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斗尸
人群如流水般退去，整个院子中央只剩下一脸淡漠的虞紫陌和不知死活的赖头。
赖头双手不停的挥舞，口中发出近似野兽般的低吼，虞紫陌手持银链挥舞如风，众人几乎看不到银链只能见到一两道的晃眼的残影，每道残影过就能看到赖头身上多处无数伤痕，也不知虞紫陌是如何做到的。赖头几次三番愤怒的想要靠近虞紫陌，都被银链控制下的长刀牢牢的将他控制在某个特定的范围内。突然，银链那头的长刀被赖头发狂似的重重折断，而银链竟也被他拿在了手中！
虞紫陌俏脸煞白！众人皆是一惊，只见她深吸口气手腕一拧竟将赖头那样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生生带倒。
唐万里心中着急，想要帮忙却被阻拦，琢磨着对付这非人怪物只可如虞紫陌那般远攻，不能靠近，故而他们空有一身武功却不能动手，突然间唐万里灵机一动跑到了隔壁的练武场，练武场里此刻空无一人，唐万里走进去大喝一声拿起练武场中央那个重逾千斤的巨石，抱着它走回了院子里。
此时此刻，赖头竟再次起来，他口中流着涎水，狂喊狂叫着就要向虞紫陌冲过来，他身上流出的血被不断的甩向周围，只见血滴之处，散发出一阵难闻的恶臭。几个离得近些的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吐啊吐。
唯有虞紫陌淡然的将脚边的陈二踢到洛临溪身边，继续和赖头周旋，她身姿轻盈，手中的银链此时已挥舞的看不见踪迹，众人只能从赖头的行动中判断出虞紫陌的银链此刻已经将他牢牢的控制住了。
“虞姑娘！”
只听旁边一声喊是唐万里抱着巨石走了进来，虞紫陌一看便知道他的想法，便使了个巧劲再次将赖头带倒，唐万里瞄准赖头的方向，猛地将手中的石头砸了过去，当场将苟延残喘的赖头砸了个稀巴烂。
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终于停止了。
虞紫陌用手撑在膝盖上，安静的站在中央，神色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洛临溪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小虞姐，你没事吧？”
虞紫陌摆了摆手，抬头看时，‘那位先生’已经不知去向。她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银链一点点收好，却在收最后三节时犯了难，原来刚刚绑赖头之时银链染上了那些血迹，她如今还无法判断赖头的血是否有问题，故而不敢触碰。她叹了口气索性将自己穿的外袍脱了下来，原来她里面还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服，衣服上绣着只有行动时才能看到的细密暗纹，斜跨的还是那个小包，这一身打扮登时显得她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也难为她一直穿着两套衣服。
虞紫陌用那件灰布袍子将自己的银链裹啊裹，足足裹了一个厚厚的布球才算安心，陈二瘫倒在地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了，虞紫陌拍了拍他，一碰他他就大声叫喊。
陆英看着眼前的残局不停说着：“这……这……这……”
虞紫陌打断了他的话：“陆师爷，陈二还有亲人吗？”
这一问出口，陆师爷才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惊醒，三魂六魄也跟着相继挣扎着归位了，“大人此言何意？他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娘。”
“他可能被吓疯了，我粗通医术不一定能治得好他，需要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你们衙门管吗？”
衙门管吗？
陆英苦笑着说道：“请大人放心，我们会想办法的。”笑容虽然苦涩，却存着份坚定。
虞紫陌没再说什么，很多话说了也是白说，她从小包里翻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个黑色的药丸，“喂给他吧，命好的话说不定就能好了。”
说完她转过身步履不停走向了赖头。
直到走近了她才确定这个人真的已经死了很久了。
这种死了却还会行动的尸体虞紫陌还是头回见到，她看了眼站在旁边的洛临溪，只看他站在那里神色甚是勉强，就差喊一句‘小女子卖艺不卖身’了，虞紫陌却对他说道：“过来，多见几具尸体往后就不怕了。”
