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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记——六扇门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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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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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剿匪?”

  洛临溪确认了一下。

  “对。”

  虞紫陌一点头。

  洛临溪这才懂,难怪她拿出黄玉牌了。私自调动地方兵马不合规矩,但六扇门有便宜行事之权,虽然从六扇门成立至今都很少用过,但好歹这个规矩是有的。

  也不算错。

  洛临溪发现他现在已经可以坦然的面对虞紫陌各种出人意料之举了。

  所以,胆敢真的调动兵马,她真的不怕落人口舌吗?

  这话之所以这么说全都因为当年童谣一事而起,虽说黄玉牌仍在,但实际上八大捕头所拥有的权力许多都已经是虚权了,说是有,但并没有人真的能用,像这种调兵遣将之权,更不是虞紫陌他们能用的。

  然而明面上说起来这些权还是在的。

  虞紫陌就是钻了这个漏洞。

  想把这说说而已的大权真的用一次。

  小和尚一脸云山雾罩的迷惘,“现在剿匪还来得及吗?人家剿了十多年没剿下来,你现在剿有什么用啊?”

  “有的是用处啊。”虞紫陌的眼神倏地深邃起来,“最简单的,能够弄假成真啊。”

  作假成真?!

  洛临溪心跳如擂鼓,“什么弄假成真?”

  虞紫陌偏头反问:“你觉得这个顺天镖局和凤凰山在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不消虞紫陌问洛临溪早也想过了。

  这群人留在这个偏僻的小镇能图什么?

  那个与人存有私情的男人说的大好处又是什么?

  稍微想想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大概也就明白了。

  “冯大人留给我们四个故事,其中《巡城记》一篇刚好和凤凰山之意对上了,冯大人真正想说的是否是这件事如今已无法判断,或许他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但我想多少也和这事有关吧。

  按照他留给我们的线索,我想,那些人在这里,应该是相当于‘驿站’吧。顺天镖局和凤凰山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十几年前是一起做买卖人口的勾当,十几年后是一起帮那些官员做暗地里的‘转运使’,他们把贪污的钱,先通过凤凰山巧立名目,再借顺天镖局发往附近几个城中,这一层一层又一层,钱就如同鱼游大海,再想找明白就难了。而这些全都仰仗此地所处位置优越。故而那些人才不愿离开。”

  凤凰山是一个独特的地方。

  一方面,这里偏僻,天高皇帝远,朝廷的管束有限;

  另一方面,这里沟通了大小将近八城十九镇,四通八达,运送银子再方便不过了。

  就为这些,才有人选择留在这里。

  看着苦,实际上,却活的比谁都肆意妄为。

  虞紫陌一笑,平白给人一种动魄惊心的感触,“对啊,所以那个凤凰山,其实才是最重要的。案子之所以算在我们头上就是因为他们,这地方之所以乱的一塌糊涂也是因为他们,‘蜘蛛’之所以把‘网’结在这里也是为了利用这地方的‘乱’来浑水摸鱼。俗话说得好,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既然这地方这么‘乱’那许多事情也有理由算在他们头上。左右这件事如今也是无解,干脆就来个兵行险着,弄假成真算了。

  就把银子丢了赖到山里那帮土匪身上,然后派人去剿匪,你刚刚也说了,山就是‘驿站’,‘驿站’里一定有他们要去运送和收下来的银子,打下那片山,把山上的银子说成是赈灾银,横竖一帮山匪也不能解释清为什么他们这些年没截过一次官银但是山里却有官银这件事,哼哼,这就叫他做初一,我做十五,等到银子被找到,朝廷只会忙着赈灾,谁还会管银子究竟是怎么丢的呢?”

  她说的丧心病狂,小和尚听的心惊肉跳。

  房间里久久无声。

  唯剩死寂。

  良久后,洛临溪徐徐开口道:“可万一山里没银子呢?案子复杂,他们会不会为了布局清空了那里。这样的话岂不更麻烦。我们还会背上一个陷害栽赃的罪名。”

  小和尚惊诧的看着他,洛临溪言下之意,明显是接受了这个计划!

