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从头开始
小和尚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仍觉得一阵心悸，就记得有一团浓重的黑色包围了他的师父，他的师父回身打出一掌，却被人在肩膀上重重的按了一下然后便颓然倒地，他顺着掌力被推入迷雾之中，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身在何方了。
小和尚对虞紫陌说道：“后来，我就发现自己迷路了，怎么走也走不出去，半路上还杀出一批人截我，不过他们武功不济，最后被我抓了他们其中一个人才终于下山。下山后我走了不久就到了一个茅草屋那儿，看到了你打人还听见了你和那位姐姐聊天，我好奇就一直跟着你，听到那个男的自说自话，才知道原来你是六扇门的人，就想你应该能救我师父他们。对了，我还要告诉你，那个男的把你给他的药吐出去了，根本没吃。”
虞紫陌想了想问道：“你听见那个关外客说：‘好小子，有些本事’对吗？”
小和尚点点头，“对。”
“你看到抓你们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小和尚开始仔细回忆，那天晚上，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样的场景，“那天雾很浓。只能看清身边的人，离的稍远些基本就看不清了。我只记得看到了一团黑影在左右飞来飞去。还有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男人，因为我和他打斗过几次，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他特别高，比常人都要高出许多来。比洛大哥都要高出一头多呢，他的脸上罩着一个面具，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是他武功很高，他的刀法很凌厉，每次都从特别诡异的角度砍过来，我有好几次都差点躲不过去，幸好师父他们总是出手帮我。”
“你确定是不同的两个人？”
小和尚点头，“我确定，因为那个人和我打的时候我同时也看见那团黑影和别人在打。”
虞紫陌凝思片刻，忽然一拍桌子，指着云兮说道：“你把衣服脱了，小洛，看看他的刀伤是什么样的。”
洛临溪眼前一亮，慢慢挽起云兮的袖口，小和尚手臂上横着两三道狠厉的伤口，皮肉翻出，鲜血已经凝固，刀伤左深右浅，宽度和佘天，赖头身上的刀伤如出一辙。“一样的伤口。也就是说凤凰山和杀人案，赈灾银失窃案都有脱不开的关系，还有那个五指印，顺天镖局也不能脱身。”
虞紫陌连连点头，可越想神色却越加凝重，“不行，还是证据不足。”
杀了佘天和赖头这件事或许算是板上钉钉的了。
毕竟刀伤做不了假，致命伤也做不了假。
可这也仅仅只是四起杀人案当中的两起。
另外的两起杀人案目前却还是毫无头绪。
至于五指印，又能说明什么呢？
出现在镖局就能证明这个镖局和这个五指印的主人有关吗？更可悲的是像那种五指印既没办法留存下来做证据，也没办法保证一直在那里，只要多一点点的灰尘，五指印就会渐渐消失在那些尘灰之中。
还有最麻烦的赈灾银失窃案。
更是扑朔迷离。
他们缺少证据，
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和决定性的证据。
他们只有一团乱麻似的情况和一堆推理。
如果推理可以像是杀人一样即使无因无由也能成立的话，或许他们就不需要这样烦恼。
虞紫陌盯着桌角突然问道：“你是中间转向了还是下山之后就直接到了茅草屋那儿？”
那两个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小和尚，小和尚喝了口水边想边道：“雾太浓，我只是抓着那个人让他领我下山，有没有改方向我不知道。不过下山后没多久就到了茅草屋那儿。”
洛临溪立即反应了过来，“顺天镖局在镇东，凤凰山在镇北，两边相差极远，怎么可能没多久就走到那儿？而且为什么是顺天镖局附近？所以在镖局和凤凰山只见是存在一条近道的。”
洛临溪心念急转，思路越发清晰，“还有，陈三说过，顺天镖局和凤凰山之间是有合作的，每个月顺天镖局都会帮凤凰山运东西。两家算是合伙做一桩神秘的生意。而在顺天镖局的账房里还查到他们最近一个月是有一次支出的。
也就是说，赈灾银失窃是和顺天镖局有关的。
因为整个镇子里只有顺天镖局有能力能够一夜间偷走八百万两银子并且将他们藏起来。他们先是偷走银子，然后以翰林轩的名义将这批银子送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子偷走了。”
虞紫陌看了看他，比了个‘二’的手势，“两个问题，一，银子是怎么被偷走的？没有暗道，没有被运出去的痕迹，没有被强行破开的痕迹，当晚只有一个怪人从里面冲出来，可一个人怎么带的走八百万两银子呢？二，证据，无论是翰林轩还是顺天镖局都只是推论而已，你有查过翰林轩那桩生意当时运出去多少箱子吗？八百万两少说十个箱子，翰林轩的是吗？”
洛临溪更加愁了，眉头皱的也更加厉害了，“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把偷来的银子运到了凤凰山里，既然这两家是一伙的，把银子运到那里也不是不可能啊。”
虞紫陌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那银子是怎么丢的呢？”
洛临溪只得沉默。
这个案子听起来似乎已经很明了了。
可是最关键的几个问题却从来没被解答过。
他们自从来到这里就不停的因为各种事情而四处奔波。常常是发生了这件事情还来不及仔细探寻，就又出现了新的事情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虞紫陌想了想，决定干脆来一次梳理案情，“这样，我们现在把所有的案子都梳理一下，看一看有没有漏掉什么线索和问题，把所有的事情放到一起看看会发现什么。”
