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丝梦大唐三部曲第一部情迷怛罗斯

报错
关灯
护眼
第七章 出使金山 再见故友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转眼之间,李寻阳自21世纪来到大唐,已是三月有余,季节也由盛夏转为了仲秋。

  八月初,忽闻后突厥国立阙特勒之子为乌苏米施可汗,大唐皇帝李隆基特谴天朝特使前往,谕令乌苏米施可汗内附于大唐,但乌苏米施可汗不从,还狂妄地认为后突厥与大唐本就是两个国家,何来谁附于谁?

  大唐皇帝震怒,命令王忠嗣率军屯兵于碛口,以威胁后突厥,逼迫乌苏米施可汗投降。

  于是,王忠嗣率领朔方、河东两个节度使麾下的大军十万人(骑、步各五万人),屯兵于碛口,待机而动,以迫后突厥。

  碛口,曾因唐初名将——李靖雪夜奇袭后突厥而成名!

  此碛口,并非21世纪著名景点——壶口瀑布北侧的碛口。

  此碛口,又名蜈蚣坝,古称“白道”,为阴山山脉中段的重要通道。

  以其地势险要,扼守要冲,而成为北方游牧民族和中原王朝军旅征战、商贸往来、民族融合的重要通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站在碛口旁边的巨石之上,李寻阳向北部眺望,南北三百里、东西五百里的白道川,宛若敕勒川一样,也有“天苍苍、野茫茫”般的壮美。

  碛口,好一处古道险峻之地!

  由于五虎——王虎的执拗,在平日里,他主动兼任起李寻阳的护卫之职。

  仰视着面对滚滚南去的黄河水、注目沉思的李寻阳,王虎心中充满了敬佩、倾慕之情,在他简单的思维之中,李寻阳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无私真诚、有情有义、智勇双全、军中无敌!

  王虎暗暗下了决心,李寻阳大哥既然厚待五虎们,让大家得以报效军中,日后也能搏个出人头地,那么自己就当以性命相许!

  为了保护寻阳大哥,自己情愿肝脑涂地……

  不过,此时此刻的李寻阳却不知道王虎的心中所想,他的思绪早已飞到了北面的大漠。

  突厥,一个曾经多么响亮的名字!

  突厥,一个曾经让中原大地为之震撼的国家!

  突厥,一个虽然被迫西迁,却顽强生存,最终创建了奥斯曼土耳其帝国!

  李寻阳知道,早在隋朝初年,后突厥便已分裂为东西两部,特别是于唐太宗李世民贞观四年(即:公元630年)东突厥被攻灭,而唐高宗李治显庆四年(即:公元658年)西突厥又被灭亡,而突厥余部西迁至中亚。

  但是,在武后(武则天)时期,南下内附于唐的突厥人,却再度反叛于唐,并回归到突厥人的故地,重新竖起了东后突厥的大旗——后突厥帝国!

  唐高宗永淳元年(即:公元682年),原东突厥颉利可汗的族人——阿史那骨咄禄,自立为颉跌利施可汗,任命其弟——默啜为【杀】(即:设,官名),咄悉匐为【叶护】,东征西讨,频繁出击。

  据后突厥文《阙特勤碑》记载,他先后进攻过唐朝北部、九姓铁勒、三十姓鞑靼、契丹、奚等,共出征47次,其中亲自参加战斗20次,奠定了后突厥汗国的基业。

  大周武则天长寿二年(即:公元693年)冬十一月,骨咄禄病卒,其子阙特勤年幼,其弟默啜自立为可汗。

  之后,默啜多次降唐、叛唐,采取时和、时战的策略,致使大唐与后突厥的双方关系,也是时好、时坏。

  而正是依靠这种巧妙利用各方资源的手段,默啜带领着后突厥帝国,逐渐发展壮大起来。

  然而,穷兵黩武的默啜,却渐渐被各方势力合力打击,国力渐衰、江河日下。

  随着默啜的年纪渐高,其变得更加昏庸暴虐,属部纷纷离散。

  最终,在大唐李隆基开元四年(即:公元716年)夏六月,默啜北征九姓铁勒拔曳固(拔野古)部时,被击杀。

  默啜死后,其儿子小可汗继位,但被前可汗骨咄禄之子阙特勤杀死,默啜的诸子和亲信也全部被杀。

  阙特勤则拥立其兄左贤王默棘连为后突厥君主,是为毗伽可汗。

  毗伽任命阙特勤为左贤王,掌管全部兵马。

  后突厥帝国的不断内乱,早已致使其丧失了与大唐帝国一搏的实力。

  现在,新继位的乌苏米施可汗,竟然大言不惭、不顾悬殊地向大唐示威,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打败后突厥不是难事,可如何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呢?

