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闹

  有啊。

  并且他已经出现了。

  但我更高兴的是，和我娘的隔阂终于好了。我泡在热水里，寻思着三日后怎么和卿諝一起去婺阳县，瘟疫那么重，我去了没事，他可就说不好了。

  想了想，还是多备一点药材比较好。隔天，我就回竹里山找师父再要点大补丸，不过师父不在，我只好摘了一些榔果。回来后，意外地见成蹊从贺兰府出来，我走过去，笑：“来找小鱼的？”

  成蹊脸红了红，镇定道：“是来找你的。”

  我惊讶。

  “那日贺兰小姐救了公主，公主想亲自谢谢你，所以在闲云楼设了宴款待你。”成蹊一字一句道。

  我故作恍然：“这样啊，那七皇子呢？他来不来？”是让他请我吃饭，不是公主。

  “王爷忙着筹备去婺阳县的物质和药材，可能不会来，”成蹊继续道，“公主说，今晚在闲云楼等你，希望你一定要去。”

  我和太子和离了，她自然也坐不住了。但她想和我单独说什么呢？我不清楚，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和她面对面争锋，早去晚去都一样。

  “告诉公主，我会准时赴约。”

  但是，最好不要是像上次那样的鸿门宴，我会忍不住反击的。我抽出一根验毒针，将所有的菜都戳了个遍，最后在酒里洗了洗，颜色依旧是纯净的白。

  姝甯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一口将酒饮尽，是我最喜欢的竹叶青。

  姝甯包下了一间清净的雅间，她的侍女和一些保护她安全的守卫都在雅间外守着。小二上完所有的菜后撤退，整个雅间里，现在只有我和她两人。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她开始切入正题。

  “贺兰小姐。”她忽然叫我。

  邬易曾说闲云楼新出的青椒爆炒大螃蟹不错，我单手夹着，尝了一口，刚抬起头，听她继续道：“这螃蟹可好吃？”

  “人间美味。”我实话实说。

  她掩嘴羞涩地笑：“其实恒王府的池塘里也有螃蟹，硕大，肥美，不过都被王爷钓上来给我做药干了。不然，王爷如果做成菜肴，味道吃起来，一定不比闲云楼差。”

  怪不得菜都是你点的，别有深意的炫耀。

  我笑嘻嘻地说：“这么说来，我竟不知，王爷还拿得一手好厨艺。所谓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在闲云楼这一顿饭实则不够，不知公主何时有空，也请我去府上吃吃王爷做的螃蟹如何？”

  她怔了怔，笑道：“那要看王爷愿不愿意了，他身份那么尊贵，自然是别人伺候他，他又怎会轻易下厨。”

  我咬了一口烤鸭肉：“但他十年质子生涯，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我猜他平易近人，不会将身份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得太重。他连对任何人说话都是用‘我’字，而非‘本王’。所以，万一他愿意呢？”

  姝甯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连这点细节，贺兰小姐都注意到了。”

  我笑眯眯道：“是啊是啊。”

  她继而像是信心十足地扬起唇，胜券在握：“贺兰小姐，你确定他不在意那些东西吗？要说了解他，没有人比得过我。”

  我又抿了一口竹叶青，望着她的眼睛：“可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她的脸色白了白，我有些撑了，往后仰：“菜都是公主点的，公主一口未动，是不合口味吗？”

  她话锋一转，强撑出一抹笑：“听说你与太子和离了，以后可有什打算？”

  我问道：“什么打算？”

  “嫁人。”她望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贺兰小姐可要再嫁人？”

  这不是废话吗？

  “为什么不嫁？我还不想一辈子过得孤零零的，”我道，“我不仅要嫁，而且这回，我不会那么草率。”

  “哦？这么快就有钟意的了？”她捻了捻酒杯。

  我说得无比肯定：“一直都有，从未变过。”

  她捻着酒杯的手指忽然发白，毫无征兆地将酒泼在我脸上。

  而有了上次邬易泼我的经验，我下意识地躲了过去。

  她却继续捻着杯子，手指自然地敲了敲桌子，然后将杯子轻轻往边上一推，掉在地上，碎了。这时才抬起头，极力咬着下唇道：“贺兰小姐，你明知道他喜欢的是我。请你告诉我，你这番话，有何用意？”

