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雪原之战
矮人们咆哮着碾入了尸潮之中。雷诺茨看向了这些即将和自己以命相搏的陌生敌人。不朽矮人们从某种意义上讲，几乎可以说是地狱火矮人的翻版：他们穿着极其厚重的板甲，却毫不费力地穿过了泥泞不堪的雪原，他们的护甲风格和地狱火矮人类似，但使用的金属却非常明亮耀眼，而就连他们那厚密的胡子也被精心地编成了长辫，上面附着耀眼的金色甲片，在阳光下显得无比耀眼。
而在肉搏中，他们也如地狱火矮人一般坚韧而又有纪律。
雷诺茨看到他们排起了整齐的盾墙，稳步地在尸潮中推进，这些孔武有力的矮个战士挥起战斧，成片成片地砍倒摇头晃脑靠近的无脑僵尸。如果说这些僵尸能够勉强和哥布林们一较高下的话，那么在这些矮人们面前，他们甚至连砍伤敌人都做不到。一些冲的略微靠前的矮人被成打的僵尸扑倒，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尖牙、爪子和破铜烂铁围攻，但除了在他们那厚重不堪的护甲上留下些微划痕之外，这些僵尸的卖力攻击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战斗很快就变成了一场无情的肉搏战，身披重甲的矮人们无情地收割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僵尸，缓慢而坚定地在尸潮之中开出了一片血路。雷诺茨焦急地看着眼前惨烈的血战，而考铎恩则在一旁哀叹不停，他不停地大吼着指令，而地狱火矮人们则慢慢开始收缩阵线，随时准备加入战局。
而就在这时，一个骷髅突然冲了回来，敏捷地翻过了巨盾列阵的矮人前卫，在一阵恼火地咒骂声中跳到了考铎恩和雷诺茨面前。
雷诺茨认出来了，这个家伙就是之前的使者之一，它身上的袍子已经被稀烂，骷髅头也碎了一半，但这点小伤显然还杀不死这个亡灵。这个亡灵使者做作的行了个礼，无视了四周地狱火矮人的质问和咒骂，径直走到了两位将军跟前。
“主人已经做好准备了，请从我的记忆里吸取命令！”
这个骷髅用他那干枯的声音说道。不过他的请求只换来的考铎恩的无情嗤笑。
“命令？那个排骨现在都敢给我下命令了？”考铎恩嘲笑着说道，语气中满是轻蔑和厌恶。不过雷诺茨还是觉得卓德此举必有意义。他策马靠了过去，然后用手握住了骷髅那半损的脑袋，开始抽取卓德给这个使者下达的命令。借着这个骷髅的眼和记忆看清了形势之后，雷诺茨笑了起来，他已经迅速理解了卓德的阴险计划。
之前那场看似失败的机动的机动其实另有所图，他成功的让自己拿庞大的僵尸群落在极短的时间内尽可能的分散开来，然后又趁着矮人冲锋的时候迅速充实了散开的侧翼。中阵的僵尸因为聚集在一起难以迅速散开，所以卓德索性就让这些僵尸作为中坚力量。这里的僵尸数量极多，看起来密密麻麻根本杀不完。而侧翼的僵尸数量略少一些，但仍然足以在短时间内死死挡住眼前的矮人。在确保战线一时间稳定了之后，诅咒军团便混在密密麻麻的僵尸群中缓慢机动着，与之相伴的还有卓德唤醒的亡灵巨魔们，这些怪物在矮人刚一现身的时候就立刻卧倒在地，现在正趴在地上跟着自己的亡灵主子。这支满怀杀意的精锐部队正在悄无声息地挪到右翼，为反击做好了准备。
“考铎恩，按他说得多。”雷诺茨露出了冷漠而又危险的微笑。“别让你的阵型有太明显的变化，然后带上你的精锐和我一起去右翼。”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考铎恩瞪起了眼睛，雷诺茨真不明白刚才在指挥炮兵的时候还冷静无比的考铎恩此时怎么又变回了那个刚愎自用的混蛋了。
“执行命令”雷诺茨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你欠我的，又或者你想和你的灵魂说再见了？”
考铎恩立刻就点了点头，仿佛他发自内心地赞同了雷诺茨一样。他大吼大叫地在阵线间穿行，迅速把他最信赖也是最为强大的黑铁亲卫们聚集起来。
“前进！”随着考铎恩的一声令下，地狱火矮人们开始行动了。
而在正前方的不朽矮人们对此浑然不觉，他们仍然在奋力砍杀着成群结队的僵尸。雷诺茨很快就注意到了，随着肉搏战的开始，矮人们左右两翼的部队开始向中间聚拢。
