨灰，很重要。你不要这么刻薄，最好速速还给她！”
我打断他，平静道：“比起刻薄，我还差太子三分。她的东西重要，我的东西也重要。太子有钱有权有势，能买新衣能修马场，竟连一只衣柜都不舍得为心爱的人做，非要用我的么？”
卫晅脸色黑沉，欺身过来要抢香囊：“你强词夺理！”
我后退一步：“你别过来，我现在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不会迁就你，也不会容忍你，我用起毒来我自己都害怕。万一不小心伤了你胳膊小腿我可没解药。把我东西还来，现在，立刻，马上！”
卫晅大声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我无所畏惧道：“不管是什么，是我的，我就得要回来。”
笙歌很紧张那个香囊，咬了咬唇，忽然大声喊了一声：“阿香！”
随即，一个婢女怯怯懦懦地赶来跪在地上。
笙歌问：“当日你收拾这只衣柜的时候，里面都还有些什么？”
阿香好像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到了，颤抖道：“里面有太子妃的一些旧衣裳……好像暗格里还有一个小瓷瓶，当时笙歌小姐都吩咐阿香扔在小破屋了。”
我抬起头看卫晅：“听到没有？刚刚是她自己说的先前柜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衣服、瓷瓶不是东西吗？”
笙歌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些东西都是你没有带走的，笙歌不过是以为是你不要了，才让阿香扔了罢了。”
“那你就实话实说啊，说那些东西都被你扔了，你干嘛要说谎？老实做人不好吗？”
“够了！”卫晅轻轻揽住笙歌的肩膀，“是我吩咐的，所有你的东西都扔在小破屋，和歌儿无关。再者，就几件破衣服破瓶子，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的语气很平静，认为我咄咄逼人只是因为你眼里都是她。”我将香囊原封不动放回原位，“你这么护她的短，可不知道将来，她会不会护你的短。”
笙歌绝对有问题。
但卫晅不听，我说了也白说。
我重回那间破屋，阿香带着我在一个旮旯角从衣服堆里找到了瓷瓶。
我抬头问道：“阿香，瓶子里装的什么，你知道吗？”
阿香急忙惶恐道：“太子妃，奴婢没有打开过这个瓶子。”
我拔掉塞子，闻了闻，她说的是实话。
“你不要害怕，我又不会吃人。”我轻声道，“你要改口了，我不是太子妃。”
并且，应该是没有任何牵扯了。以后这太子府，我也不会再踏进半步了。我将千金散收好，掉了师父也不会给我了，当然，我也不会再问师父要。向师父再要就证明了我要用千金散威胁卿諝。
我顿下脚步，可我留着这瓶千金散，真救了公主，我会甘心吗？
我在寒梅寺打了一会儿坐，心中一片混沌。
“我觉得我很坏。”我对方丈道。
方丈问我：“那什么才是不坏？”
我歪着头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地问：“呃……一个人，从出生到死，都事事为善，才不算坏？”
方丈微微笑了：“小孩子要什么东西，大人不给，他就哭。一直到大人给他，他才得逞罢休。是不是说明，小孩也很坏？没有人从出生到死，心中都一片澄澈明净。”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问了些什么，但似乎没那么纠结了。我最后提着包袱又灰溜溜地回家了。小鱼一把接住我，说全府上下都找了我好久，尤其是我娘，茶饭不思，暗自神伤。我像只落魄的落汤鸡拧着包袱去找我娘，我娘瞅了瞅我，最后大叫：“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离家出走吗？”
我低下头小声嘟囔：“不是你说不管我了吗……”
我娘气道：“我歹说你就听，我好说你不听，你欠揍吗？”
我跑过去捶捶我娘的肩膀，眨眨眼：“娘，你舍得打吗？”
我娘没好气道：“这么皮，看以后哪个男人制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