  史书上,只是记载了王忠嗣谴使,分别说服了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共同向后突厥发动进攻,结果,后突厥兵败,国中大乱,王忠嗣乘机出兵北击,后突厥汗国部众千余帐相继归唐,从此衰落。

  可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李寻阳陷入了沉思……

  咚……咚……咚……

  三通鼓响之后,朔方、河东双节度使——王忠嗣,在帅帐聚将,接见后突厥来使。

  王忠嗣亲自交代,让李寻阳所在旅,负责帅帐内外的仪仗。

  帅帐设立在碛口北侧的一处山包之上,因其地势相对周边为高,视线开阔,加之山顶较为平坦,又紧邻官道,所以被王忠嗣选定为帅帐设立之处。

  他坚持不在碛口镇内居住,一方面是镇内居住进出不便,不利于指挥;另一方面,也是不愿因己而扰民;更是为了树立榜样,以免部下骚扰地方。

  宽大的帅帐,方圆数丈。

  帐外,树立着六面大纛,鲜红的门旗并列排开,在西侧黄河吹来的寒意习习的朔风之中,高高飘扬,猎猎作响!

  在三虎——马彪、四虎——马爽的率领下,四十名彪悍的战士,挺立在门旗到帐门的两侧,均是左手扶着腰间的唐刀、右手执着寒光刺眼的陌刀,任凭朔风卷着沙尘吹打着面颊,却都是纹丝不动,仿佛一尊尊雕像……

  二虎——王益,则带着另外四十名战士,均是左手持盾、右手执刀,面向外、背向帐,围绕着帅帐,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包围圈,仿佛一个防守的军阵,严阵以待……

  大虎——王离,亲率二十名精骑,在门旗之外,以鹤翼之阵排列开,均是左手拉缰、右手提槊,似乎随时准备着包抄敌阵,将其围剿……

  在五虎——王虎的护卫之下,李寻阳顶盔挂甲、手扶唐刀,一双锐利的鹰眼,注视着门骑的方向,好像要刺破天际,望向远不可见的地方……

  后突厥来使,是乌苏米施可汗的弟弟——鹘陇匐白眉特勤,一行二十余人,在大唐先导的带领之下,在营门之外下马,步行前往帅帐。

  一行人正当要接近门旗之时,忽闻大虎——王离一声霹雳之吼:“来人通名,闲杂人等退后!”

  虽然离得较远,可李寻阳的锐目还是看到了,后突厥使团之中一阵骚乱,甚至有人欲拔出腰刀,但为首之人却很是镇定,颇为淡定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于是,队伍中走出一人,向大虎——王离以后突厥礼仪扶胸施礼,用并不流利的唐语回应道:“我等,乃大突厥帝国,乌苏米施可汗的使者,特来拜见王忠嗣大帅!”

  大虎——王离大声道:“正、副使者,进帐拜见,其余人等,在此等候!”

  后突厥使团中又是一阵嗡嗡之声,为首之人随即举起一只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方才应答之人急忙高声回答:“遵命!大突厥帝国乌苏米施可汗之正使,鹘陇匐白眉特勤,及其副使,进帐拜见王大帅!”

  随即,后突厥使团前面的两人,便通过门旗,沿着大唐彪悍战士组成的通道,缓步前往帅帐。

  一路行来,为首之人颇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大唐战士布置的小型军阵及武器装备,时不时还停下脚步仔细观瞧,直到接近李寻阳站立之处。

  与此同时,李寻阳也在审视着为首的后突厥使者,心中暗暗赞道:好一个后突厥的年轻才俊!

  修长的身材,却不乏强健;细长的鹰鼻,显得格外机警和果断;方正的下颚,透露出刚毅和勇气……

  也许是感受到李寻阳锐利的目光,为首的后突厥使者也将随意却略带压迫感的目光,投在了李寻阳的身上,并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来。

  看着走近的后突厥使者,李寻阳抬起右手拦住了对方,而身后的五虎——王虎,则大声喝道:“后突厥来使,留下锐器!”

