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救人有功 目标朔方
看着如战神般屹立的李寻阳,周围满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一地,无人的战马失魂落魄地游荡在四周,刚来到这里的二十骑契丹人,可以想见不久之前这里发生的惨烈战事。
小规模的战斗,虽然不如数万人厮杀来的壮烈,可你死我活的拼杀,却远比大规模的战斗更加惨绝人寰!
因此,未战,后来的二十骑契丹人便已经胆寒,特别是看到了他们首领的死状,他们就更加丧失了斗志,只是在那里踌躇,不知是该退,还是该战……
李寻阳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些契丹人,内心早无斗志,不禁从心底里泛出了一丝蔑视,于是,他长枪一指契丹人,大声高呼:“大唐,大唐!杀,杀,杀!”
身后的十余人,均被李寻阳的无敌气势所感染,也不禁振臂高呼:“大唐,大唐!杀,杀,杀!”
如果李寻阳此时回过头来,他会发现,后边头辆马车的车帘,被悄悄地掀开了一个角,里面露出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镇定而坚毅地注视着他的背景,目光之中似乎透出几丝赞许,也流露出一些疑惑……
原本就已胆寒的契丹人,骤然听到这爆发出摄人气势的高呼,不觉肝胆俱裂,更有几匹马,在先是云驰嘶吼、后是唐人怒喝之下,一时惊起,将背上早已不知所措的骑手甩下马来。
抓住这一战机,李寻阳回头向五位卫士一招手,大喝一声:“五位兄弟,随我杀呀!”便率先策马冲向了前面的契丹人。
后面的五名早已杀红了眼的卫士,也跟着高喝:“杀呀!”紧跟着李寻阳,冲向了敌人。
还没等契丹人反应过来,李寻阳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仅仅是大枪几个摆动,便有三人被挑下马来。
同时,借着契丹人将注意力暂时集中在李寻阳身上时,后面赶来的五名卫士紧接着冲进敌阵,也瞬间将五个契丹人斩落马下。
剩下的契丹人,则仿佛缓过神来一般,一起拨转马头,向着树林深处逃去。
眼见诸多袍泽在此惨烈战殁,五名卫士的心中充满了复仇之火,哪里肯放跑这十余个契丹人,也都打马飞奔,向着树林深处追去,甚至没听到李寻阳在后面高声叫到:“穷寇莫追!”。
早在这十余个契丹人策马逃走之时,李寻阳心中便有一丝不安,却不知为何。
等到追着五名卫士进入树林深处,李寻阳突然意识到心中的不安是为什么了:
还有一名契丹大汉不见了!
在之前见到的三名契丹大汉,为首的一名和报信的一名,已经被李寻阳击杀,可还有一名跟踪马车车队的契丹大汉,却一直未露面,他在哪?
李寻阳的心脏猛然一缩:坏了!
这个一直未露面的大汉,一定是躲在哪里窥视着刚才的战斗,他不是畏惧了,而是在等待,等一个最佳的出手机会……
想到这里,李寻阳拨转马头,双腿使劲一夹马腹,云驰如同知道主人的心思一般,立刻四蹄翻腾,向回飞奔而去。
还没到树林的南头,李寻阳便听到了激烈的打斗声音和刺耳的伤亡惨叫,出了树林一看,三名契丹人已经将仅剩的四名卫士砍倒,其中一个契丹人便是之前跟踪车队的大汉,另外两名契丹人则应是刚才向南逃去的骑兵。
车队中仅剩的七八个家仆,则两个一组,与这三名契丹人缠斗起来,却因身体残疾,均不是契丹人的对手,形势万分危急!
李寻阳十分焦急,先是大喝一声:“我来也!”
然后,便借着云驰飞腾的冲力,瞄准为首的那个契丹大汉,将手中的大枪激射出去。
刚刚砍翻一名家仆的契丹大汉,突然听到李寻阳的声音,身形一顿,紧接着便看到一丛红缨冲着自己飞来,躲无可躲的他,索性将手中弯刀一横,想将大枪之力卸掉并打到一旁,却哪知大枪势大力沉,不但枪头将他的弯刀打飞,而且枪尾还顺势打到了马臀,战马在如此大力打击之下,后腿站立不住,眼看就要摔倒。
那契丹大汉却也功夫了得,双脚一登马镫,身体借势飞起,越过眼前的家仆,直扑马车旁边的少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位身有残疾的管家,急忙挥刀砍向飞扑过来的契丹大汉,却被大汉飞起双脚将他踹落马下,并趁势骑在了管家的马背上。
可就在这一起一落之间,李寻阳已经策马冲到了契丹大汉面前,手中的唐式横刀如狂风飞卷,将契丹大汉拦腰砍断。
刀风如此之快,以致于契丹大汉的上半身早已掉落马下,下半身却还在马上端坐。
半截身子喷射出来的鲜血,毫无顾忌地染红了周围的一切,李寻阳、云驰、少年,都被这鲜血染成了血红一片!
可能是有所醒悟,先期追赶逃跑的契丹人的五名卫士,也都很快赶了回来,对剩余的两名契丹骑兵进行了围剿,并将一腔怒火发泄到这两人身上,李寻阳刚刚喊出:“留下活口!”这剩余的两名契丹骑兵便被斩首马下。
李寻阳顾不得遗憾,紧忙高喊到:“大局初定,大家镇静!四名卫士,各守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注意敌袭;其余人等,清理战场,救助伤残弟兄,注意留下敌人的活口,以利于盘问。”说完,他便转向少年,却发现少年正扶着马,在一边呕吐不止,想必是如此血腥的场面,让他无法自控。
李寻阳也下了云驰,来到少年的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用只能被少年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杀人,虽说杀的是敌人,可心中也有一些害怕,更多的则是作呕!然,大丈夫处事,当断则断,取大义而舍小仁,嗜杀顾不可取,以暴制暴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空谈仁义者误国殃民!”
