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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骨:枯城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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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凶兽三现世 夕雾山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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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周满脸好奇地说道:“儿臣研习内史时十分仔细,却不曾知晓过此事。”

  “时至今日,夕雾山仍是帝国禁地,其名亦早已从图籍上抹去,是而不再为世人所知!”

  “那是二十九年前,不知何日起,夕雾山下一原本平静祥和的村庄,忽然间人畜似乎中了邪祟,抽了魂一样又疯又傻,又像得了怪病,浑身变黑腐烂,虚弱不堪,在痛苦的挣扎中纷纷死去,死难者以百计数,连山林的树木也变得逐渐枯萎,枝干也慢慢变黑,那情景犹如人间地狱。”

  帝君眼神透露着惊惧,让武周白日也感到背后阵阵寒意。

  “如此怪事,如此惨状,谁也不敢靠近此地,但有两个人本着苍生之念,不顾自身安危,毅然进了此山。一个是善于祛邪除秽,医疾疗毒的术士,对于他,其实你是再熟悉不过了。”

  “熟悉?”武周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莫…莫非是师……”

  帝君赞许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不错,便是现殿前司天监,也是你的师傅,陆俊陆国师。”

  “而另一个……”盛安帝缓缓说道:“是朕,尚未登基的朕。”

  “那时的朕,还不是王爷,更不是如今的帝君,而只是一个小小的盛安公……”

  “我们日夜兼程,不远万里之遥,不谋而合地来到那村庄之后,却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邪祟的气息,以及恶毒的怨念,挥之不去,让人抓狂,让人虚弱。”

  “幸好那术士精通邪毒,法术高明,为朕与自己烧了驱邪的符水喷至全身,又取去毒除祟的秘药含了,方才让我等暂时不至身中邪毒,然后我等便冒死进去村中便展开了追查。”

  “话说回来,那村庄其实因是一座城池,如今也唤作枯城。当我等抵达此处时,却发现来此者却远远不止我等两人,而是另有数以百计的人早已到夕雾山。他们全是黄门之精锐长老及子弟,乃暗奉皇命秘密前来平息事端……”

  “朕当时便觉不妙,到底是甚么祸端,令当时在位的,像昭僖皇这般昏庸无道,不问政事的君皇,竟也会如此重视,都破天荒地亲命黄门前来处置此事。”

  听至此时,武周不禁插嘴问道:“黄门,先君当年册立的五大匠门之中,如今最消无声息的那门?为什么是他们?”

  盛安帝不禁哑然失笑:“这你不知?也不怪你,毕竟自从皇国四分五裂,我朝仅据白门一门罢了。当年先君册封五匠门,赐名黄白黑红青五门,将各具所长的他等收为己用。”

  “而黄门擅理巫鬼诡秘之事,以往皇国妖崇邪毒,怪病魔怔之事,皆由黄门处置。时至如今,身为黄门之主的黄门执符依旧是北方皇廷之司天监!此事之后黄门元气大伤,且如今仍在北方皇廷治下,也难怪你不熟知。”

  “然而朕其实来晚了,村庄之中,黄门中人的尸首遍地,即使是黄门精锐,也倒在了这恐怖的邪崇之下,他们皆已非死即残,口不能言,动弹不得,看着都将毙命于此。

  “我等沿着黄门中人留下的踪迹,来到了枯城中央的一口井口有一株年代久远的大树的深井处。那口深井不知何时建造了多条碗口粗的铁链束缚其上,这铁链一看便如是精铁打造,坚固无比,但是铁链已被破坏掉了,如同破布一般被轻松扯得稀烂。”

  帝君不禁低头看着地下,眼神迷离,仿佛梦回当年。

  “井口残留的破损铁链,让我等明白了妖祟之强,能摧毁井口铁链的,必是极凶极强之物。不过朕与国师当时也是一腔热血,抱着必死的信念前来,决不肯就此退缩,便沿着井下去了。地下邪气深重,即使是我们,也绝无法长期身处其中,不然定然落到与黄门中人一个下场!”

