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缉凶 5
无常居,离葛家庄稍有一段距离,但就在葛云镇西边。而葛云镇北边,还有云剑——相忘江湖玉清隐的居处,“水云台”。水云台、无常居和葛家庄,成正三角之态,牢牢围住葛云镇。虽有四剑护守,但葛云镇恶霸横行、民心尽失,真是不禁让人唏嘘。
主仆两人不在路上,急急而奔,很快便到了无常居,一片低沉。
无常居大门外,早有人等候。见舟悟涯来到,有一人道:“剑君里边请请,家主尸骸尚未入棺”,忙着将两人引到灵堂。
舟悟涯两人来到灵堂内,里面早已一片哀白。屋内之人出了一脸的悲伤外,眼里更有几分惶恐。正中间,停着一个尚未盖板的木棺。主仆两人烧香跪拜,行礼完毕,遂上前探查。围到棺木近处,尸体已经清洗洁净,穿好寿服。有一点点尸臭味,被满堂烟味遮住。
主事之人,解开尸体上衣两颗扣子,把衣服抻下来,露出胸口、肩膀。只见那尸体,伤痕满满。胸口似乎被钝器砸到,断了几根肋骨。两个肩膀和脖子,满满都是凝结的淤血。观其伤势,凶手应该是在后面,摁住两条手臂,然后用力拧断。待常泡辉无法反抗,凶手再上前,用胳膊拧断他的脖子,看得舟悟涯怵目惊心。
“这真是非人的残忍,和拧断葛云龙胳膊的手法如出一辙,必定是同一人所为。那尘剑也是遭遇相同的打击,剑刃断处一模一样。这些人到底是何意?”舟悟涯思忖道。
剑仆问道:“可否详述下昨晚状况?”
等舟悟涯看尸体伤口后,慢慢跟他讲起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快要入夜时候,有两个人闯门而入。其中一个,戴着罗刹面具,披一身黑色带帽的斗篷,遮掩很严实,所使用的是一把非常厚实的钝刀;另一个,则看得清清楚楚,是中原臭名昭著的杀手黑彪,没带什么兵器。当时那两人闯进来,直接找上了常泡辉。先是黑衣罗刹,运刀直劈常泡辉门面。常泡辉出剑格挡,不了那一刀竟然打断正法尘剑。刀势未停,避之不及,直接打到常泡辉胸口。随后,那黑彪上前一把抓住常泡辉,摁倒角落。家众欲上前,却被那黑衣罗刹拦住,上前不得,被打伤好些人。那两人行凶后,立即走掉,追之不及。
主事之人描述完之后,继续说道:“凶手还留下一物,请剑君一看。”说完从靠墙的桌子上取来一个木匣子,然后打开木匣。
只见到里边有一只玄铁镖,镖上面绑着一张纸条。舟悟涯伸右手去取,却发现上面竟然写道:
七剑失职,天神降罪。
新法断旧剑,万众归心。
舟悟涯看完,左手攥起拳头,咯咯响。害人的手段如此残暴,却粉饰地如此光明正大。
孟蝶忿忿到:“那些人,手段残暴得很,却硬要为自己想出个名头来,真是可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神降罪也得先收拾了他们。”
主事之人小声说道:“除了这一枚镖,无常居四周还有不少。”
主事之人说完,灵堂内众人皆向着舟悟涯看了过来。舟悟涯明白事态严重,平息了刚才的怒火,正色说道:“诸位不要信这恶人之话,公道就在眼前,剑君必不负众望擒拿凶手。”
没有再多的线索,舟悟涯辞了众人,带孟蝶出了灵堂。
出了无常居,舟悟涯思忖:“既然得知其中一人是黑彪。有名有样,倒也好办。回正法山庄,请多些人查找他的踪迹,只要他在西武林就不难。至于那蒙面人,抓到了黑彪,或许自然有解。”自是欲望西北走,返回正法山庄。
刚走几步,孟蝶笑着拉住他:“叔叔,这是要往哪里走?不会是要回去找人帮手吧。”
舟悟涯不明他话语何意,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孟蝶特意扬起了调子,拍着胸脯挤着眼说道:“剑君,你眼前之人可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舟悟涯以为孟蝶要自己一个人去调查线索,摇摇头道:“黑彪可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下手狠辣,不能让你一人独自去找寻踪迹,太危险了,我自己都没十足把握对付他。”
孟蝶不以为然,胸有成竹地说道:“叔叔倒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倒是想想,这无常居,离葛家庄不是很远。凶手连续两次作案,难保他们今晚不会再动手一回。而水云台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我猜他们极有可能会去水云台。”
舟悟涯听他说着,倒是明白了这个“守株待兔”的道理:“自己若要回正法山庄,得费些功夫。再去寻找踪迹,也得要些时日才能有结果。事态紧急,及早把人抓到了才是好方法。”
又见孟蝶脑袋灵光,不禁高兴起来。这娃儿,自小不喜武力,疏于练武,只喜欢琴棋书画。先前还为他的将来困扰过,现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或许他有自己光明的路。
舟悟涯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是我愚钝了,你倒说得很有理,咱们这就去水云台,拜访玉清隐。”
叔侄两人遂换了方向,转往东北方向的水云台,寻那正法云剑——相忘江湖玉清隐。行了数里,两人皆有些口渴。却见前方有家客栈,进去饮些茶水,休息片刻再赶路。
店家生意倒是很兴旺,人来人往,主仆两人等了好一会才有席位。
孟蝶见这家客栈名字——“龙悦客栈”,甚是好奇,问舟悟涯道:“剑主可知这店名的来历?”