  虞紫陌摇头,“不会的。他们没那个本事。别忘了,这段时间以来,一个月总有了吧,这附近一直都有武林人士出没,他们为了传说中的龙魂剑疯了似的涌向凤凰山。如果这时候被他们发现凤凰山里不止有传世名剑还有无数金银珠宝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来这儿的武林人士不止有德高望重的前辈,野心勃勃的后人,心存好奇而来一探究竟的普通人。更多的是贪心不足之辈。

  一个人还抵挡得住。

  一群人呢?

  何况如今消息灵通,都是一传十十传百。

  万一被满江湖的人知道凤凰山里的有宝,那么很快,六扇门就会介入进来,则整件事情都会冲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急速发展下去。

  所以就冲这点。

  山里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一定是想熬过这一段再说。

  虞紫陌话说完,洛临溪已经举一反三的明了了,他略想了想,就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小和尚看着他们二人。

  低头不语。

  洛临溪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什么动作。

  虞紫陌继续说道:“我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要把我们刚刚说到的三股势力算上山里的那些武林人士,还有整个镇子里的镇民,还有城外的驻军全都拖进这件事情里来!”

  大雾越浓,日渐西沉。

  小和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转身,就看见洛临溪正坐在桌前,默默的对照着什么本子写些什么。

  看见他没睡,就笑着问道:“怎么,睡不着啊?你都熬了一天多了,还是睡一会儿吧,不然我怕你晚上撑不住。”

  小和尚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一个翻身起来道:“你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们准备做的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洛临溪手一顿,无声的叹了口气,说了句很讨巧的话:“我们是衙门公人,做的是能救你师父他们的事。”

  小和尚一怔。

  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洛临溪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又过了片刻。

  小和尚忍耐不住又说道:“衙门公人能滥杀无辜吗?”

  洛临溪偏过头看,发现小和尚正在用一种十分认真的神色看他,他认真的揣度了一下,答道:“如果你说的是即将入局的人,我可以回答你,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实际上,这里根本没有人是无辜的。所有人都有他自己的罪。生生死死都是他们自己的路。”

  小和尚皱眉,洛临溪的话在他听来简直荒唐的过了头,他忍不住反问:“照你这么说,这里的事反倒和你们无关了?”

  洛临溪却出乎意料的摇头了,他脸上带着浅浅的淡然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暖的,亲近的,让人信服的力量,“不,还是有些关系的。至少查出案子,抓到凶手,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和尚瞪大了双眼,他一掀被子,三两步走到了洛临溪面前,随手拽过了一个凳子坐到了洛临溪对面,他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

  “我不明白,你说你们是衙门公人,可你那么做不就是栽赃陷害吗?就算对方是山匪,你们就能随便按个莫须有的罪名了吗?那是不是以后查案都可以这样,只要抓到的是坏人也不必管他是不是这个案子的凶手,只要抓到了就可以?那你们查这个案子有什么用呢?你们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这个案子的‘真凶’到底该算作是谁呢?

  是山里负责运送银子的山匪和镖局里的那些人。

  还是远在朝堂的那些巨贪大恶?

  究竟谁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真凶’?

  问题究竟应该治本还是治标?

  如果无法治本又该如何解决问题?

  小和尚继续说道:“还有那些武林人士又有什么错?活该被你们利用?天下间谁人不想成为天下第一受人敬仰,他们也只是追求武林中人都在追求的武林绝学罢了。”

  原是快意恩仇,武林中人。

  却无端端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受制于人不说还被人利用。

  何其悲哉!

  说到这里小和尚的神色又变了,带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讥诮,“还是说你们做这些其实都只是为了给你们的朝廷一个交代,所以你们才能安然的定下那些计划!”

  答案就像是早就在心里写好的一样,只差这一刻明白的说出口。

  对虞紫陌和洛临溪积压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人这一生总要碰见许多不同的人。

  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古人没有说,如果你不得不和与自己不同的人走一路该怎么选择。至少以小和尚此刻的想法他是无法坦然的和虞紫陌洛临溪站在一边的。因为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有种害了别人的感觉。

  挥之不去的感觉。

  洛临溪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

  虽然他说的话是讥讽的,态度是咄咄逼人的,但,洛临溪叹了口气,不该对一个孩子逼得这么紧的啊。

  于是他收敛了笑容,眉眼低垂着,神色淡然到有些温柔,一点点的疲倦终于也显出来了。他轻声问道:“小师父,你见过灾民流离失所的样子吗?”