少年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一张清秀地脸上透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恩公,我叫王彦舒。君之所讲,如乃父之言,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之后,便向李寻阳深深一揖。
李寻阳赶忙还礼:“小兄弟,客气了!虽不知汝父为何人,然观小兄弟临阵之沉稳,汝父定为我大唐之杰出将帅,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虽然李寻阳并不擅长奉承别人,但为了掩饰身份、免遭嫌疑,他还是不得不如此恭维,何况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言,如此惨烈的战斗,他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正在这时,马车里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舒儿,请带恩公近前说话!”
李寻阳知道,这位刚刚发声的女人,一定是王忠嗣的夫人——李氏,而少年则应当是王忠嗣的小儿子——王彦舒,后来曾子承父志、接武兵术,亦有功于边疆,官拜中尉大夫,无病而终,卒年85岁。
当然,这些都是身为甘肃人的死党——胖侯介绍的,李寻阳后来也从相关史书中查询确定,这些介绍都所言非虚。
李寻阳紧走几步,来到马车前面,躬身施礼道:“让夫人受惊,令寻阳不安!”
马车的帘子被打开,一位侍女模样的人先行出来,不敢看周边的死尸,颤抖的双手打开布帘,跪坐在马车夫的座位上,浑身不停地哆嗦。
“恩公,舍身救命,无以为报,还请受妾身一拜!”
马车里露出一位面庞素颜清秀、身着齐胸襦裙的女子,杏眼柳眉瓜子脸,神态高雅威严,衣着朴素大方,既非贵妇又非民妇,和煦中透出冷艳,冰雪中露出暖阳……
李寻阳一瞥之下,赶忙还礼:“夫人不必如此,虽然我不知道夫人为何人,然作为大唐子民,路见有难,理应救助!更何况,我偶然发现此类贼子,妄图劫杀我大唐官宦家眷,罪不可赦,怎奈事发突然,未及报知,以致多有死伤,心内愧疚,还望夫人海涵!”
一番说辞,是李寻阳之前便已想好的,既解释了自己出现的原因,又阐明了事件的突发性,更表示自己并非居功自傲。
所有的一切,都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
让王忠嗣的夫人认可自己,以便让她将自己举荐给王忠嗣,从而规避自己出身不明、没有过所的尴尬,更让自己拥有快速发展、融入大唐的奠基石!
虽然并未抬头,李寻阳还是感到了王忠嗣夫人如锥刺一般的目光扫视了自己,而且并未急于答复于他。
最后,还是少年忍不住插话:“娘亲,若非恩公出手,你我早已死于非命,亦或落入奸人之手,恐有制于父亲大人,更可能有损于我大唐社稷。然,恩公不惧生死,几次出入沙场,使我等免遭敌手,单凭这份功劳,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就是父亲大人在此,也应重谢恩公,向朝廷彰其忠贞、表其功绩,更无半点可以怀疑、踌躇之处……”
女子抬手止住少年的言语,对着李寻阳和声细气地说:“恩公勿怪,突发危急,死伤惨重,心内惶恐,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李寻阳并未抬头,微躬的身体又是一揖:“夫人哪里话来?这些偷袭之人,均是契丹人,方才偶然听到他们的谈话,我窃以为他们是受人指示,欲加害我大唐边疆大将之家眷。我猜想,夫人应是我大唐朔方节度使——王忠嗣大帅的家眷,否则,这些契丹贼子是不可能下如此大的本钱的。更何况,夫人之车队沿此路线前行,为何让此等贼子知晓行走路线、行程安排,以致于车队被伏击于此?要知道,此处为我大唐腹地,寻常人等在此打劫都难,更何况设伏于此?由此可见,若非内外勾结、里通外应,断不至发生今日之事。寻阳一番肺腑,还请夫人斟酌!”
听完李寻阳的一番话,女子不禁暗自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他所思所言的认可。
“恩公多虑了,我对恩公只有感激之情,哪有半点怀疑之处?只是,妾身遇此危局,慌乱之中,不知所措,以至让恩公误会了!”
女子在车上又是一揖:“敢问恩公高姓?”
“在下姓李,名寻阳,河北道幽州人士。夫人称呼我名字即可。”介绍完自己之后,李寻阳直起身子又道:“夫人,此地不可久留,我有上中下三策,供夫人斟酌:上策,尽快掩埋尸体,将受伤人等安置在此地南侧的市镇,剩余人等则全部换乘马匹,悄悄奔赴目的地;中策,全部人等前往此地北侧的市镇,并报知官府,让其处理此事,待后续警卫人马到齐之后,再奔赴目的地;下策,全部人等退回此地南侧的市镇,并报知官府,让其处理此事,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定夺!”
女子微微点头:“恩公,王节度使忠嗣,确为妾身的夫君。恩公所言上中下三策,我意当选上策而行。舒儿,你的意见呢?”
“孩儿以为上策最佳,当可行之!”少年躬身答复道。
“管家和队正可在?”夫人关切地询问。
“娘亲,张、王二队正,均已战死;管家为了救我,身负重伤。现在,孙旅帅留下的50人,只剩下马伙长和手下的四人尚在,家人还剩四人。其余人等,非死即伤,即便是伤者也恐难有几人能活下来。此战,当真惨烈,即便父亲大人在此,也会抚胸而叹!”
夫人惨然一笑,对着李寻阳道:“不怕恩公笑话,妾身常备短剑,以应不时之需,今日若非恩公出现,此剑就将见血封喉了!”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柄一尺来长的带鞘短剑,随手拔出,幽光频现,端的是吹毛利刃、锋锐无匹。
“这是当年出嫁之时,我向夫君所要。剑之所出,五步见血;非敌即我,忠魂常伴!”夫人轻抚剑鞘,眼中满是温柔。
“一十七载,剑未见血;未知何时,敌我互溅!”