  为首的后突厥使者,冲着李寻阳点了点头,似乎在夸赞了他。

  然后,与副使一起,摘下了随身的弯刀和贴身的匕首,交给了王虎。

  李寻阳未发一言,身形突然向后一个侧步,右手顺势向帐内一伸,做出一个请进的手势。

  面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周围的人都没有看清楚李寻阳是如何做出的动作,似乎他根本就没有动,而是神乎其技的换了一个位置。

  为首的后突厥使者面色一变,深深地盯了一眼李寻阳,然后缓步进帐。

  而李寻阳和王虎,则跟在两名后突厥使者的身后,也一同进了大帐,并顺势站在帐门口的两侧,紧紧盯住了两名使者的背心。

  也许是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威胁,为首的后突厥使者回头再一次,充满敌意地看了一眼李寻阳,然后才望向了大帐内高居帅案之后的王忠嗣,躬身施礼并用清晰却带着异域口音的腔调说道:“我乃大突厥帝国,乌苏米施可汗的使者,可汗之弟——鹘陇匐白眉特勤,特来拜见大帅!”

  说完,便直起身子,微微低着头,以一种谦恭的姿态,等着王忠嗣的回音。

  帅帐之内,鸦雀无声,王忠嗣并没有说话,而是俯身疾书,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

  自称白眉特勤的后突厥使者,也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于是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座的王忠嗣。

  然后,便自顾自地打量了一下帅帐内的简单陈设,环视了一下周围分成四列站立、目光注视统帅、宛如雕像般的文武官员,像是自言自语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几句诗吟出,不少文官便将目光投在了白眉特勤的身上,原本寂静的帅帐之内,引起了一阵骚动。

  正在此时,一个浑厚而庄重的声音响起:“大帅,奚族和契丹三十六部的首领,已经按照我大唐皇帝的旨意,在指定地点集合,正等待大帅之命,以便前往长安献降!”

  李寻阳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新任兵马副使、兼任牙兵营总管的李光弼,在以奚、契两族投降之事,打压后突厥使者白眉的气焰,并暗指若后突厥不肯投降,则也将如奚、契一般,被杀得血流成河,虽然李光弼的父亲李楷洛,原本也是契丹酋长……

  果然,听闻李光弼之言,白眉特勤身形一动,想来是被深深震撼了!

  这时,只见王忠嗣缓缓抬起了头,先看了看李光弼,又瞧了瞧白眉特勤,自顾自地说道:“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则可知也。”

  略为停顿了一下,然后面容一整,威严地吩咐道:“李副使,奚族和契丹三十六部的首领,由你负责安顿,待鸿胪寺来人,再一同前往长安面圣!”

  王忠嗣转向白眉特勤淡淡地说:“后突厥使节,来者何意?”

  听到问及自己,白眉特勤忙恭谨地奏道:“启禀大帅,我突厥可汗接到大唐皇帝的意旨之后,便遣派使者欲向大唐皇帝奏明臣服之心,只是前些日子草原突降大雨,河水泛滥,影响了我等行程,正好大帅帐设于此,所以便先来大帅之处以秉归顺之意。”

  洋洋洒洒一番话,不卑不亢,似乎又合情合理,想必也是在试探王忠嗣的反应。

  大帐内又是一阵沉默,白眉特勤偷偷瞄了一眼王忠嗣,只见他依旧看着案上的文书,然后略有所思地将其拿起,又慢慢地放下。

  王忠嗣抬起头,表情肃穆、庄严,凌厉的目光扫了一遍帐内的诸人,刺得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这其中也包括白眉特勤和李寻阳,每一个人都感觉到沉重的压迫感。

  而后,便听到王忠嗣凝重而霸气的声音:“自我大唐开国,已历百余年。开国之初,便有突厥侵扰、袭掠,以至进逼于长安城外四十里的渭水便桥!之后,便是吐谷浑、高句丽扰边,吐蕃、奚契叩关,甚至就连那小小倭国,也敢冒犯大唐、窥伺中原!大唐,不愿与任何人为敌,然大唐也不惧与任何人为敌!”