  小和尚摇头,他住在少林寺里,少林寺是天下武宗,又是寺庙,就是天下大乱了少林寺也是很富足的,灾民流离失所这种场景,只在山下看不到的远方,佛经里也是没有的。所以小和尚理所当然的答道:“没有。”

  洛临溪轻笑:

  “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村子叫东泉村。因为村子里有一处泉眼而得此名。村子说不上富裕但也不穷。几十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场少见的旱灾,老百姓颗粒无收,官府处理不及,死了很多人,无数灾民开始背井离乡,他们先是全都往没有受灾的城里去,但是城里一时间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县令也找不到足够的粮食和银钱去赈济灾民,久而久之,灾民就开始惶恐,然后是愤怒,他们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县衙和当地不肯帮忙的大户头上,终于在一个晚上,灾民们开始去抢粮,抢银,把能抢的东西全都抢走。

  到了后来,灾情就不只是天灾了,而是人祸。灾民们把县城闹得一塌糊涂终于落到了无法过活的境地,只好又跑到隔壁的几个县城,隔壁的县城不敢收留他们,只好紧闭城门,但是他们的行为却刺激了那些灾民,他们开始疯了似的往城里闯。其后的事情就和最开始那个县城的遭遇没什么两样了。最后,事情越闹越大,灾民变成了暴民,暴民变成了抢匪,抢匪也不知怎的就和乱党结成了一家,官府为了控制局势只能派兵去镇压暴民。就这样又死了一堆人,旱灾加上暴民就这么闹了一年多。

  许多年后,总之是各种原因吧,东泉村就荒废了下来,成了个荒村,渐渐地就没人管了,后来有一位亦正亦邪的前辈定居在了那里,这位前辈也是个厉害的人,自己待在那里不算,还收留了不少躲灾躲难的,罪犯滔天的,为江湖所不容的人,收留的人多了东泉村就成了个被人忌讳的地方,慢慢的竟也形成了一个和我们六扇门相对的组织,他们的名字你应该也听说过,叫鬼门关。”

  小和尚先是一愣,后来才发觉洛临溪讲的竟然是十恶不赦之地的事情!

  鬼门关,是住在那里的人给他的称呼。

  意思就是说他们那帮人住在那阴阳,生死的交界之地,是半生半死,半真半假的人物,算是自嘲,也算是一种桀骜。

  而十恶不赦之地则是外人对那儿的称呼。

  意思嘛,就很明显了。

  传说那是极恶之人的天堂,有每个人人生中最想要的所有东西。里面收留全天下所有恶贯满盈和走投无路的人,为鬼门关主人所用,也就是洛临溪口中那位亦正亦邪的前辈。这位前辈自称鬼帝,实际上道号青云子。是个来历不明的人。

  传闻朝廷曾派六扇门去探过鬼门关的底。

  洛临溪果然说到了这事,只是他的话挺出人意料的:“其实鬼门关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大概就会当做是个寻常的村子路过,只是水喝不得,东西吃不得罢了。那里的规矩也不比我们那儿少,杀人或是不杀人都是有定数的,你信吗?鬼门关,其实更像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牢。那里不是极乐之地,是人间的十八层地狱。”

  小和尚隐约间似乎理解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懂:

  “怎会是人间地狱?”

  洛临溪答道:

  “你想啊,就算你自己本身也是个恶人。可是要你跟一帮十恶不赦,杀人无数的人住在一起,一住就是数十年。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只有杀人犯,强奸犯,偷盗犯,杀人和被人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彼此间互不信任,互相利用,然后你还不能自由离开,一旦离开要不然会被自己的仇家或者官府追杀,要不然会被鬼帝杀,你说这日子如何啊?”

  小和尚的神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生不如死。”

  洛临溪循循善诱,抛出了他的问题:

  “小师父,我想请教你一下,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了故事里的一切呢?”