李寻阳心中骇然:
从未见过这等女子,自出嫁之日,便日日准备与敌互博,以至自戕于剑下,却又有如此平和的心态,这是何等样的胸襟?
这是何等样的忠烈?
李寻阳心下敬佩,躬身一拜:“如蒙夫人不弃,寻阳愿护送夫人和公子等人前往目的地,虽刀山火海亦无所惧,纵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夫人在车上一揖:“大恩不言谢!我等欲前往朔方节度使所在地——灵州,与我夫君会合。车队原想经醴泉、奉天,再沿泾水谷地到安定郡,向西北而行,直抵凉州,然后过萧关,目的地是朔方节度使的所在地——灵州,但却未曾想遇到此等危局。后续安排,还请恩公做主,我儿彦舒虽还年幼,却也已历事,如需协助,尽可吩咐于他,至于剩余的卫士、家仆,你直接指挥即可,他们定当遵命行事,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继而转向少年:“舒儿,聚拢众人,听恩公吩咐,我身体不适,先回车内休息了!”
说完,冲李寻阳点了点头,转身进入马车之内,侍女模样的人也跟着进去,车内再无声息传出。
李寻阳目送夫人进入车内之后,转向王彦舒:“小兄弟,我们虽刚刚相识,却也算是共患难了,我就称呼你彦舒了,你则叫我寻阳大哥即可,如此一来,大家也就不再生分了!”
“寻阳大哥,娘亲已然交代,有事你就吩咐吧!”王彦舒的话直截了当。
“好,你在卫士和家仆中,各选一个头领,让他俩过来,咱们商量一下后续的安排。”
“遵命!”王彦舒拱手应道。
很快,王彦舒便带着两人走了过来。
“寻阳大哥,这位是马伙长,刚才带人随你一起追击敌人的,就是他。这是刘卫,原是我父亲大人的亲卫,因作战伤残,又孤身一人,所以就留在我家了,说是家仆,可就如我家人一般。”
“卑职马霖,见过恩公!”被称为马伙长的人,身材高大,颇为彪悍,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战士。
“在下刘卫,见过恩公!”刘卫身材不高,右腿残疾,左臂只剩下上半截,想是在战场上负过重伤,所幸捡回一条命。
“两位大哥客气了,我叫李寻阳,河北道幽州人士,二位称呼我寻阳便是。”李寻阳的双眼慢慢地在面前的三人脸上扫过,郑重地说:“这次遇险,实为契丹人设伏所致。据我了解和初步分析,此次设伏的契丹人约为百余人,全部为精锐骑兵,除了战死的八十余人外,应该还有十余人逃脱。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援兵,更难预料前行的路上是否还有设伏。”
李寻阳停顿了一下,为三人留下思考的时间,然后接着说:“百十余契丹骑兵,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深入我大唐腹地,劫杀我大唐边疆大将的亲眷,其胆大之妄为、居心之叵测,着实令人震惊!细细想来,此间有两个内情更让人心有余悸:其一,这些契丹人是如何得知夫人车队的行踪?是王大帅的军中有人泄密?还是长安城有契丹人的内奸?其二,如此众多的契丹人,携带着战马和兵器,是如何进入我大唐腹地的?若无内应安排,怎么可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在此设伏?藏身之地在哪?谁来提供饭食、马料?”
面前的三人听的是不住地点头。
“因此,为确保安全,顺利抵达灵州,现有人马包括受伤之人,要分成三拨。”
“第一拨,由马大哥安排一名精干卫士,换成大户人家的家丁服装,骑快马前往灵州,向王大帅禀告所发生的事情经过,请大帅先后两日,各派出两支百余人的精骑:第一日出发的为正兵,直奔萧关,经安定郡,到奉天之后,停留三日,再按原路返回灵州,示敌于形,以迷惑敌人;第二日出发的为奇兵,往庆州、安定郡方向行进,以便在某地与我们会合,这样方可保证大家的安全。”
“第二拨,由刘大哥负责,带着剩余的家仆和侍婢,妥善安排我方伤亡人员,并带着受伤人员退回南面的市镇。一方面,让大家养伤,等候王大帅派出的正兵,待与之会合后,再一同赶往灵州;另一方面,向当地官府禀报,就说是护送王大帅家眷的车队路遇贼人劫道,索性贼人已经全部被击杀,我方也有少量伤亡,请他们善后,但要告诫他们不必过于声张,切勿影响大唐太平盛世的生威,望他们好自为之,以免祸及自身!”
“第三拨,则由我、彦舒、马大哥带队,率领剩余的三名卫士,护送夫人由此地转向东北方向,走另外一条路前往灵州,并与王大帅派出的奇兵会合。除了夫人和贴身的侍婢、赶车的家仆,乘坐一辆马车之外,其余人等全部换成商队的装束,装扮成商队一路潜行,以免被敌人盯上。”
“不知三位意下如何?”李寻阳最后说道。
“但听恩公吩咐!”听到如此周密的安排,面前的三人心中佩服,再无异议。
“好,请马大哥、刘大哥立刻依计行事。彦舒,随我来!”李寻阳说完,便带着王彦舒走到了一旁。
看着马、刘二人忙碌的身影,李寻阳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转身看了看欲言又止的王彦舒,李寻阳微微笑了笑:“彦舒,可是觉得我对第三拨人马的路线安排和接应之事,安排的有些含糊,似有对马、刘二人不放心之处?”
王彦舒点了点头:“寻阳大哥如此安排,我想定有深意,只是我还些有不解。即便大哥不了解马、刘二人的过去,可经此一战,二人之忠诚当无问题,为何还不向其明言呢?”