  稍事停顿,王忠嗣又言:“西汉陈汤有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巍巍大唐,纵横数万里;烁烁大唐,八千万之众。我大唐皇帝陛下,仁怀天下,包容四海,虽不愿劳民伤财、挥师远征,然敢与我大唐为敌者,亦将血流成河、伏尸千里!”

  说完,王忠嗣紧紧盯着白眉特勤,一字一顿地说:“转告乌苏米施:人之生死,一念之间;国之存亡,旦夕而已!”

  然后,也不给白眉特勤插话的机会,袍袖一挥大声喝道:“来人,送客!”

  李寻阳赶紧上前几步,挡在白眉特勤的面前,左手扶刀,右手往外一指:“请!”

  便与王虎一道,不由分说,将白眉特勤等二人,半推半送地请到了帐外。

  白眉特勤站在帐门之外,停顿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来一眼李寻阳,转身快步走出了营门,与二十余人的随从汇合,打马冲下了山,向着北方扬长而去……

  李寻阳看着远去的白眉特勤,眉头微微地皱起,转身回帐内复命,却听得王忠嗣正在安排布置。

  “……大军在木刺、兰山结营,先探虚实,而后再伺机而动。诸位立即准备,大军两日后拔营启程!”

  “遵命!”各文武官员纷纷退出大帐。

  李寻阳闪到一旁,恭送诸位大人离去,然后紧走几步,躬身施礼:“禀告大帅,后突厥使团已经全部离去,骑马向北疾驰!”

  大帐内又是一片寂静,李寻阳偷偷抬眼望向帅案之后的王忠嗣,却发现王忠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寻阳赶紧又低下了头,降低了音调说:“大帅,可是卑职做错了事情,还请大帅责罚!”

  王忠嗣的声音慢慢响起:“寻阳,后突厥使者意欲何为?你意当如何处理?”

  李寻阳心中诧异,抬起头道:“大帅,卑职如何敢妄议军国大事?只是觉得后突厥使者似乎有诈……”

  王忠嗣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李寻阳直起身子,皱着眉头说:“后突厥内乱,国主新立,无法服众,势若危卵。若其聪明,则应负罪,前来长安,阙下请罪,以求我大唐皇帝陛下的宽宥。之后,再回归后突厥,借我大唐之势,重整后突厥各部,以求借机崛起。然,后突厥新主不来,只让其弟来见大帅,分明是想搪塞我大唐,明则表达归顺我大唐之意,实则不愿遵从我大唐皇帝陛下的旨意。”

  王忠嗣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若是我,该当如何?”

  李寻阳赶紧又躬身施礼:“卑职不敢!不过,卑职建议,可派人说服从后突厥中脱离出来的各部,联手攻击后突厥。正所谓,趁其病,要其命!卑职想,大帅结营于木刺、兰山,除了以探后突厥虚实,应当还有大军压境、威慑后突厥之意。卑职谬议,还望大帅勿怪!”

  话还没说完,王忠嗣便已大笑起来,连说三个“好”!

  “寻阳有如此之见识,当真没有辜负我的一片期望!”

  “李寻阳听令:本帅擢升你为剽骑团校尉!”说完,目光灼灼,紧盯着他。

  李寻阳一愣,忙回奏道:“寻阳初来乍到,尚无战功可述,武校尉他……”

  王忠嗣抬手止住他的话:“你当是捡来的便宜吗?本帅升你校尉,是让你代表本帅,前往葛逻禄部,说服他们进攻后突厥,时间就在二十日之后。限你十日之内,带着你全旅人马,赶到葛逻禄部,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们按时对后突厥发起进攻!”

  李寻阳这才明白王忠嗣的深意,心中暗自苦笑,却也激发出内心的骄傲与倔强,忙答道:“谨遵大帅之命,不成功,便成仁!”