  小和尚的脑海中一下子蹦出了许多答案,最开始想到的是旱灾,如果没有这场灾祸,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所以旱灾是罪魁祸首!可天地之力凡人又怎能抵抗?旱灾或许正是上天示警,使凡人经苦难而悟大道,好不致在这碌碌凡尘之中蠢钝不堪的活着,那么,如果旱灾不是罪魁祸首,谁又是呢?古人有言:天作孽,有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天灾是能躲过去的,人祸却是无法避免的。

  那么谁又是造成人祸的真凶呢?是那些难民?可难民本身也是苦难之人啊,他们想要离开受灾之地去他处过活又有何错?那么是官府的错了?官府又不能预知天象,如何晓得这忽如其来的灾劫?难民众多,官府能力有限,也不能全都救下,只能救下自己能救的人,量力而行有错吗?灾民绝望之下恶向胆边生,成为暴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就是他们错了!可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一无所有的人往往会更容易孤注一掷,古往今来那些揭竿而起的人,或许他们最开始就是为了吃饱一顿饭,有片瓦遮头而已……

  那么到底是谁错了?

  是谁导致了这一切?

  小和尚想的头昏脑涨的,频频扶额,洛临溪坐在对面轻声对他说道:

  “小师父想到答案了吗?”

  小和尚苦笑了一下,抱着脑袋答道:

  “我想不出,我觉得整件事情里,似乎这个也有错,那个也有错,但是又觉得这个也无辜,那个也无辜,说不清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

  说到此处,小和尚忽然灵光一闪:

  “我明白了,你想说的就是这句话吧,无辜者,不一定没错。有错的人,也曾经无辜。”

  洛临溪轻笑点头:

  “小师父,人世间的事向来是十分复杂的,不能一概而论之,简单的认定是对是错。老子曾言: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福祸尚能因时而变,何况是善恶对错,是非曲直呢?一如这次的事里,凤凰山多年来都在帮着‘蜘蛛网’承担着‘驿站’的事情,贪污案他们也是其中一个因,如今天灾骤降,国库空虚,便是他们贪污的果,这个果又成了小虞姐意欲以赈灾银丢失为名攻打凤凰山的因,世间因果往复,何其怪哉!这么一说,你觉得这凤凰山到底无辜不无辜?他们到底是承受了莫须有之罪还是命该如此?”

  小和尚无奈的趴在桌上感叹道:

  “难怪师父常说凡俗里多得是算不清的糊涂债,真是算不清啊。”

  洛临溪继而又说道:

  “天下间算不清的糊涂债又何止这一件?小师父可又知晓,如今,这场黄河水灾很可能也要变成故事里那样了?”

  小和尚正被脑子里一通想法糊的满脑袋不懂,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登时愣在了当场,只会问一句:“怎会?”

  “黄河水灾,已近一月,最开始只是临北府的几个县镇遭灾,发展到如今已变成影响附近周围三省数十镇的灾祸了。只因官府救灾不力,水患又总有反复,原本灾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可被汴京城里的几位大人一搅合能控制的也控制不住了。我跟小虞姐之所以会被派来,就是因为灾情紧急,灾民已经哗变了,赈灾银必须被找到,以免灾情会往更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所以,无论如何,小虞姐和我,都必须拼尽全力,把更大的难关度过。这不只是我们的难关,也是朝廷的难关。”

  更是刚登基的小皇帝的,第一个难关啊。

  洛临溪喟然长叹。

  至尊之位,哪里那么好坐。

  十三岁的孩子,第一关就走的异常艰辛。

  “你觉得我和小虞姐做事不可理喻,我也无意辩驳,只是我们别无选择,因为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平息民怨。救更多的人。”

  其实这话也不对。

  平息民怨算不上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六扇门的人,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巩固至尊之位上的那个人。

  只是这话万不能再跟小和尚讲了。

  好不容易把他从那个死心眼的道理里骗出来,怎么还能让他琢磨过味儿这件事呢?