李寻阳一字一顿地说:“纵使二人之忠心可鉴,谁能保证其他人等不出问题呢?”
随后,又拍了拍王彦舒的肩膀:“兄弟啊,既然敢与契丹人联手,劫杀王大帅的家眷,那么这些躲在幕后的大唐奸佞,又有什么不敢干又干不出来的呢?”
看着李寻阳阴晴不定的目光,王彦舒第一次感到有些害怕,不是怕李寻阳,而是想到此事背后的主使之人,已经编织了一张大网,要将他们一家赶尽杀绝,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与此同时,却不知道是何人在暗害自己一家,真是防不胜防,如何不让人心惊肉跳……
很快,马、刘二人赶来回报。
“恩公,我已安排一名精干卫士,换上了刘大哥提供的普通家丁穿的服装,乘坐一匹并非我陇右节度使麾下常用的战马,刚刚出发前往灵州。中途,他将在我朔方节度使所辖的三处军营,持王大帅亲卫腰牌,换乘两匹快马,除2-3个时辰的休息之外,两天奔行1200余里,争取在明日酉时能赶到灵州。其余三名卫士,均已收拾妥当,我们都换上了家丁的服装,装扮成商队的护卫、跟班。没有其它合适的衣服了,只好给恩公也准备了一套家丁的服装,委屈您了!”马霖拱手报告。
“恩公,已经仔细核查过了:我方共战死44人,其中卫士41、家仆3人,张、王二位队正阵亡,老管家也重伤不支而死;重伤4人,全部为卫士。敌人共战死86人,没有发现受伤的,战马缴获24匹,完好的兵器42件。”刘卫躬身报告。
“好,我方战死人员,请刘大哥按照王大帅之前定下的规矩办吧!受伤的人员,都乘坐余下的那辆马车,其余人等无分男女老幼,尽皆骑马,带上缴获的战马和兵器,抓紧离开此地。至于那些契丹尸体,且不用管,明天自有官府处理。现在差不多已是申时了,请刘大哥力争在天黑之前,赶到南面的市镇,其它的就依计行事吧!”李寻阳先交代好留下的人马,待他们开始行动之后,才转向马霖。
“马大哥,辛苦你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探路,在酉时二刻之前找到市镇里的落脚点,至少租用三间相连的客房:夫人、侍婢居中;我与彦舒居前;你和其余三名卫士,每班两人,轮流守在夫人寝室的门口,以防不测;不当值的卫士和赶车的家仆,则在另外一间客房休息,养精蓄锐以备后续行程。若是路上遇到可疑之事,不管其它,立即回来禀报,以便我们有所准备,以免再入陷阱。”
原本还温和言语的李寻阳,陡然厉声道:“除你之外,其余三名卫士,必须随时守在夫人马车的左、右、后三个方向,就算是战死、累死、憋死,也要死在自己的位置上,明白吗?”
马霖心里一惊,躬身应道:“明白,请恩公放心!”
随后,交代了手下的三名卫士,让他们站好方位,马霖便策马向东北方向奔去。
乘着大家忙碌之际,李寻阳和王彦舒都已更换了服装,骑在了马上,看着南归和北去的人等,渐渐消失在远方……
李寻阳拨转马头,向身后一挥手,便率先向西北方向的官道行去。
身后,紧跟着王彦舒,再后便是夫人乘坐的马车,以及在马车的左、右、后三个方向上跟随的三名卫士。
一路无话,经过三天三夜忽快忽慢的行程,这支数人的小队伍,经安定郡,向庆州一路奔去。
早在第三天的卯时,李寻阳便交代马霖,先行一步,以最快的速度向庆州、灵州前进,力争在第四天一早,与王大帅派出的那支奇兵汇合,然后带着他们赶往庆州,两支队伍在庆州汇合,然后一起赶往灵州。
李寻阳再三强调,要时刻注意路上有无设伏,观察是否有可疑人员。
第四天的清晨,李寻阳等一行人离开安定郡,计划前往百余里之外的庆州,以便在申时和酉时之间赶到,并入住在庆州,以便与马霖带来的接应人马会合。
一路上高度戒备的李寻阳,也没忘记了解所经过地区的历史、文化、交通、军事等方面的资料。
随着了解的日渐深入,李寻阳才更加深入地理解:自古以来,八百里秦川为何会被称为“四塞之地”。
先秦之时,秦国为四塞险固之地。
所谓四塞,即:东有函谷关、西有大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四关之内称“关中之地”——八百里秦川!
而八百里秦川的萧关,则具有特殊的地理位置,出其东南可直驱中原大片沃土,北过黄河可至广阔的大草原,向西可通向陇右、西域等辽阔地域。
大唐开国史诗中,最为著名的一个篇章,便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灵州会盟,并自此被众多少数民族尊称为“天可汗”!
而这,发生于大唐贞观二十年(即:公元646年)八月至贞观二十一年正月的恢宏历史画卷,就是自长安启程,过泾阳、云阳、泾州,过萧关(即:陇山关),至西瓦亭(大唐战马的牧养、驯化之地),再穿固阳直达灵州,行程约1300里。
泾阳会使、甘泉宫颁诏、瓦亭观马、灵州大会、地震详解、黄河诗赋、云中怀古、秦直道返京、长安建制、羁縻府州建立,短短半年之内,这一系列的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标志着自南北朝以来,中原农耕民族受制于北方游牧民族的灾祸时代,终于成为了历史!
而唐太宗李世民也借此,成功化解了因大唐灭亡漠北薛延陀汗国之后,而出现的民族问题,圆满地实现了灵州之行的政治目的……
这是何等的胸襟气魄,这是何等的壮美华章!