“这是这些混蛋常用的战术，如果没法在两翼迅速打开局面，那么他们就会聚集一点，集中力量进行突破。”考铎恩注意到了雷诺茨的疑惑，立刻回答道，不过他的话反而能让雷诺茨感到更加疑惑。考铎恩为什么会对这些他闻所未闻的奇怪矮人如此了解？
而就在此时，成群结队的矮人勇士们开始向盾墙中心聚集，这面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正中慢慢刺出了一根楔子，慢慢地扎入了僵尸散乱不堪的阵列里。
直到现在为止，僵尸们仍然无力反抗，但它们仍然忠诚的执行着卓德的命令，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尽可能的拖延矮人的进攻。但这些不朽矮人毕竟并不是那些武器拙劣的哥布林，僵尸们甚至连阻碍矮人前进都非常困难。
一批又一批的人类或者哥布林僵尸奋不顾身地撞在了矮人的盾墙上，徒劳的用它们的指甲和牙齿咬噬坚固无比的矮人重盾，它们的舍身一击毫无意义，矮人们随即就会猛地撤回盾牌，接着猛砍一斧，在如枯枝断裂般的碎响中将眼前的僵尸劈成两截。如果他们面对的是哥布林的话，不对，如果他们面对的是魔军精锐的话，那么他们早就已经获胜了。没有任何奴隶敢于和他们血战到底，但他们面前的只是看不到头的无魂僵尸，丝毫不知道恐惧，仍然笨拙地执行着卓德的命令。
这也让不朽矮人们群情激奋，毕竟他们难得能屠杀和自己血战到底的敌人，他们的正面楔子愈发坚固完备，在尸潮之中越扎越深。
而这也让他们缓缓地落入了魔军精心设下的陷阱。
在矮人的右翼，矮人勇士被慢慢抽调到了阵线中间，但他们仍然在坚定不移地推进着，无情地砍杀着挡路的僵尸，他们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无穷的斗志催动着他们孔武有力的臂膀不断斩杀着逼近的僵尸。接着，在成片被砍倒的僵尸颓然倒地的瞬间，他们愕然发现眼前的敌人换人了。
随着这最后一排僵尸被斧头砍倒，被无数附甲的铁靴踩在脚下碾成碎片，卓德和他的诅咒军团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诅咒军团们并不急着冲锋，数以百计全副武装的骷髅在高大的卓德带领下凶狠地瞪视着眼前的矮人们，然后一齐发出的凄厉哀嚎声。而矮人们在认清了眼前的敌人之后，毫不在意地继续推进，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怎样凶险的境地。
卓德精心筹备的反击开始了。
诅咒军团们并不急着进攻，他们继续大张着嘴嚎叫着，尖锐刺耳的嚎叫声连绵不绝。接着，异变开始了。被矮人们踩在脚下的僵尸们突然开始扭曲抽搐，也跟着嚎叫起来，还没等矮人们反应过来，这些尸体就突然膨胀，接着爆裂开来。
不朽矮人的阵线瞬间便笼罩在一片飞溅的浆液和断肢之中，爆炸威力虽然不及炮弹，但仍然足以把全副武装的矮人震倒乃至炸飞。但纵使如此，这些矮人们也几乎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连受伤的人都没有，他们厚重的盔甲轻而易举地扛下了这微不足道的伤害，而被炸飞的矮人也没事人一样的立刻爬了起来。无数爆裂的尸体顶多只是让矮人那看起来无人可挡的盾墙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混乱，但这样也够了。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诅咒军团之间突然立起的高大的怪物们，这些怪物那伤痕累累的硕大身躯上满是泥浆，这些卓德精心准备的杀手锏——亡灵巨魔们发起了冲锋。而现在正是这些巨魔亡灵出场的最佳时机。矮人在右翼兵力不足，而连绵不绝的爆炸的尸体更是让他们的阵型一时间出现了无数漏洞。
随着一阵刺耳尖哮，巨魔们猛地迈着步子冲了上来。
最前排的矮人勇士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立刻遭遇了惨重的损失。他们有的被巨魔整个抓起，接着被当做人棍砸向了自己的战友；有的被巨魔的铁拳打到半空之中，如炮弹般的落在了自己人之间；而最惨的则是被体型高大的巨魔一脚踩进泥地之中，在黑暗和潮湿之中慢慢被憋死在泥坑里。