  “到了下面朕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口井,那是一个黑暗幽深的巨大地下石室,十分可怖骇人,倒像是一个墓室!屋室地面隐隐震动,深处不时有细丝般野兽咆哮声渗入我们的耳朵,我等均呼吸急促,都能听得自己呼吸声都在室内回响着。”

  “行走间磕磕碰碰到些柔软的物事,却不知是甚么东西,地下还有粘稠腥臭的积液。陆国师见其内昏暗,不能视物,便做起法来,“嚯”地燃起火……”

  即使是在大白天秀美的庭院之中,盛安帝依旧犹如白日见鬼,神情里带着无尽的恐惧,目光中透露着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

  “四周细细一看,此处竟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看起来黄门之人的尸首,只是死状可怖,大多断碎成好几截,血肉纷飞,肝肠遍地,看上去像是被什么野兽疯狂撕扯咬啮所致。”

  “朕虽阅历不浅,但这般血腥骇人的光景,也让朕毛发直立,寒意阵阵,也感惊惧不已,几乎不敢再上前去。”

  “左右张望,可见屋室每一处都贴满了黄门中人布下的咒符,再往前探去,朕便见那石室中央有一个有一道深深的裂隙的石坛,那石坛上尽是蛛丝与灰尘。”

  “石坛之上有一头蹲着一虎状石兽,当我等走近时,石坛似乎远远地就被术士手中的火点燃了,直让我们大惊失色,火灭后,我们看到,石坛之上,赫然用淋漓的鲜血写着一行狰狞的血字,直到这时,朕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妖邪作祟!”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到底写了什么,君父?”

  武周急不可耐地问道,终于,快到了真相即将揭晓的一刻。

  “凶兽炙幽,饮血噬骨,荼毒苍生,以士之命,永镇此地!这便是那血字所书……”

  那帝君长叹了一口气,直视武周的眼睛,说道。

  武周的瞳孔因为恐惧陡然放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什…什么,炙幽,那个传说中的上古第一凶兽,天下灾异凶兆的怪物?谶言道:‘二十九年,凶兽出,灾异起,苍生泣,寰宇风云变’说的,不便是它么,它真的存在?”

  帝君点了点头:“朕想来恐怕非虚呀,炙幽炙幽,老渔地千百年来传说里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邪兽,自小君父便听传,每隔二十九年此凶兽便大出于世!”

  “八十七年前,天下有人声称看到炙幽惊现于定西道之大山间,当年,洪灾袭世,天下受苦,老渔地常年风灾水灾侵袭,自然无法幸免,甚至一向干旱少霖的西野荒原都是大雨异常,大河泛滥……”

  “或许是天意,这样反有利于先君大军征伐西野地,毕竟五月,先君第三大征便爆发,先君首次率领三十余万大军南下,开始以血与火,以万千枯骨的堆积踏平西野和老渔地之旅……”

  盛安帝面色苍白,缓缓咽了口口水,继续着他的讲述。

  “五十八年前,王畿附近惊现异兽,殿前司天监据证人之见闻,推断其为失踪了二十九年之久的凶兽炙幽!”

  “当是时,朝廷内外人心惶惶,深恐又有惊世灾异发生,然数月下来一切如常,连向来谨慎的司天监也觉得是自欺欺人,并无大碍,不料,谁也不曾想,至十二月,先君竟驭龙宾天,撒手人寰,天下大恸,举国哀痛……唉。”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君眼角也略微湿润了一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然后到了二十九年前,炙幽出于夕雾山,后面想必你也是耳熟能详了,三月后,云天怒自云中道举起叛乱大旗,搅动天下大乱,云盟之乱持续九年,皇国就此分裂,昔日的伟大与荣光就这样逝去了……”

  盛安帝哀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当时我们都吓得呆若木鸡,不曾想此地竟封印着传说中的大凶之兽,炙幽!正当朕在细细查看之时,却听得一声微弱的动静,黑暗里仿佛有什么直扑了过来,撞入怀中……”

  “其时正是惊惧胆寒,已是惊弓之鸟之际,这一下着实被吓得不轻,加之石坛之下凶兽咆哮之声隐隐顿起,还以为是凶兽袭来!”