唐万里震惊的看着她，站在个柱子后伸出个脑袋，“现在就看啊？”
“对啊，趁着现在尸体又死了一次，好研究一下是怎么回事啊。”
唐万里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问她：“这行吗？”
“怎么不行？你们这儿的仵作呢？”
唐万里躲在柱子后不肯出来，可惜他太胖，柱子藏不住他，“仵作刚刚就被吓跑了。”
虞紫陌皱眉，“你们这儿的仵作胆子也太小了。”
‘那是你胆子大。’唐万里撇撇嘴，刚刚石头砸妖人的气魄早不知道去了哪儿，说来有趣，唐万里一个大老爷们儿最怕的就是这些神神道道的事儿，刚刚还勇者不惧，如今赖头动弹不得他反倒怕了。
洛临溪跟着虞紫陌慢慢走到赖头的尸体旁，这一石头砸的十分准，正正砸在了他的身体上，砸了个血肉模糊，虞紫陌挥挥手让洛临溪站在自己的身后，她将双手放在石头上，慢慢将石头推开，众人皆呆愣难言。之前他们还对虞紫陌多有担忧，如今却是什么怀疑都没了。
虞紫陌又从自己的小包中掏出一对验尸专用的手套，戴上后对洛临溪说道：“我说，你记。有问题可以现在提或者回去整理了再说。”
洛临溪点头。虞紫陌立即开始验尸。“尸体上共有十八道伤痕，致命伤是脖子上的那一道，都是刀伤，长4寸，宽1寸，左手蜷曲，成爪状，右手手腕上有五个指印，手指甲里有一些东西，好像是人皮，”
虞紫陌转头问陆英，“他是右撇子吗？”
陆英正忙着招呼人控制住陈二，“不是，左撇子。”
虞紫陌继续跟洛临溪说：“这个也记下，根据其死状和身上显示出来的痕迹，已经死了六个时辰以上，就是大概昨天晚上，查一查他从戌时起都去了什么地方，他衣服左肩这儿有一个抓痕，你画一下。”
虞紫陌突然想起一事，“周大人，你翻过陈二，看看他腰上是不是有掌印？”
周南思应声，将陈二的身体慢慢翻过，脱下他的衣服，虞紫陌和洛临溪走过来，果然看到在他腰的位置上有一道青紫的掌印，成爪状，中指的指印格外长，陈二没有说谎。虞紫陌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大概只有人手指那么宽，极薄，轻轻划开陈二后腰手掌位置的皮肉，刀划过，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虞紫陌用手轻轻按压，流出一点红色的血迹，用小刀挑起一些鲜血后，又从小包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有一只冰蓝色的蛤蟆，虞紫陌将血放到他面前，蛤蟆舔了一口，身体立即变成红色，虞紫陌看了看又将蛤蟆放回盒子里。
虞紫陌看着身边的洛临溪随口问道，“认识刚刚那只蛤蟆吗？”
洛临溪点头，“认得，那是冰原雪蛤。以毒物为生。只要吃到带毒的东西身体就会变成紫色，若是无毒就是红色。”
“没错，你看这手掌印可能看出些什么？”
“这个手掌印和赖头身上的两道手掌印都不一样，是至少两个人造成的。”
“依你看来，赖头是怎么回事？”
“刚刚陈二的反应证明他那晚看到的东西可能就是一个和赖头十分相似的人或者活动的尸体，当然他刚刚的反应也可能是因为极度的害怕，在没有证据之前还不能贸然判断。至于那个尸体为什么会动仍需要继续查证。”
“你注意到两次尸体活动都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吗？”
洛临溪的眼神在仓库内外来回打量，“是老鼠！两次尸体活动都有老鼠出现。”
老鼠？！
这句话说的在场中人皆头皮发麻。尤其是年老的人几乎都下意识的想起了当年的那桩浩劫！年轻一点的虽然不知道可稍微想想也会害怕，如果尸体活动真的和老鼠有关的话，那不就是意味着只要有老鼠出现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不安全吗？可是老鼠几乎很多地方都有啊，那不就说明整个落北镇都十分危险？
虞紫陌跟着又说：“你还记得那个老人家说当年落北镇险些死于什么之手吗？”
所有人只觉得背后一凉，洛临溪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鼠疫。”
“什么鼠疫？老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虞紫陌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年轻公子正急匆匆的从另一边快步走过来，他相貌俊秀，形容儒雅，身着正七品县令的官服，正是此地县令苏叶。他身后还跟着许多捕快，全都一身泥泞，十分疲惫不堪的样子，连苏叶都不例外。