  王忠嗣满意地笑了笑:“寻阳果然人才,今日见识了!趁其病,要其命;不成功,便成仁。有趣,有趣,哈,哈,哈……”

  说完,便不管在一旁苦笑的李寻阳,自顾自地出了大帐。

  李寻阳随后才了解道,王忠嗣已指派另外两拨人马,分别前往拔悉密和回纥两部,亦是约定在二十日之后,共同对后突厥发起攻击。

  从三部所处的位置上看:

  拔悉密部,因曾于开元四年(即:公元716年)后突厥的默啜可汗死后,归顺大唐,由此而南迁进入北庭都护府境内,虽然后来因奉大唐指令攻击后突厥失败,而又复归于后突厥,但却一直与大唐保持着相对密切的联系,所以一直居于后突厥牙帐(即:后突厥可汗所在地,在乌德犍山以东、温昆水河畔)的南部,与大唐疆界接壤;

  回纥部,则在后突厥牙帐的北部,活跃于娑陵水、温昆水、独乐河的三条河流之间,与拔悉密部关系紧密,经常为其马首是瞻;

  而葛逻禄部,则偏居于金山以西、多坦岭以东,玄池和曳咥河流域,相对比较超脱,虽然也常跟随拔悉密部攻伐,却比较有主见,并非盲从。

  说实话,李寻阳很想去葛逻禄:

  一来,是与特勒大叔把酒言欢、共叙别情;

  二来,在他的内心之中,很像见见那位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郡主……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李寻阳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一切杂念全部抛开。

  军令如山,承诺如金!

  李寻阳不敢怠慢,马上找来五虎们商量出行事宜:

  首先,提前让大虎——王离、二虎——王益,各带十人及一名向导,分南北两路,前往金山,持李寻阳的亲笔信,尽快找到特勒大叔,以便安排与葛逻禄叶护会面之事;

  其次,自己则与三虎、四虎、五虎,带领近八十人的队伍随后赶来,并商定七日之后,无论是否找到特勒大叔,都要在北庭都护府所在地——庭州之最北面的大风口烽燧汇合,以便确定后续的打算。

  为了确保及时赶路,在李寻阳的力争之下,牙兵营划拨了三百余匹战马,供李寻阳等人使用,这样一来,李寻阳的队伍就保证了每人三匹战马。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准备,在天明出发之前,李寻阳集合起剩余的人马——整齐的十行、八列的骑兵方队。

  他先没有说话,只是围绕着自己的方队,策马缓步绕行一周。

  他的眼睛,看到了方队中的每一个人,并对每伙的伙长点头示意。

  每一个人,都高昂着头、挺胸直腰,向着自己的旅帅(现在已经是校尉了,不过大家还是习惯于称呼他——旅帅),行注目礼。

  每一个人,都希望将最好的姿态展现给自己的旅帅,都愿意跟随自己的旅帅赴汤蹈火!

  李寻阳来到了队伍正前方,他高声道:“你们,是大帅最好的战士!你们,是大唐最好的健儿!我将带着你们去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它将决定后突厥贼子的存亡,它将影响大唐将士的生死!你们,可愿否?”

  方队中齐喝:“趁其病,要其命!”

  李寻阳环视了自己的部下,又高声道:“为此,我们可能会献出生命。你们,可愿否?”

  方队中齐喝:“不成功,便成仁!”

  李寻阳的声音陡然升高:“大唐,大唐,大唐!”

  方队中呐喊:“大唐,大唐,大唐!”

  晨曦中,飞鸟被成群地惊起,叽叽喳喳的声音响彻天空。

  王忠嗣站在山坡之上,颇有兴趣地看着远处树林边李寻阳等人的举动,回头对李光弼说:“光弼,你看李寻阳如何?”

  沉稳的声音响起:“大将之才!只是尚需磨练!”

  “嗯,光弼所言甚是!”

  “大帅,一番苦心,李寻阳想来也是铭刻在心,他日定能不负伯乐之恩!”

  “但愿吧,我只是希望为大唐多提携一些人才,以免将来小人当道,影响我大唐基业啊!”

  “大帅心系大唐,陛下宠信有加,君臣情深,天下共鉴!实乃我大唐之兴、百姓之兴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光弼,《平戎十八策》我已修改完毕,你立即差人送往长安,呈交陛下。”

  “遵命,大帅放心!”

  “光弼,派去幽州的人回来了吗?”

  “估计这两天就会返回。”

  李光弼迟疑了一下,又道:“大帅,虽然李寻阳有些来历不明,不过据我观察,此人并非歹人、更非小人,即便是对大帅有所隐瞒,也定是心有苦衷,不得不……”

  王忠嗣抬起手,打断了李光弼的话:“光弼是个实在人!寻阳也是一个可造就的人才,只是为大唐计、为陛下计,我也不得不倍加小心啊!”