一路北行,一路问询,一路思索,一路谋划,李寻阳现在所考虑的,已经不仅仅是如何在大唐生存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炎黄子孙,如何能为中华民族的梦话篇章,增光添彩、避祸解难的问题了!
如果说,唐太宗李世民当年所走的路线,可谓人流不息、车水马龙的话,那么,李寻阳所带的一行人所走安定郡到庆州的这条官道,虽也不时见到一些往来人等,却多以马队、驮队、小型车队为主,往往要过二、三刻才能见到一些人马。
李寻阳听胖侯说过:
安史之乱后,由于陇右、河西等地的重镇——凉州、甘州、肃州,均被吐蕃占领,大唐前往陇右、河西、西域的传统路径——关陇大道、陇山道均被阻隔;
所以,不得不经庆州、灵州,经漠北,走回鹘之地;
因此,这条长安、安定郡(即:泾州)、庆州、灵州、天德军、居延海、甘州、沙州、西域的路线才繁华、热闹起来……
一路之上,李寻阳只要一有机会,便与来往人等攀谈,通过与他们的偶尔交流得知,这些人等大多为商队,都是为了赶时间、抄近路,得以尽快往来于长安与漠北,所以也就顾不得路途的艰辛了。
同时,有人还告诉李寻阳,安定郡以北八十里,有个叫西沟的地方,最近两三年常有贼人出没,一定要在申时之前通过此地,否则便有可能被这些贼人打劫,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财物和女人往往会被劫走,而官府多次出动人马也未能将其剿灭,甚至这些贼人还有日渐扩大之势。
李寻阳深以为然,正打算催促大家尽快赶路,忽听到后面马车上传来侍女的呼叫声:“夫人,夫人!停车,快停车!”
马车旋即停住,王彦舒慌忙跳下马,一个箭步冲上马车,撩开帘子进了去。
过了好一会儿,王彦舒才与侍女一起,扶着母亲走下马车,来到路边,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了下来。
李寻阳这才发现,夫人的脸色虽然苍白,面颊却略有红晕,虽然她极力控制,却仍然不时咳嗽……
发烧了?
一定是!
连续四天的奔波,加之受到惊吓、心思过重,别说是一位平日里久居深宅的妇人,即便是强壮如斯的李寻阳,也已感到心力交瘁、体力不支了!
李寻阳让卫士散开,注意警戒,自己则赶紧来到王彦舒身侧,拱手问道:“夫人,可是觉得头晕发热,咳嗽难耐?”
夫人略微抬了抬眼皮:“有劳恩公挂念!想是这几日休息不佳、偶感风寒,不碍事的,让我下车休息一下,少顷便可继续赶路。”
李寻阳张了张嘴,却未说什么,只是冲王彦舒招了招手,让其到旁边叙话。
“彦舒,我自幼有些家学,粗通医理。据我观察,你母亲病的不轻,若不及时医治,恐怕会加重病情。可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法请郎中救治。我略会针灸,曾经在家乡随长辈一起救治过诸多病人,原本可以给你母亲施针,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加之男女有别,确实多有不便,你看如何是好?”李寻阳颇为尴尬地说着。
“寻阳大哥,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多想?事急从权,况乎治病救人?我这就去禀明母亲,让她请你即刻医治。”王彦舒急忙说道。
“嗯,彦舒,你看这样可好:你让侍女扶住夫人,使其在那块大青石上正坐,你用轻纱将你母亲头部及上半身盖住,我先站在夫人的后背,在其颈背、头下等处下针,再蹲在夫人的面前,在其手掌背部的虎口之处下针。之后,你和侍女一起扶住夫人,让其静坐两刻之时,然后我再去针,虽不敢保证针下病除,却也能让夫人缓解病痛,以便接续赶路,于今晚入住和政郡,再找大夫为夫人好好诊治。”李寻阳征求着王彦舒的意见。
“如此更好,请大哥赶紧为母亲医治!”说完,王彦舒一揖到地,然后便去与母亲商量去了。
很快,按照李寻阳的要求,侍女扶着夫人在大青石上端坐好了,而王彦舒则翻出一块红绸将母亲盖住,然后请李寻阳医治。
李寻阳则让一卫士点好了一小堆火,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让特勒大叔帮忙采购的针灸包,拿出了四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消消毒,然后来到夫人背后,轻轻说道:“夫人,我下针之时,你会略有疼痛之感,还望夫人忍耐!”
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旁边的王彦舒则着急地说:“寻阳大哥,你就赶紧下针吧!”
李寻阳定了定神,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手上:
先在红绸覆盖的夫人颈背、头下的大椎、风池两处穴位飞快地下了两针,施以平补平泻之法;
然后,又来到夫人面前蹲下,让王彦舒扶着夫人的两只手臂,又迅速地在夫人两手的合谷穴各下了一针,还是施以平补平泻之法。
施针已毕,李寻阳站其身,嘱咐王彦舒扶住夫人,小心陪伴,便走到一旁静坐休息。
两刻时间,转眼即过,李寻阳又将四根银针一一拔出,让夫人披上厚衣静养。
一刻之后,夫人脸上的红晕悄然褪去,精神也好了许多,咳嗽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厉害了。
“多谢恩公,你又救了我一命!我自幼就有一些哮喘的毛病,虽已有多年未犯,可这几天的奔波,加之偶感风寒,让这毛病似乎又要犯了。多亏你及时施针,不然这病情肯定要加重了!”已有所恢复的夫人向李寻阳道谢。
“夫人言重了!夫人身体的底子原本不错,我只是略施援手而已。”
“恩公,过谦了!对了,恩公武技超群,何以又会医术?”也许是这几日已与李寻阳熟捻起来,加之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内心之中已然接纳了他,所以夫人也就没有客气,直接将心中的不解说了出来。
“夫人,我祖上便通晓医理,自束发之年起,我便随长辈在家乡为乡邻义诊,医治过不少病人,所以略会一些医术。今天,也是机缘巧合,正好对夫人的病情较为熟悉,因此才贸然下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李寻阳随意答道。
“恩公,真乃大才!不但武技超群,而且医术了得,想必还有其他的本领……”夫人还待说下去,却被李寻阳拱手打断了。
“夫人,过奖!我只是用了最简单的针灸手法,取大椎、合谷、风池三穴,用平补平泻之针法,留针两刻,舒缓了夫人的病情。待今晚入住和政郡之后,还是要找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为夫人细细诊治,以免耽误。到了灵州以后,还要请人为夫人施针以调理,取膻中、肺俞、天突、丰隆四穴,如吐出的痰稀白,需用艾条灸一刻有余;如痰色发黄时,针剌,用平补平泻法,留针两刻。平日里,常灸肺俞、气海,亦可防止哮喘发作。”
李寻阳未待夫人答复,接着说:“夫人,现在时候已然不早,我们还需赶紧上路,以免耽搁太久误了行程!”