亡灵巨魔们立刻让矮人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这些无智的巨魔只知道用自己强大的体能作战，但纵使如此，矮人的重甲在巨魔的怪力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短短几分钟内，刚才还显得不可撼动的盾墙就被冲的七零八落。但矮人们毕竟还是矮人，在巨魔的冲击之下他们仍然勉强维持起了战线，英勇的矮人们将巨魔们团团围住，用手中的重斧砍击这亡灵巨魔那健硕冰冷的身躯，但除了在这些早已伤痕累累的巨魔身上留下新的伤痕之外几乎毫无用处。
而就在矮人们和巨魔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诅咒军团们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敏捷的骷髅们眨眼间就冲入了被巨魔捣的稀烂的矮人阵线之中，他们各个手持短剑，尖叫着扑向猝不及防的矮人勇士。骷髅们的动作干净利落，它们将短剑狠狠地刺入一股又一个矮人的头盔缝隙里，不洁的湛蓝火焰在它们的眼中和口中燃烧着，同时也为它们手中的短剑灌入了一股冰冷的能量。一个个矮人眨眼间就立刻被刺穿了脑袋，颓然倒下，但随即就被短剑之上的不祥魔力驱使，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步伐蹒跚地走向了自己的战友。
唯一显得毫无用处的就是卓德了，它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自然而然地在巨魔发起攻势之前就受到了矮人们的严加防备：他面前的矮人盾墙阵列也略微偏厚，矮人战士的盔甲和盾牌看起来更加厚重。当然，卓德也并非一无所获，在爆炸一时间破坏了矮人的阵型之后，它便迅速地冲入了敌阵，猛地挥动巨斧劈碎了几个被炸飞的矮人。但也仅此而已，卓德身边的不朽矮人们便立刻重组了起来，组成了一道硕大坚固的盾墙，挡住了卓德的去路。卓德嚎叫着挥起斧头，曾经一击将成片哥布林斩成两截的锋利斧头只是无力的的在一面面盾牌上啃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卓德又徒劳地砍出几斧，然后大步地后退，咆哮着开始为自己的战士进行指挥。
矮人的阵线遭遇了越来越大的损失，愈多的死亡和卓德不断注入的魔力让这些其貌不扬的骷髅战士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在魔力和魔法的精确增幅下，它们的身体纷纷产生了巨变：每根骨头之上都燃起了几不可见的微弱蓝火。它们全身的动作已经快到肉眼无法捕捉，看上去就像一道道闪烁虚影。它们的短剑在瞬息间刺入头盔，剖出眼睛；它们的尖牙深深地撕入面甲的缝隙之间，在矮人的惊叫中啃走大口血肉；它们的骨爪则长驱直入，直接捣入了矮人的眼窝。矮人们坚固的盾牌和厚重的盔甲在骷髅们准确的攻击之下显得毫无用处。如果说诅咒军团的亡灵战士们已经给矮人们造成了无比惨重的损失的话，那么穿梭在矮人之中的亡灵巨魔们造成的损失就更是惊人。在卓德的精确指挥下，亡灵巨魔们渐渐聚集起来，用他们的巨拳和身躯将成片的矮人以最为令人胆寒的方式迅速杀死，雷诺茨看到一个矮人被巨魔单手握住，接着就被那个巨魔玩弄般的用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夹掉了脑袋。这种场景让雷诺茨感到一阵恶心，而考铎恩看起来乐在其中，准确的说，他和他渐渐靠近预定位置的勇士们都乐在其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满怀恨意的笑声。
虽然他们都是矮人，但他们的关系一定很不好。
现在的局势对魔军有利了起来，矮人的中军不假思索地继续在越来越密集的尸潮中拼杀，对右翼的激烈战况全然不知，而右翼已经被诅咒军团的凶猛打击撕开了一个个口子，现在就差给予其最后一击了。雷诺茨放松了下来，这仗虽然突然，但看起来已经胜券在握了。雷诺茨开始慢慢思考之后要怎么好好折磨考铎恩，让他明白自己以后有任何事情都要及时向自己汇报。
正想着，前线突然传来了阵阵爆炸声，接着右翼便陷入了浓厚的火光之中。雷诺茨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嘴角挂着冷酷地微笑。看来考铎恩的炮兵终于开火了。。。