  略为停顿了一下:“就让上天来裁决吧!此次前往葛逻禄部,艰辛还在其次,凶险才是最为可怕的!我刚接到线报,后突厥新主也已遣使到拔悉密、回纥、葛逻禄三部,一则是竭尽全力予以安抚,以免三部与我大唐结盟;二则也是监督三部的行动,一旦遇我大唐使节,必当想法设法进行击杀。”

  李光弼忙接言道:“大帅,拔悉密与回纥二部,与我大唐素来交往深厚,加之您多年来与其往来频繁,想必不会让后突厥人得逞。只是,这葛逻禄部……”

  看到王忠嗣犀利的目光直刺向自己,李光弼咽下了后半句话,急忙躬身拱手。

  王忠嗣一句一顿地说:“你要记住:无论何人,都要以大唐社稷为重;无论何事,都应以边疆安定为要!”

  也许是看到李光弼的倍感惶恐,王忠嗣缓和了一下语气:“光弼,我何尝不知道此次前往葛逻禄部的凶险,这只能看李寻阳的造化了!若他忠心侍奉大唐,又兼具才能手段,则葛逻禄之行,将是他拜将封侯的基石,否则……哼!”

  听到王忠嗣的一番话,李光弼心中一寒,冷汗不禁顺着脊柱流了下来。

  都说天威难测,这上位者的心思,实在是难以琢磨,看来自己今后行事,也要加倍小心才行……

  正在惶恐之间,李光弼感觉身上的压力猛然一轻。

  抬头看去,只见王忠嗣已转过身,深邃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北方,仿佛老僧入定了一般。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光弼才听见王忠嗣幽幽地说:“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大唐再强,亦不可用兵太久,好战必亡啊!”

  王忠嗣似乎自言自语的话,却让李光弼心中一颤。

  自此,不祥之感,一直萦绕在李光弼的心中。

  而这些,也是在几年后移师陇右、河西,李寻阳在一次与李光弼的夜饮之时,听后者说起的……

  一路之上,歇马不歇人,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人在马上吃、马上睡,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快,快,快,尽最快的速度赶到葛逻禄部!

  蒙古式行军,一直是李寻阳高度认可的【中世纪闪电战】的最佳模式:

  1、蒙古骑兵的机动性,在当时是举世无双的;

  2、蒙古骑兵可以一边作战一边行军,每天能推进近百公里;

  3、蒙古骑兵在马上吃干粮、喝马奶,而不用埋锅造饭;

  4、蒙古骑兵能够在马背上打盹、睡觉,而无需经常性的扎营、休整;

  ……

  因此,在此次行军中,李寻阳也参照蒙古式行军,携带了大量干粮(以大饼、牛羊肉干为主)、储水器具(可随时补充饮水)、高度白酒(用于保暖、提神),可满足大队人马长途跋涉十天的消耗。

  李寻阳所率大队的行军,走的是北线,即:沿黄河,经安北都护府、西受降城,直入大漠以北,再顺着天山东部余脉,插向金山南部山口——大风口烽燧。

  这条路,虽然没有高山大河的阻碍,便于长途行军,却均是人迹罕至之地,补给困难,气候恶劣,甚至还很有可能碰上后突厥人的骑兵,当真是艰险难行!

  为了确保及时做出反应,李寻阳在大队行军的前后左右,都派出了踏白,一旦发现异常情况,便用鸣镝(即:响箭,由镞锋和镞铤组成,缝补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内凹,镞铤横截面呈圆形,具有攻击和报警的用途)示警,以便大队人马戒备。

  好在一路之上,有惊无险,虽碰上几支不知是哪个部落的骑兵队伍,却被这只高速行军的大队唐军所迷惑,数百匹战马崛起的烟尘、马蹄的震动,当真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在第六日的黄昏时分,李寻阳率队赶到了大风口烽燧。

  距离烽燧还在数里之外,李寻阳便发现了异样:

  先是周围发现大量马蹄痕迹,这只能是大队骑兵奔驰所致;

  随后,又发现了不少血迹;

  紧接着,三路踏白小队纷纷来报,说是烽燧遭人袭击,烽燧及周边方圆数里之内,共发现二十余具尸体、全部是唐军,其中五人是大虎——王离所率小队中的、三人是二虎——王益所率小队人马中的,北面向金山峡谷、西面向戈壁地区,则有明显的血迹。

  李寻阳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

  第一,大虎——王离与二虎——王益的两支小队,定是与什么人发生了突发性的战斗,造成大虎和二虎分别率队向北、向西撤退,而这至少发生在一天之前;

  第二,袭击烽燧之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法,致使烽燧未能以狼烟示警;

  第三,向北进入金山峡谷的人,一定是自己人,可不知是大虎带的人马,还是二虎带的人马?