夫人深以为然,紧忙招呼侍女扶她上车,并请李寻阳安排赶路。
李寻阳先与王彦舒骑马并行:“彦舒,前面就要到西沟了,据说常有贼人出没,咱们需小心应对。我先在前面探路,你叮嘱卫士们戒备。”
“遵命!大哥,千万小心!”虽然与李寻阳结识了才几天的光景,可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王彦舒越来越佩服起这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大哥哥,也就不知不觉地将他看作自己的亲人,便越发关心起他的安危来了。
李寻阳冲他点了点头,便打马飞奔向前了。
云驰载着李寻阳,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西沟。
这里的地势,并不十分险要,周边均是连绵起飞的山脉,落差不算太大,山也并不陡峭。然而,由于紧邻西侧河道之故,而河道又在此处拐了一个弯儿,因此官道也就只好顺势成弯,宛如一个“几”字。
加之东侧靠近的山坡,大约因雨水冲刷的原因,立陡立崖的伫立在官道边上,倘若官道上行走的人马遭到突袭,一时之间还真是避无可避。
李寻阳微微颌首,果然是设伏的好场所!
他看看天色,似乎已到申时,再向四处张望了一下,本想找一条小路骑马上山,却发现附近还真是无路可走,正犹豫之间,猛然看到几个人影在山坡上面晃动,似乎在观察着山坡下面的他。
李寻阳略一思索,大声冲着上面喊道:“山坡上面的朋友,可否下来见见?”
等了一会儿,未见回答,李寻阳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既敢窥视于我,缘何无胆相见?!”
一时之间,李寻阳的声音在山地中回荡,气势惊人,令人胆寒……
少顷之后,一阵马蹄声从前面的弯道尽头传来,听着杂乱却沉重的马蹄声,李寻阳估计大约有四五十骑正向他奔来,他轻轻拍了拍云驰,用右手提好大枪,左手则搭起凉棚,遮住渐渐西落的阳光,定睛观看。
五匹快马当先,后面数十骑跟随,一群服装杂乱、拿着各式武器的大汉,冲着李寻阳狂奔而来,并在距他有一箭之地处停下。
当先的五名大汉,均是满脸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神情甚是彪悍,而后面的一群人马则有四十人之多,也多是身材魁梧、满脸忿恨之徒。
为首的大汉,打马前行了几步,将手里的金背砍山刀向前一指:“呔!你是何人,竟敢在此撒野?”
李寻阳笑道:“哈,哈,哈……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们打算在此劫道吗?”
“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不问问大爷是谁?俺且来问你:可见一辆马车与数人一起正往此而来?你若是乖乖回答,大爷还能让你过去,否则,小心你的小命!”为首大汉声色俱厉地说道。
“哦?原来你们是想打劫车队啊!不知是劫财?还是劫色?”李寻阳不露声色地与之周旋着,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混蛋!老子顶天立地,劫的都是贪官污吏,抢的都是不义之财!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的,谁不知道俺们西沟的开山五虎!”为首大汉气愤地说着。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打妇孺的主意?刚才你说的马车和一行人等,我确实已见过,马车中只有两名妇人,跟随的也只有几名家仆,哪里有你说的贪官污吏?更没有所谓的不义之财!恐怕你是受人蛊惑了吧?”李寻阳义正言辞,说的大汉为之一愣。
这时,队伍后面跑过来一匹快马,上面的一人穿着打扮、脸上神态与这支队伍格格不入。此人白衣黑面、颇为干练,来到为首大汉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对着李寻阳冷笑一声:“这位仁兄,恐怕你是车队派来的踏白吧?在此蛊惑人心,妄图蒙骗过去,真是用心良苦啊!”
“是吗?那你又是受哪位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大人所派,来此挑拨离间呢?”几句夹枪带棒的话说完,李寻阳又面向为首大汉说道:“这位壮士,你想想,若是贪官污吏携带不义之财,又怎会不走陇山道而来此山间小路呢?我劝你三思而行,切莫莽撞从事,以免亲者痛、仇者快啊!”
为首大汉正在犹豫之间,后面的四骑中奔出一骑,一边策马冲来,一边大声喊道:“大哥,跟他啰嗦什么,这小子有些来路,且让俺来会一会他!”说完,举起手里的双斧,便向李寻阳砍来。
双斧袭来,力大势沉,加之从兵器的角度讲,斧本就是枪的克星之一,李寻阳不敢怠慢,双腿一夹云驰,躲过转瞬即到的双斧,大枪的枪杆顺势向后一扫,便将来袭的大汉打落马下。
不过,李寻阳的力度拿捏的很好,即将大汉打下马,痛的他一时之间难以爬起,却又没有真正伤到皮糙肉厚的他。
见到持斧的大汉倒地,后面的三骑赶紧冲了过来,两名手持唐式大刀的骑士,围着李寻阳打斗起来,另一名持枪的骑士则下马将持斧的大汉扶起,检查他是否受伤。
而一眨眼的功夫,还没看清李寻阳用的是何种招式,两名持刀的骑士便也被打落马下,让正在交谈的持枪和持斧的两名大汉吓了一跳!