此时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可用。
小和尚在一旁眼睛亮晶晶的，乐得听一场热闹
洛临溪开始将所有的事情从头说起：
“第一个案子是赈灾银被盗案，半个月前，也就是二月二十九，赈灾银被押运至落北镇后的当天，就悉数消失，排查过安放饷银的仓库后发现，房间里没有暗道，押运车和箱子没有被挪动的痕迹，箱子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根据看守房间的陈二所言，当晚有人从仓库中逃出，并威胁他不准说出今日的事情，从他和赖头身上查到的痕迹看来，威胁他们的人曾经出现在顺天镖局的高塔之中，具体因由还不明白。
另外，还有已死的赖头曾留下话，说当晚在仓库中曾经出现两件怪事：一是有类似老鼠的东西在飞，二是箱子在流水，并且我们还在箱子下面看到了类似水渍的痕迹，由此推断，赖头所言不假。
哦对了，还有就是在负责押运赈灾银的屠九将军房间里，发现了一张来路不明的十万两的银看起来很像是监守自盗的样子。但如今屠九的尸体失踪，死因也不能确定，房间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他的东西。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最有可能偷走赈灾银的就是顺天镖局。他们有人力，也有物力去这么做。但是，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虞紫陌摸着下巴说道：“还有两件事。第一是顺天镖局的后台是谁。是诳了咱们的丁相？还是不太可能的魏二公子？毕竟到现在为止，丁相他老人家可是一点都没显出来，我有点怀疑丁相到底是布局的人还是只是引我们来这里的人，我觉得他完全能干出借刀杀人的事情。”
洛临溪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看她，笑的有点无辜还有些无奈，“小虞姐，你之前还认为是丁相在布局的。为什么会突然转念？”
虞紫陌神色有些游离，“不知道。很奇怪。突然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这种可能从何而来呢？她自己都说不清。
虞紫陌摇摇头，“算了，先说下一个问题吧。
就是陈二说的那个人，那个人藏在仓库里面里面不一定就是和赈灾银被盗有关，这可能是两个案子，那个人或许只是恰好藏在里面，碰上了赈灾银被盗，而且这个人的行为很奇怪，他只是威胁了陈二，但并没有杀了陈二，他这个举动就很值得推敲。
还有，陈二说过，那人是从门缝里出来的，那个门缝的大小一般人是没办法出去的，那个人能出去说明他身负绝艺，可以缩小自己的身躯，这种武功……”
小和尚听到这儿突然说道：“我知道！”
虞紫陌看着他，“你知道？”
“嗯，对啊，你说的是缩骨功嘛，我知道谁会这门功夫。”
虞紫陌挑挑眉，“说说看。”
“有江西的阮氏三兄弟，河南郁家郁秋黄，还有‘洛神仙子’萧如。”
虞紫陌和洛临溪神情古怪的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虞紫陌问道：“这些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吗？”
小和尚开心的点点头，“是啊是啊。”
虞紫陌笑了笑，“那他一定忘记告诉你，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人物了。阮氏三兄弟早二十年前就退出武林改卖鱼了，郁秋黄也早就入土为安了，萧如现在不是‘洛神妈妈’就是‘洛神奶奶’了。”
小和尚一怔，“那……那你们说都有谁啊？”
虞紫陌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嘴欠调侃小朋友，就让洛临溪来回答这个问题，“云兮，真正会这门功夫的人往往是不会承认的，而且小虞姐说的也不是缩骨功，而是筋骨转换大法。”
“筋骨转换大法？那是什么？”
虞紫陌答道：“就是一种可以不靠易容就能改变自己相貌的神奇功夫，那个人可以躲进仓库不被人发现，还能从那么小的门缝中出来，还能不动声色的从官府里出去，这些不是单会一门缩骨功就能做到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最奇怪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官府里呢？”
洛临溪眯了眯双眼：“或为偷盗，或为探查，或为……藏身。”
虞紫陌仍在发问，“偷盗？探查？藏身，别忘了还有那些老鼠，仓库里为什么会出现老鼠？老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当晚一起出现在那里，那个人出现了，老鼠也出现了，赖头死的时候，同样出现了老鼠，老鼠……”
洛临溪突然站起身。
“我去找苏叶。既然一切问题都卡在了老鼠身上，那就去查查看这个案子和老鼠到底有什么关系好了。顺道，也去探探这人的底。”
虞紫陌‘啊’了一声，看洛临溪神色似乎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光火。
她看着他仍旧带笑的神情，忽然间一叹。
其实，只要对案情真正了解的人都知道。
明天就是决定结果的日子。
大概，整个落北镇里，还有汴京城中，真正陷入这个案子的人，都在等待他们这两个六扇门的人会做出什么动作来吧。
丁谓，成修，他们一定正在远方看着他们。
龙椅上的皇帝，一定也希望这件事情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如果到了明天，
这个案子仍旧调查不出结果的话，
那么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来替朝廷平息民怨。
说白了。
就是决定，谁，来做，替罪羊这件事情啊。
虞紫陌心中一动，怪不得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