  她的前半句，也让我的脸微微泛白。我的手也在桌下紧握：“公主，你确定，他是真的喜欢你吗？”顿了顿，我望着她的眼睛，慢慢道，“若是真的喜欢你，不管我有何用意，对你来说都没有威胁，你又怕什么呢？”

  我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除非，你们的感情，是假的。”

  姝甯终于直呼我的名字，和我正面交锋：“我和他在阿里度过那么多日子，我们的感情是真是假，说出来怕你嫉妒。你可以黏着他缠着他，我也可以。”她顿了顿，毫不掩饰地挑衅继续道，“贺兰僖，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你大可以试一试。”

  她并不柔弱，她是个强劲的对手。

  但是，第二次的鸿门宴也该结束了，我深深地长叹一声：“既然你诚心邀请我，那我试一试又何妨？恭敬不如从命了，公主可千万不要后悔。以后我们也会常见面的，你的身体，也请好好保重，我贺兰僖不是圣人，毕竟，若你下次再犯病，我也不会再救你。”

  可谁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起试一试，自从上次她发病，卿諝抱着她离开的模样令我心寒抖三抖后，我还真没那个胆量和她比。如果下次再突发那样的情况，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她死了，卿諝也不会高兴。而我，不想让卿諝不高兴。

  我闷闷地离开雅间，小鱼也气势汹汹地夹在公主的一群侍卫中守护着我。见我出来，才松了一口气道：“小姐，公主有没有欺负你？我还以为公主要对你下手呢！”

  我叹笑：“傻，她光明正大约我出来，我要是死在了这里，她对我贺兰家也没法交代。不过……”我顿了顿，“以后就说不定了。”

  如果以后她对我下手，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谁知道她会来明的还是暗的。人性的恶，谁都有，总之，我得小心为上。

  我想好好思考一番接下来怎么做，但似乎一刻也不得消停，第二天就有皇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我。这就稀奇古怪了，与卫晅和离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谁也没有任何纠葛，这个时候召见我是什么意思。

  我和我娘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最终我娘匆匆交代，不管皇上说什么，我不要辩驳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万一他让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辩驳就等于默认，默认就得乖乖听话，能自己有意识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去生活的人可都是敢于说话并行动的人。

  于是，我用我的言语和行动，推翻了皇帝对我的默认。因为，他果然要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皇帝在大殿里召见我，没想到除了我之外，他三个儿子都在那里。

  卫晅、卫卮，还有卿諝。

  我走进来的时候，见卿諝的表情淡然一点之外，卫晅和卫卮脸上的表情，一个冷若冰霜又怅然若失，一个五味杂陈但似乎又有些庆幸的样子。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暗自腹诽，等着皇帝开口。

  果然，听见他私自做决定且不经过我的同意的口吻说：“贺兰僖，因为一个风尘歌女的事，令你不得不与太子的和离，朕想了想，觉得你作为丞相家的千金，不免有点委屈你。所以朕方才与这三位皇子重新商谈了一下，朕想把你赐给朕的六儿子卫卮以作弥补，你觉得如何？”

  卫晅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皱眉道：“父皇，贺兰僖的性格和我六哥相差太远，生活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皇上道：“你坚持休了她，现在又阻碍她嫁给你，你对她余情未了？”

  卫晅脸色难看极了：“儿臣指的是，六哥不会幸福，不是她。”忙撇清关系。

  我只字未言，不过大概了解了一番。

  与其说是和三个儿子商量，实际上要把我嫁给卫卮的想法，其实是皇上单方面决定的。我反倒有点庆幸，卿諝没有参与商量中，最起码证明，他没有急于甩掉我，把我往卫卮的身上推。

  他一直笔挺地站着，面色淡然，眼眸低垂，不说话，视线也没有看任何人。

  我毕恭毕敬道：“谢谢皇上为我考虑。只是，委屈我倒也不觉得，离了反而一身轻松，我与太子的性格其实也不和，所以才没能幸福。所以太子其实说得也没错，我与六皇子甚少接触，六皇子平时话少，我话多，还喜欢冒险到处去玩去看，简而言之，未必能和六皇子合得来。所以，谢谢皇上的美意。”

  六皇子却忽然看向我，慢慢道：“如果贺兰小姐愿意，我可以尝试着和你接触，为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