不对，不对。他知道考铎恩的炮兵一直在压制矮人的火枪线列，怎么可能有空轰炸这块区域？当硝烟散去之时，他惊诧地瞪起了眼睛。
在硝烟之中，站着几个只剩下半身的巨魔，这几个“巨魔”笨拙地又晃动了几下，然后随着束缚他们的恶毒魔法烟消云散而倒下了。
雷诺茨的视野迅速越过了混乱的前线，开始搜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魔法？不可能，如此简单粗暴的魔法一定会立刻引起自己的注意。火炮？不可能，因为他在丘陵之上没有瞄到任何一门类似火炮的东西。他焦急地四处张望，接着偶然间瞥到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小队——确切的说是区区几个矮人手持某种古怪至极的枪械，突然出现在后方的山坡之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混乱的战线。他们的武器与其说是枪械，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铁桶，这些矮人正训练有素的把一根硕大的箭样的东西塞进桶口之中，在简单地装填完成之后，他们又举起了铁桶，对准了战线。
接着，随着一阵如雷霆般的爆鸣，铁桶之中的那枚硕大箭矢猛地飞了出去，在火药这神秘力量的驱动之下狠狠地刺入了一个个亡灵巨魔身体里。头几秒，这些巨魔安然无恙，它们若无其事的继续在矮人之间四处游荡。然后，它们就突然炸开了，整个前线立刻被四溅的残躯和刺鼻的硝烟笼罩。
随着一个又一个巨魔被炸得粉碎，右翼的局势在转瞬之间就扭转了过来。矮人勇士们欢呼了起来，扰乱他们阵型的巨魔越来越少，早已被撕裂了阵型的矮人们立刻开始重整，在瞬息之间就化成了几片互相分割开来的盾墙，接着向向之前还在大肆杀戮自己同胞的骷髅们缓慢而又坚定的逼近过来。训练有素的他们已经领教了这些其貌不扬的骷髅们的厉害，所以他们也没有蠢到和他们正面肉搏。他们以盾抵盾，推搡着眼前的骷髅们，同时把自己唯一的弱点——面甲隐藏在坚固的盾牌之后。诅咒军团的骷髅战士们迅速就被四面八方挤过来的盾牌不断压制，他们发了疯的用短剑戳刺、用利爪刮擦，甚至用牙齿啃噬着眼前的盾牌，却无力撼动这拼在一起的连绵盾墙。很快，他们就会被这些重组的盾墙挤在一起，失去了活动范围的他们之后只能任人宰割。
“考铎恩，用你的火枪打死他们！”雷诺茨转头和考铎恩说道，失去了巨魔的诅咒军团根本不可能再继续破坏矮人的阵线，而诅咒军团现在正在被缓缓地包围，如果他们被立刻剿灭的话，他们精心准备的战术也会付之东流。不过面对雷诺茨焦急地命令，考铎恩只是保持沉默。一开始，雷诺茨还以为这个刚愎自用的矮人将军只是懒得出手，而或吝啬那几枚子弹，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考铎恩只是单纯的束手无措，而又羞于承认。
“不可能。”沉默片刻之后，考铎恩终于开了口，“他们的护甲硬的要命，又不怕魔法。除非用炮打，否则根本伤不了他们。”
“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或者别人。”雷诺茨叹了口气。“考铎恩，赶紧回想你知道的所有有用的情报！”
考铎恩奇怪地侧过头，还没等他回应，雷诺茨的手已经猛地点在了他的眼前。一丝细微的紫色电光刺入了考铎恩冒着火星的眼睛，在雷诺茨的扭曲意志之下被抽取了出来。
雷诺茨瞬间感到脑间一痛，无数信息突然混乱不堪的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不朽矮人，懦夫，仇人，背叛者，重甲盾士，蒸汽神将。千奇百怪的信息在他眼前一一掠过，然后又迅速沉沦了下来。这些信息已经尽数进入了他的脑海里，而之后他只需要看到或者听到信息对应的名字，就能立刻回想起这些记忆。
考铎恩呆立了一会儿，然后迅速捂住了眼睛痛叫了起来，不过雷诺茨可懒得搭理他。他拍了拍捂着眼睛的考铎恩的肩膀，然后扬起了头。
“黑骑士，拔剑！”他吼道，是时候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