  李寻阳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他立即做出了如下安排:

  第一,三虎——马彪带十人,留守烽燧(好在内部存放的大量物资未遭破坏),并将其加固,在外围配置据马桩,设置引火带,备好大量的弓弩,留下大量的干粮、饮水,做好坚守十日的准备,如遇敌袭立即燃点烽火报警;

  第二,四虎——马爽带五人,立即赶往北庭都护府,拿着王忠嗣大帅提前备下的公文,要求北庭都护派兵前来烽燧接应,并做好北上援助的准备;

  第三,李寻阳与五虎——王虎,带领剩下的六十余骑,马不停蹄地直入金山峡谷,向北搜索前进,争取找到大虎、二虎留下的线索,在想办法与其汇合的同时,寻找葛逻禄部的落脚点;

  第四,派遣两名踏白,向西寻找大虎、二虎等人,无论是否找到,都要在五日之内回到烽燧集合。

  安排已毕,李寻阳两只手分别放在了三虎、四虎的肩上,使劲地摇了摇他俩,然后沉声说道:“多加小心,事成之后,我们兄弟喝个痛快!”

  三虎、四虎使劲点了点头:“大哥,保重!”

  因为已经连续奔波了六天,所以李寻阳让众人好好地休整了一夜。

  为防止夜晚遭人偷袭,李寻阳仔细安排了夜晚的哨位,并亲自加以巡视,一夜未敢合眼。

  好在一夜无事,第七天一早,各支队伍便按照计划分头行事了。

  为了安全起见,李寻阳让五虎——王虎带人,在大队人马前面五里,作为踏白小队进行探路,并同样是以鸣镝来示警。

  而这也成为后来李寻阳所带人马报警、联络的一种手段,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伴随着朝阳,进入金山峡谷之后,李寻阳才意识到,在21世纪倍受游客喜爱的阿勒泰地区,原来是这么一个美丽的地方:

  湛蓝的天空,朵朵白云悬挂其上;

  远处,被天、云、山、林映衬出不同颜色的几汪湖水,清澈透亮的让人心醉;

  白桦树叶、青杨树叶,在秋风的轻抚中,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红,远远望去,层林尽染;

  更有黄松等林木,用红、棕、白等丰富的颜色点缀其间,俨然是一幅天然油画。

  怪不得死党——阿迪经常会谈到喀纳斯、可可托海、五彩城、蝴蝶沟,还将手机中那些诱人的风景照片展示给他们,馋的楠哥、胖侯、巴桑一个劲儿的咽口水,直嚷嚷着让阿迪必须要带着大家去阿勒泰旅游……

  在此次离开大军之前,李寻阳向王忠嗣府内的多位参军详加请教,对金山及其周边情况、历史沿革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所谓金山,实际上是被突厥人称谓“阿尔泰山”的唐语翻译。

  而突厥语“阿尔泰”,就是“金子”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此山盛产黄金,所以才被成为“金山”。

  金山,呈西北-东南走向,有数千里之长。

  山上常年积雪,只有在每年的六、七月间,才能大量的融雪。

  而刚刚进入八月,山脉深处便开始下雪,到了冬季则是大雪封山,人畜罕至。

  因为牵挂大虎、二虎,加之急于见到特勒大叔,以便完成王忠嗣大帅交代的重任,所以李寻阳已经无心欣赏周边的美景,只是督促队伍快马加鞭,抓紧赶路。

  突然,前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李寻阳心中纳闷,五虎他们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为何未以鸣镝示警?

  正思量间,王虎已经一马当先狂奔而来,还未到跟前儿,就大喊道:“不好了,前面有洪水,赶紧上山!”

