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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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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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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渡口之上看船,觉得再如何大也只是像水中望月,雾里看花,唯有身处其中才有切实感受。

  踏上甲板,进入船内长廊,两侧船壁足以容纳四人并行,抬头望去,木质天花上雕刻花虫鸟兽,不知以何种颜料作染,绿意葱葱,清新怡然。欲抬手抚摸,才发现高度触不可及。

  周寻跟着侍者七折八绕,下了两层才到了自己房间,陈羽两人和冯三方中途与他分开往自己房间去了。

  侍者交给周寻钥匙后说了一番船上注意事项以及一些其他设施的地点,就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

  周寻推开房门,进门后右手边是床铺,整齐的床褥摆放在上,床铺往里靠墙设有方桌,围绕其摆放三张椅子,与房门正对应着的船体上是双开木质窗,实木板制成,周边一圈有橡木胶填充。

  房间整体呈狭长,却不狭窄,考虑到是在船上,实属不易。

  周寻将行囊放置于木桌上,坐在椅子上。

  感觉这身下桌椅,似乎有些奇怪,纹丝不动,出于本能,细细打量了了一遍,等翻身起来,一副了然样子。

  船家考虑的倒是十分周到,船行于江河上,免不了摇晃摆动,船内桌椅均是固定在船体上,防止磕碰损伤。桌椅固定也并非使用铆钉将桌椅钉死在船上,而是连接处巧妙的采用了榫卯结构,拆卸方便之余,牢固度更甚前者。

  ————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铁链横锁被收回船上,渡船离开渡口,一阵摇晃后平稳下来,驶出港口。

  望了望外面天色,黑幕当空,如同烈焰焚烧完毕后剩下无穷灰烬填充其中。

  一天车马劳顿,加上现在船体微微的震荡摆浮,阵阵倦意涌上周寻心头。

  之前走了有两万里,虽然以前没有走过,但听着周大说过很多,一路上所见也印证了周大所说,并不让周寻觉得身处异国他乡。渡船开启后,以后得路好像就真的没有指点了,周大也瞧不见了,周寻终究有些心烦意乱,

  也不管晚餐如何了,呈大字型就躺在床上,眼皮缓缓闭上。

  细雨绵绵,江河上泛起层层薄雾,这样子已经持续了三天。

  而渡船出发至今也有七天了。

  第一天周寻就将船里布置给大概摸清了,以第一层也就是他们开始登船的那一层甲板分界,往上还有两层,那是一等舱的位置,往下是就是周寻他们住的房间,再往下几层是员工住所。

  甲板那层的有个大厅,形同酒楼,除了房间和甲板之上,平时船客多是聚集在哪里。

  周寻靠着护栏,双手撑着,一缕缕细丝拂在脸上,异常凉爽,对刚起来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清醒。

  陈羽陈樰两人也在甲板上,凑在一起聊着什么,几天时间几人熟络了不少,包括和冯三方那一行人。

  当周寻说过自己的来处,陈羽当时并不相信,听着就是偏远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千里迢迢跑过来渡河到那边,多处了几天,才相信周寻只是跟着父辈足迹走到这里。对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既感到好笑,也觉的这样最好,当时结伴虽然有所图,但了解后看来就不算别有企图了,说不定等下船前就多了个真朋友。

  周寻看着远处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周寻不由想起镇上东头那蒋屠户,一身壮硕体格和满脸横肉,虽不惹人,但路上有人遇着,总是要避开一点,就是这么一个人,和村西头徐家姑娘对上了眼。要知道徐家那闺女长相身形都随她娘,所以面相极好,但身高却寻常女子矮了一截,和蒋屠户走在一起相差更甚。

  周寻那时年幼,却心窍早开,在村外河边跑步时撞破过好几次两人幽会,也不学其他孩子一样取笑,囔囔说破,被塞入怀里的糖果最后也散给了其他人。

  周寻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如今,蒋屠户家的闺女都七岁了,身形随他爹,镇里十三岁以下,不分男女,数她最拔尖了。

  一道光亮突然晃在周寻眼中,周寻眯眼望去,集聚在天空的云层好像从某个地方开始散去,这时候正好空出一块,正是哪里落下的阳光在河面上反射过来。

  云海渐开,细雨也成了无雨,周寻伸手抹了把脸,将脸上雨珠抚去,心头想着,送走了阴雨绵绵,旭日和风不知道会不会让船快一点。

  沉沙河的上流源头不知在哪,不知多大,与陆上其他江河相比,宽广近乎无边,因此水流速度并不快。

  渡船离岸后,自然是往对岸去,但也不是笔直而行,船头角度偏了些许,有种逆流而上的感觉。

  感觉而已,当不得真,渡船每天仍然被水流推得往下游而去,只是比随波而流要慢上很多,所以行船百里,一半都在与水流较劲,船真正前行的速度实在算不得快了。

  云消雨去,雾也随着散了,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河面上有粼粼波光泛起,不再灰蒙蒙如同死寂。