看着马下的四人,李寻阳一拱手:“得罪了!我本不想动手,都是各位逼的!我看几位也是堂堂的汉子,流落此地也定是事出有因,能否听我一言呢?”
一直观望的为首大汉,没有再搭理身旁喋喋不休的白衣黑面之人,提马前行对着李寻阳拱手说道:“多谢好汉手下留情,未伤及俺的三位兄弟!你的功夫了得,说的句句在理,想必也是一位英雄。俺们兄弟五人,原本都是周边几个郡县的人,实在是被家乡的贪官污吏、恶霸歹人逼的没有了出路,才聚在此地劫富济贫。两三年来,俺们从未干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也没有放过一个贪官污吏、恶霸歹人!”
“这几年,后突厥、契丹不断寇边,大量边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加之天寒地旱、灾祸频发,以致于百姓流离失所。可各地的贪官污吏、恶霸歹人,还是变本加厉地祸害乡里,大量百姓被逼得没有了活路!几天前,有人来找俺们五虎,说是长安城里的一个大贪官,收刮了大量不义之财,遭到皇帝贬斥退仕后,要途径此地前往灵州,所以俺们才准备在此劫杀此人,替天行道、赈济灾民!”为首大汉侃侃而谈,不像是在说谎。
李寻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位壮士,你说的颇有道理!可是否为贪官污吏,是否收刮了不义之财,毕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为首大汉拱手说:“好汉说的对,俺们就在此等候,如果来的不是贪官污吏,俺们五虎自然放行。若确是贪官污吏,嘿嘿,俺们五虎也不会放过。到时候,好汉若还是横加阻拦,那就别怪俺们下狠手了。你要知道,饿虎还架不住群狼呢!”
李寻阳也拱了拱手:“好,就依你!不过,当人质的可不能只有我一个,那位白衣黑脸的仁兄,可不能溜走啊!”说完,一伸手指了指为首大汉身后正打算拨马向后而行的人。
为首大汉回身一瞧,心里便凉了半截,那个刚才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人,正打算溜走。
气的他大声喝道:“张老六,你把那位长安来的仁兄照顾好了,若是他有个什么闪失或是一时寻找不到了,俺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
话声刚落,后面骑队中便奔出一个壮年汉子,后背上插了四支投枪,手里还拿着一把横刀,冲到白衣黑脸之人的马前,对着他笑了笑,龇着一口黄牙大声说:“这位公子,你可得老实待着啊!不然,俺的脑袋搬家前,你的脑袋可就要先掉下来了!看看俺身后的投枪,50步之内百发百中,可以连人带马钉在地上,如果有兴趣的话,你大可试试!”
白衣黑脸的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想笑一笑,可强挤出的笑容,却别哭还难看!
看着这一切,李寻阳冲着为首的大汉挤了挤眼睛,神秘地笑了笑:“那就让咱们拭目以待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寻阳远远地看到王彦舒领着马车一路小跑而来,便对身旁的大汉说道:“看,你要找的人来了!一辆马车、4个随从,你所谓的不义之财能放在哪里呢?”
说完,便策马缓步走向王彦舒,招呼他们在50步外停下。
王彦舒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群,不禁下意识地摸到了腰间的横刀,冲着策马缓步而来的李寻阳高声叫到:“寻阳大哥,前面是何人等?”
李寻阳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走到近前说道:“彦舒莫慌,一切听我安排!”
然后对着马车一拱手:“夫人,身体可好些?”
车帘子被打开一角,夫人露出脸说道:“恩公,我感觉好多了,切勿挂念!前方可有异?”
李寻阳躬身说道:“夫人请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是,需要夫人略做配合,不知可否?”
“恩公,有事尽请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在所不辞!”夫人神情坚定地说道。
“好,我想请夫人下来,在路边休息一下,谨此而已!”然后满怀深意地向着不远处的人群马队深深地看了看。
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让侍女扶着她下了车,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悠然自得地欣赏起周边的景色来。
李寻阳一拨马头,走到王彦舒身旁,压低了声音:“彦舒,我去前面疏通,你做好准备,一旦情况有异,立即让夫人上车,你带着大家赶快撤走,我会断后,切记,切记!”说完,便紧紧盯住王彦舒的眼睛,等待他的答复。
王彦舒咬住嘴唇,死死按耐住那颗猛然澎湃起来的心,使劲地点了点头。
李寻阳满意而放心地对着王彦舒笑了笑,便打马奔向为首的大汉。
“壮士,马车里的人,你也看到了,两位妇人而已,你不至于以为她们也是贪官污吏吧?”李寻阳略带玩笑的口吻,让为首的大汉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张老六,把那厮给俺带过来,老子要问他话!”为首的大汉恼羞成怒地对着后面大声叫喊道。
还没等张老六回答,白衣黑脸的男子突然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张老六以为他要反抗,正准备挥刀打斗,却不料他自己抹了脖子,一腔鲜血喷了张老六一脸一身,让张老六不禁破口大骂,直喊晦气!
白衣黑脸的男子,突然来的这一手,震惊了所有的人,连李寻阳都不禁看的发呆,也让他心里更加沉重起来:
如此死士,在办这件事之前,一定是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思想准备,而且动作如此果断,未见一点儿拖泥带水,想必其所隶属的组织也一定是十分严密;
那么可以断定,该组织的头领更是心狠手辣之辈;
如果他们下了决心要置王忠嗣一家于死地,那么今后王忠嗣一家人等恐怕要时时戒备、处处提防了;
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旦……
“这个兔崽子,差一点儿让俺们错伤无辜!”为首大汉的震怒,打断了李寻阳的沉思,他冲着大汉一摆手:“哎,有错能改,善莫大焉!更何况你还没有造成伤害吗?”