舟悟涯道:“当然知道。其实本来这个店不叫‘龙悦’,而是‘龙跃’,通俗讲就是‘鱼跃龙门’的意思。这里以前是那些科举赶考的人经常要路过的地方,以前我们正法山庄赶考的人就是沿着山路走到这里,再进入中原。不过现在水路方便,山路都荒废了。那时候有个生意人人,就在这里开了家客,取名‘龙跃客栈’。有人觉得太直白了,就改成‘龙悦客栈’。既有跃龙门之意,又有自己的才华能使龙颜大悦之意,岂不更加含蓄完美。所以现在就是这个名字了。”
孟蝶听得,有些惊奇,好似这个“龙悦”真是绝了,不禁附和道:“这个‘龙悦’,倒是比那个‘龙跃’好多了。鲤鱼跃龙门,本来之意,就是鱼跳过龙门,飞黄腾达。我自认为,这里头得有多少条鱼争得头破血流才能越过那个门,好像变成了艰难的奋斗历程,太不容易,太过残忍,做生意这个词不好。还是‘龙悦’好,龙颜大悦,大家都只看到那皇帝,兴许还得了不少赏赐。若赏赐个公主,岂不是美翻了,大吉大利。一高兴,不都得给店家好多银子嘛。”
在一旁的掌柜,听孟蝶说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完,情不自禁鼓起掌来。然后走过来问候道:“这位小兄弟说得甚是有道理,请问贵姓。”
孟蝶见他这般,故意吊他胃口:“掌柜的高抬了,小的无名无姓,不过剑君名下一小小剑仆罢了。”
掌柜自是认得剑君舟悟涯,不禁感叹道:“区区剑仆都有这般厉害,剑君调教的好,你们正法山庄真可谓人才济济啊。”
掌柜这话可把舟悟涯得意了起来,哈哈大笑。
就在舟悟涯开怀大笑时候,邻桌有几个人听到“剑君”这个名号,互相使了眼色,低低耳语起来。其中一个男人站了起来,对着舟悟涯道:“敢问,阁下是天剑主,剑君舟悟涯?”
掌柜见他们有事,自己做生意的自然是不去管他们,这是做生意的规矩,给舟悟涯作了个揖,回柜台去了。
舟悟涯见那些人略有寻衅的意思,正色道:“正是在下,几位有何事请教。”
那人继续说道:“剑君可知道,现在下边可是很多人在说——‘七剑失职,天降罪罚;新法断旧剑,万众归心’。很多人说这是上天显灵,很好呢。不知道您觉得怎样?”
舟悟涯听了这话,只是看着他,不言语。这样的质疑,自从自己任天剑主以来,可谓不胜枚举,再多来一个,又何足挂齿。只顾喝自己的茶水,不再理他。
见舟悟涯不回答,那人却来了劲,好似自己已经胜过了江湖传说的天剑,取笑道:“原来天剑也不过如此。”便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也跟着一阵大笑。
孟蝶听他笑,大怒起来。他知道,叔叔身为天剑主,有很多话不能说,很多事都需要忍让。但对于自己而言,却不能让叔叔受这般委屈。自是跳了起来,跳到桌子上指着那个人,胡乱大骂:“你个不讲道理的鸟毛,也只有你这样愚蠢的人才信了那些话。小学生都知道廉耻,你是没救了赶紧回去投胎吧。”
那人也不服,自是和孟蝶对骂了起来,都要问候祖宗了。
舟悟涯不想再理那些人,把孟蝶从桌子上拉了下来,几乎是拖着才把他带出店外。突然,舟悟涯在门口停了下来,身体再次转向店里。看着刚才那些人,从怀里掏出那个带着纸条的玄铁镖,用双指捏着,自嘲的说道:“各位,说的是不是这个,你想要我给你啊。”
环视了一眼店里面的人,大声说道:“即使天塌了,仍有正法擎天,天剑无愧立于天地。”说完,手掌轻轻一甩,飞镖一闪而过,“叮”一声插在柱子上。那个男人一身冷汗,仔细一看,他的衣领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那划痕紧紧贴着脖子,被湿透了。男人庆幸地看着舟悟涯离去的背影,不敢再多言语。
孟蝶见那人这般模样,嘲讽他道:“这回算是便宜你了。”说完去追舟悟涯。
舟悟涯加快了脚步,他很想赶快到水云台去。不只是因为缉凶,更是想看到多年未见的、曾经并肩行走江湖的朋友,玉清隐。想跟他讲讲这些天发生的事,想讲讲这些年心里的劳累,或许是酒兴未尽,或许是夜雨寄北,或许是同床闲谈。真的,很想快点到那个地方,很想快点见到那个人,越靠近越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