  渡船正前方河面下突然涌现一片黑斑,与河上刚展露的光影格格不入,朝着渡船的方向不断靠近。

  慢慢开始听见有人惊呼,远处黑影离渡船只有几百米,本是细小的黑影,已经如山岳般大小,密密麻麻摆尾游动朝渡船而来。

  转瞬间甲板上人头涌动,无数人抚在栏杆上瞧水下黑影。任他在陆上多么见多识广,水中事如何确实不知,只感到铺天盖地的压迫迎面而来。

  黑影绕船围行,离得近的不时从船底一侧滑入,一侧游出,其时,黑影头部已经出了船体,视野可见,另一侧尾部仍未隐入船下,大小可见一般,如此体积的黑影,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以船为中心辐射出去,视野所及之处,尽是黑影游动,不知凡几。难怪这些陆上的英雄豪杰,见惯了大风大浪,一个个仍然心头惶惶不安,不知黑影作何意,只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是船毁人亡,碧波千里,可无处借力。

  好在有侍从出来安抚,将甲板上情形控制下来。

  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周寻刚刚随着众人一齐担惊,看着几名分散开向人解释的侍者,也跟着凑上前去。

  侍从显然早有准备,从容不迫的向围着他的众人说道:“诸位也不需要担心什么,咋们船行数百年往返于两岸,是觉没有出过什么大的事故的。。。”

  有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打断侍者,“那你倒是说说看下面河里那群黑影是何物?如此庞大,都不用发力,轻轻一碰,怕我们就要葬身水底,也不知道喂了那条江鲤。”言语不岔,愤然于表。

  侍者只是看了眼声音传出的方向,仍然保持微笑,道:“这位客人问的肯定也是大家想知道的,也不瞒诸位,船底下穿梭的黑影,不过是体型大一点的河鱼,就我们船行记录,从船行开辟了这条航道,渡船每年都会碰上一两次,从未听说过鱼群主动撞击渡船,大家也不用担心安全,至于这为何这么大,就不甚明了了。”

  周寻听完,便从人群里抽身出来。既然船行的人都说了,那估计是没有问题了,至于怀疑嘛,城里待了几天,听到的消息里也完全没有渡船出过事故的影子,且侍者脸上一点也没有惊慌的样子,何必杞人忧天。至于底底下其他信息,周寻虽然也好奇,也没围着侍者左右询问,别人说的明白了,不甚明了,现在围着侍者的,多半是心中仍然对自身安全担心,无非是想从侍者处得到更加确切的保证而已。

  继续望着黑影游来晃去,周寻心头不免怀想连篇,狐狸精见过了,又遇着河中巨鱼,这还是没过河,也不晓得等上了岸,以后还有多少新奇异事等着自己。

  和船同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时间一长,发现的确如船员说的,底下巨鱼并不会攻击渡船,众人也就没了一开始的顾虑担心,起了闲情逸致,观看这难得一见的江河巨擘。

  绕着船行了一圈又一圈后,好似也对渡船失了兴趣,成群结队地穿过船底,半晌,河面恢复清明,船客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周寻突然想起躺在床上的姚青,索性去看看好了。

  姚青为什么躺着,说来也不话长,无非就是晕船罢了。有一点蹊跷的是,平日里坐船姚青也没见过晕船的毛病。再者说,武者练神锻体,搁寻常人的一些小毛病,多半也不会有,着实让姚青纳闷,最后只能归咎于自己与这江河属性不对,为难自己。

  的确为难了,从第一天就躺到现在,偶尔起身方便,数十米走下来,只觉得胸闷气短,直犯恶心,还不如与人争斗被砍几刀来的痛快点。

  望着姚青一瞪着一双死气沉沉的双眼,面上生无可恋,周寻忍住发笑,跟他说道:“姚老哥,可是好些了?”

  姚青直翻白眼,这哪能好的起来,有气无力的自嘲道:“怕是好不得喱,多半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寻笑道:“哪能啊!姚老哥可还没和我喝个痛快。”

  听着酒,姚青双眼亮了起来,转瞬又被心头恶心压了下去,失去神采,直勾勾的躺在床上,“等下了船再和小老弟你喝上几壶,试试你几斤几两,这些天你可没少拿这事揶揄老哥。”

  周寻“嘿嘿”笑过,端起桌上茶水,抿了一口,背靠着椅子,抬头呆望着顶上天花。

  “姚大哥,你们真能找着山上神仙?”

  “可不!”

  “哦?”

  “我们过去不就是要寻那不老仙,修长生不老术,习移山倒海的神通,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还怎么让那些个老神仙感觉到咋们诚心?”

  周寻挠了挠头,没说话。

  “小老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又能有多久?要不上了岸就和咋们一起去寻那神仙山门,一起拜山头?”三言两语间,姚青那一股子匪气又冒了出来。

  “哈哈,我可还年轻,听说山上神仙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打坐。可不适合我。姚老哥你都说了,及时行乐,等我行乐够了说不定就去找名山拜仙师。到时候说不定还是你来接我入门,可要乘云腾雾的来接我。”

  说着说着,没了正行,两人互相开始打趣,不久,姚青终究受晕船影响,身体不适,周寻便告辞离去,让姚青好生休息。

  长生久视,移山倒海,无论那样似乎都足以令人疯狂,况且两乎还并不冲突,相辅相成。凡世的打打杀杀,恩恩怨怨怎么敌的过这些诱惑?船上大部分人都是和姚大哥同样想法吧。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周寻翻转身子,平躺着,合上眼眸,双手交错搭在腹上,不知是睡是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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