陆英迎了上去对他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虞紫陌，苏叶十分诧异的看着虞紫陌，陆英又和他说了几句，指了指赖头的尸体，发疯的陈二，多半还说了鼠疫的事情，苏叶整个人都晃了晃，陆英苦笑着扶住他，苏叶看着虞紫陌快步走了上来行礼道：“下官苏叶见过虞大人。下官无能，竟不曾发现出了这么多事情，特来请罪。”
虞紫陌摇了摇头，“苏大人不必多礼。”说着又从小包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从瓶中倒出两粒棕色的药丸，“我观苏大人神情恍惚，此药有安神静心，固本培元之用，可取温水服下。”
苏叶又作揖道：“下官惶恐，有负朝廷所托，如今还要劳烦大人照顾。只是刚刚下官似乎听见大人提及鼠疫，老鼠，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虞紫陌摸摸下巴，“现在还不确定，只能说这些尸体会动可能和老鼠有关，具体还要再查，对了，老鼠呢？”
其他人都是一愣，只有洛临溪很快反应了过来，“老鼠原本都在……好像在吃，赖头的尸体，赖头起来后就不见了。”
虞紫陌听完这话来了一句：“难道是让赖头吃了？”
所有人都是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来的仵作生生被这句话吓回去了。
虞紫陌又说，“难道钻进赖头身体里了？”
越说越觉得应该实际看一下才对，虞紫陌看向瘫倒在地的仵作，仵作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抱着柱子怎样也不肯撒手，虞紫陌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是不会为难他的，于是她转过头对洛临溪说：“拿上仵作的东西，跟我再去验尸。”
洛临溪认命的拿起仵作的东西，跟天不怕地不怕的虞紫陌一同过去验尸。
不过当虞紫陌看到赖头被砸扁的尸体时却又想到，“你说尸体都砸成这样了就算是真有老鼠也应该死了吧？”
洛临溪摇了摇头，“不一定。”
“刚刚验尸也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如果他身体里真的有东西，刚刚没道理会发现不了。”虞紫陌又问：“你还记不记得仓库里有几只老鼠跑来跑去？”
“能见到的一共三个。”
虞紫陌带着洛临溪走进仓库，仓库里，十多辆押运赈灾银的车分成几排放在仓库靠里的位置，饷银车后摆放着一些杂物，一堆麻绳还有七八个坏了的桌椅板凳，板凳背后有一个很明显的空地，还有几点血迹，看地方的大小很有可能就是陈二说看到的那个人开始藏身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是放赈灾银之前进来的还是之后进来的。
但是却没有看到任何老鼠洞，更没有看到老鼠的尸体。“那三只老鼠总不能是修炼成精穿墙跑了吧？”
虞紫陌回想着自己从门缝里看到的画面，和打开门后看到的一切，“你还记不记得陈二说过，他说那天晚上赖头对他讲说老鼠在飞？老鼠会飞吗？”
答案当然是不。
虞紫陌无意识的盯着面前那摊血迹脑海里疯狂回忆着看到的每一幕场景，“我好像也看到了老鼠在飞。”
洛临溪睁大了双眼看着她，“飞？”
“对，从门缝里看见的，那群老鼠会飞，不过只是一下而已。有没有什么看起来像老鼠实际上不是老鼠而且会飞的动物？”
洛临溪答道：“蝙蝠？”
“有可能。”
两人又去一一查验押运车，果然是空无一物，就跟从没放进任何东西过，虞紫陌蹲下身仔细注意着地上已经被踩踏打断的车辙痕迹，通过车辙痕迹可以判断，箱子在被运进来时的确是有重量的，这个重量和押运车辆所应该装的饷银数量也能够吻合，饷银车停靠在那个位置不存在被移动的情况，仿佛里面的银两真的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的。
虞紫陌看着这些饷银车突然想到陈二说的那句——赖头说看见箱子流水了！
箱子流水？！
虞紫陌低下头看着饷银车四个角的位置，终于在第七个饷银车下的石板下看见了一小滩水渍！虞紫陌拿出自己的小刀划去一些细细看着，只能看出这些并不是什么水渍，但究竟是什么却不知道。
“小洛，你看这个是什么？”
洛临溪也看不大出，“不清楚，难道是水银？”
虞紫陌看着小刀上那闪着光的亮晶晶的东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水银？
炼丹的那个？
不太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