  否则岂非又是一套侠义道的说辞?这个时候,彼此产生分歧,不好不好。

  或许在很久以后,小和尚就会发现,洛临溪跟他的这番对话,其实有几句是在诡辩。

  但,那已经是在小和尚踏入红尘之后的许多年了。

  彼时的他,早已经看不穿了。

  此时的小和尚心里已经没了对他们二人的怀疑和不满,小孩子的戒心来的快,去得快。一番话就轻巧的打发了。

  只是他对虞紫陌仍旧有所芥蒂。

  “好吧,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临溪哥哥,我会听你话的。”

  洛临溪挑眉轻笑:“只是听我的话?”

  小和尚一脸勉强,“也听她的话。”

  “云兮,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似乎对小虞姐很有敌意似的?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

  小和尚摇摇头,“没有,我就是单纯不喜欢她那种性格啊。感觉什么都看不上似的。”

  洛临溪眼珠一转,故意答道:“以小虞姐的身份眼界,想要让她看得上,也着实是件很难的事啊。”

  小和尚果然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她这个人太冷酷无情了。没半点人情味儿,你中毒了她第一时间不去救你,反倒闲闲的站在一旁看着,真想去知道是什么毒有本事自己以身相试啊,也不怕你出事,还有那个被她喂了毒药的人,踢折了人家肋骨不算还下毒威逼,岂是正派人士所为?”

  洛临溪笑道:“原来小师父是在为我抱打不平,既如此,我便直说好了,免得小师父误会。小虞姐之所以不先救我,是为了弄清此地雾气之中的毒究竟是什么,这样倘若下次遇上也好应对。因为小虞姐,这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小虞姐曾经到过一个极险恶之地,那里处处都是毒蛇猛兽,连生长的花草都是有毒的,小虞姐被困在那里整整一年,虽然活下了,可身体却变了,寻常毒素她根本察觉不到也影响不到她。”

  小和尚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周折,当真算是他误会了虞紫陌,“那不就是百毒不侵?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洛临溪嘴角一牵,眉目中带着些担忧,“小虞姐也常这么说,说自己因祸得福百毒不侵。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小虞姐是感觉不到了。寻常毒素奈何不了她是因为她体内积聚了更深重的毒素,以毒克毒,反倒使她不受影响。”

  但许多年前刘柏木为虞紫陌诊治时也说过,不知她体内剧毒是否会有所反复,也不知这般蛰伏会有什么后果,说不准哪天就……

  药石无灵了吧。

  但,虞紫陌似乎也没有多在乎这事。

  就这点而言,小和尚的评价听起来也是对的,‘感觉什么都看不上似的。’

  其实不然。

  她只是比别人看的都要通透,对生死的态度没那么执着罢了。也或许像任九歌说的,她没有留恋红尘的,所以不执著。不执著生,不执著死,不执著名,也不执着利,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既不会拿家国大义伪装自己,也不会刻意欺骗自己说自己没做错任何事。

  洛临溪想着,其实他们的做法和那些人比起来没什么区别,都是栽赃陷害,都是刻意掩盖真相,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一说。就算他们救下了百万灾民,就算他们救下了那些无辜的军士,但是凤凰山上肯定也有无辜枉死的人。

  究其根本,始终是罪。

  但,这偏偏是他们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出路。

  洛临溪又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人,那是个作恶多端,却又构不成大错的墙头草,他那种人远比你想的厉害多了。说句僭越的话,就算有一天王朝覆灭,他那种人都能活的很好。总之,其间的恩仇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的。我只能告诉你,小虞姐没杀了他就已经很好了。放了几年前,小虞姐是不会留下这人性命的。”

  “他究竟做了什么?”

  洛临溪眉眼一动,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很显然,他要暂时出去,但他还是在出去之前解答了这个问题,“他伤害了一个可怜的女子。这话只能说到这儿了,再说,就不好了。我有事要与小虞姐商量,你先好生休息。今晚,天黑之后。就是我们行动之时。”

  当今天的月光洒满整个落北镇的角落,

  就是血光映照在刀剑上的时候。

  风华绝代的佳人,野心勃勃的凶手,被逼到绝处的帮凶,还有无数身陷险境而不自知的人。

  都将在今夜见证‘蜘蛛网’的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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