说到这里,李寻阳停顿了一下,对大汉调皮地挤了挤眼睛:“只是,耽误了壮士的生意,恐怕你要空手而归喽!”
为首大汉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挠了挠头发:“让好汉见笑了!对了,好汉可是护送这些人前往灵州去的?”
“正是,可否请壮士行个方便?”李寻阳点头答道。
“好汉,哪里话来!你的功夫超群,就算真的动起手来,俺们这些三脚猫的手段也断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丢多大的人呢!”为首大汉性格直爽,说话直来直去。
“俺们这些人,最佩服有本事、讲仁义的人。好汉,你不但功夫了得,而且还不愿随便伤人,仁心、义气你都占了,要是不嫌弃俺们,五虎愿意跟着你,一起闯荡天下,也图个痛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俺们都快呆傻了!”
“这……”说心里话,李寻阳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心直口快的大汉,加之自己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唐,也确实想尽快培植自己的嫡系,以便能早日羽翼丰满,不再受制于这个社会,至少也能自保。
可是,眼下自己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又怎么能安置好这些人呢?总不能自己也带着这些人打家劫舍、上山为王吧?
看着颇为犹豫的李寻阳,为首大汉招呼身边的四个兄弟,一起下了马,单膝跪在李寻阳的马前,大声说道:“好汉,请收留俺们五虎,兄弟们愿意跟着好汉一起闯荡天下!”
李寻阳赶紧跳下马,逐一扶起这五位直爽的汉子,颇受感动地说:“好,既然大家信任我,今后,我们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姓李、名寻阳,今年二十有四,我们六人便以兄弟相称,各位意下如何?”
“好!”五位汉子异口同声地说。
“俺是大虎——王离,今年二十有四了!”为首大汉拱手说道。
“俺是二虎——王益,今年二十有三,与王离大哥是同族兄弟!”刚才下马扶人的持枪大汉也拱手应道。
“俺是三虎——马彪,今年二十有二,这是俺兄弟——四虎马爽,今年二十,刚才多谢寻阳大哥手下留情!”被李寻阳打下马的两名大汉一揖到地,以示对李寻阳佩服的五体投地。
“哎呀,还有俺呢,五虎——王虎,俺才是真正的老虎,今年十八,也是王离、王益二位哥哥的同族兄弟,只是俺的功夫最差,今后寻阳大哥可得多教俺几手,以免俺再丢人现眼!”手里还拿着双斧的大汉,冲着李寻阳一个劲儿的央求,宛如孩童一般,逗的大家哈哈大笑。
王离带着另外四人,对着李寻阳拱手道:“今后,你就是俺们的大哥,我们就是你的兄弟,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俺们都愿与你同行!”
李寻阳心里一热,胸中激荡,对着五人拱手说道:“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浪迹天涯、终生无悔!”
说完,大家相视,哈哈大笑。
李寻阳率先止住五人的开怀大笑,让大家在原地暂留,自己则上马奔向王彦舒。
“彦舒,这几位汉子虽为草莽之人,却也深通大义,不但愿意与我结交,而且还自愿护送我们前往灵州。只是,其随行的其他人,未必都心甘情愿地随我们走,我想将其中不愿随行的人等遣散,所以请你先安排夫人上车,我片刻之后安排好一切,然后我们再一起上路,继续前行!”
“好,一切听从大哥之命!寻阳大哥真是能文能武,挥手之间既能降服众人,兄弟感佩至极!”彦舒在马上一拱手,便策马向母亲跑去,安排后续的事宜。
李寻阳又来到五位兄弟面前,从包裹之中掏出特勒大叔给他准备的盘缠,统统交给了王离,让他做好其他人的工作:
愿意随行的,李寻阳自当带着他们谋求更好的发展;
不愿跟随的,也不勉强,将盘缠分了,给大家做路费,让大家自谋生路……
王离威信颇高,片刻之间,便安排好了一切,有二十五人愿意随行,其他十六人则拿钱走人。
这些,都是爽直的西北汉子,做事没有拖泥带水的,一会儿之间便做好了整合、遣散的大小事务。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原本跟随王离的这些人,也不是贪财之辈,只是被逼无奈,才干的此类勾当。
现在既然离去,也只是拿了一些日后赖以生存的盘缠,以便投亲访友或找地安居,所以李寻阳交给王离的盘缠居然还剩下一多半。
这些钱,李寻阳便交代给王益保管。
虽然只是照过面,但李寻阳却能感觉到王益的内敛和心细,所以钱财交给他,应当是最为妥当的了!
当然,李寻阳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无意之举,竟然成为了一种规矩,以至于王益渐渐成为了李寻阳的度支总管,把握着这支以李寻阳为核心的小团体的财政大权!
不过这是后话,而现实中的李寻阳,则让五虎各带五骑,组成五个小队,以便差遣、调度,并能够互相支援。
李寻阳再次来到马车前,向夫人简要说明了编遣众人的事情,强调这些人可以作为护卫人马,从而加强了一行人自保的力量。等到将夫人送到目的地,李寻阳自当带着众人离开,以免给王忠嗣大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夫人对此表示理解,只是强调等到了灵州,见到王忠嗣大帅之后,再由他定夺后续的众人安排,总而言之,不会辜负李寻阳一干人等的舍身相救。
耽误了不少时间,加之已近酉时,李寻阳赶紧带着众人,趁着夕阳未落,催马赶往大约四十里之外的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