  “定睛一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位早已支撑不住,当即昏死过去,但手里仍艰难抱着一具尸首的黄衣老者,此人尚有生息,并未死去。朕与国师自然是大喜过望,取丹药救之。”

  “这看着将死的老者,突然嘴里呢喃着:‘出…井……出井……’,我俩早已不想再在此久留,便将他救下,与尸首一块带出了井外。原来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时任黄门执符!”

  “于他口中,朕得知,另一具尸首,竟是白门之主,执剑白柏!这凶兽炙幽十分凶残强大,因而黄门举全门之力,加之白门执剑相助,以全军覆没的惨痛代价,熔其性命与平生功力,终于将凶兽镇压至这石坛之下,本以为定将永远葬身此井,便写下了这些血字。”

  “不过黄门执符也命不久矣,他死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断断续续嘱咐着,一定要让生灵远离此处,不得擅动毁坏,言迄便也逝去了……”

  盛安帝叹道:“其实朕心中仍是阴云密布,尚有诸多疑问未解,尚想追问于他,关于凶兽炙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为何会出现?”

  “说实话,朕至今仍是一无所知!但斯人已故去,这诸多的秘密,便随着他到了另一个世间去了,恐怕永无揭晓之日了……夕雾山之灾成了皇国秘史,夕雾山也从图籍上永远消失了。”

  武周默不作声,良久,问:“那么,那凶兽还能破开那封印?”

  “世事难料,但也应是不能,先帝将此地列为帝国禁地,严禁出入。朕即位之后,便派遣二百精锐金刀侍卫驻守该地,以防有人进去破坏封印。”

  帝君犹豫了一下说道:“但经此事变,驱邪除魔,扫除灾异的黄门元气大伤,至今未愈。精锐尽失,秘术奇技也多有失传,以致青黄不接,几乎无人可用,远不复当年盛景,今后倘若还有什么变故,那后果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眼下张扬擅闯夕雾山之事,绝不能掉以轻心!”盛安帝的拳头在亭柱上狠狠一捶。

  武周心下一动,试探着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必由亲信强干之人当之,君父欲遣何人处置此事?”

  “孩儿呀,是时候让你独当一面了,虽不知张扬居心如何,据说他游历天下,与诸多豪强名士交情不浅,但他也是四俊之一,做你的对手再合适不过了,”

  盛安帝也不点破,对于世子的雄心壮志,他着实欣慰,但他只是微微笑道,“但不能有太多人前往夕雾山,而且要乔装而行,万一秘密泄露就不妙了……”

  “未来王太子武周听命,即刻率军赶往夕雾山,擒拿张扬回京!”帝君倏地庄重严肃地喝道。

  随即,将一个好似包着什么东西的手帕,塞至其腰间,“带上这个,今后用得着……”

  “遵旨,儿臣定不负君父厚望!”大风忽起,袍袖纷飞,武周轰然跪倒在地,虽然身子有点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回答坚定而有力。

  武周郑重地拂袍起身,转身正待离去时,突然不知为何停住了。

  他又回身问道:“君父,关于凶兽炙幽的谶言,您信吗?”

  帝君不料他会问这个问题,不禁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这等神鬼吉凶之事,实是难测,心中多少还需敬畏……周儿,你有什么高见?”

  “君父,儿臣愚钝,岂敢妄称高论,儿臣是这样想的,”

  武周面无喜怒,他的双眸不见方才的惊恐,显得清澈而平静,不紧不慢地说道,“所谓谶言、预言也好,谣言、传言也罢,它们毁天灭地的魔力,不正恰恰来源于世人对它的坚信与恐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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