  李寻阳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自己在北方草原生活之时,经历过的一场可怕的山洪,马上高声大喝道:“打马上山,不要停留!”

  也许是众人早已习惯于对李寻阳的绝对服从,也许是震惊于李寻阳的厉声高喝,大家急忙狂抽坐骑、牵着副马,手忙脚乱地向旁边的一座小山上爬去。

  众人刚刚登上半山腰,只见前面一片滚滚洪流扑面而来,仅仅是一瞬之间,便将方才大家勒马停留的山谷吞没了。

  望着咆哮着的山洪,像一群受惊的野马,在山谷之间狂奔着,势不可挡地吞噬着所经过的一切,众人都是心有余悸,看着王虎等人的目光之中全是感激之情。

  李寻阳却全然没有众人的感受,而是忙着询问王虎,跟着他的向导怎么不见了?

  王虎边喘着粗气,边叙说着方才的经历。

  原来,王虎他们跟着向导,沿着山谷向前行进着,忽然听到远处回荡着巨大的声响,向导说可能是前面发洪水了,便急忙向前面一个小山坡奔去,还没等王虎等人赶过去,向导便向他们大喊:洪水来了,赶快跑!

  还没等他喊完,汹涌而来的山洪便掀起一个大浪将他卷了进去。

  王虎他们赶紧拨转马头,向着身后狂奔,王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让大哥他们上山,否则就要全军覆没了!

  听了王虎的一番话,李寻阳却陷入了沉思。

  怎么办?

  先不要说大虎、二虎是否有可能也遭遇到了山洪,即便是没有被洪水卷走,也许也会像自己一样被困,找不到前进的道路。

  怎么办?

  向导没有了,自己的队伍里也没有对这一带熟悉的人,如何才能打破现在的困局,带着人马走出山谷,尽快找到特勒大叔呢?

  李寻阳一边思索着,一边轻抚着云驰。

  自从与特勒大叔分手之后,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成为他平时思考问题的一种习惯。

  许是感应到了主人内心中的焦虑,云驰伸长了脖子,向天际间一声长嘶,然后便甩头、刨蹄,好像是让主人跟它走……

  李寻阳心中一动:对呀,古人云“老马识途”!

  云驰是特勒大叔从葛逻禄部落一路带到长安的,加之云驰又是一匹神驹,应该会认识前往葛逻禄部落的路!

  李寻阳在北方草原生活的时候,就已经熟知:

  马类有着发达的嗅觉系统和听觉器官,并有很强的记忆力;

  马的脸较长、鼻腔大,嗅觉神经细胞多,构成了比其他动物更发达的“嗅觉雷达”;

  它不仅能鉴别饲料、水质优劣,而且还能辨别方向,寻找道路;

  生活在草原上的马,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含有的微量水气,以致于在数里之外便能发现进而找到水源;

  有的马,耳翼较大,耳部肌肉发达、转动灵活,位置又高,内耳中有一种特别的“曲折感受器”,用以辨别运动方向和周围环境中物体的分布情况;

  而更最重要的是,马对气味、声音、路途的记忆力很强,竟能相隔数年后,从数百公里以外回到阔别的“家乡”。

  想到这,李寻阳轻轻拍了拍云驰,对着它的耳朵说:“云驰啊,云驰!我着急去见特勒大叔,你带我去见他吧!”

  说完,便下了马,让云驰独自走去,而他自己则换乘了另一匹战马,跟着云驰的后面。

  看见李寻阳冲着队伍果断地招了招手,王虎立即整顿了一下队伍,紧紧跟在了李寻阳的后面。

  就这样,山间出现了这么一支奇怪的队伍:

  一匹白马,沿着山中的小路独自前行;

  数百匹战马,及数十名骑乘者,跟随其后,向着山脉深处行去……

  整整骑行了一天,虽然速度无法跟前些天的急行军相提并论,但不停地翻山越岭、涉水趟河,让李寻阳等人深感疲惫。

  众人虽然在心中暗自叫苦,但望见李寻阳坚定、沉着的身形,大家也就只好咬紧牙关、默默坚持了。

  就在夕阳即将挂在山头之时,正在队伍前方一路小跑的云驰,突然高昂起头,发出一阵嘶鸣,李寻阳正在纳闷,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也传来阵阵马嘶。

  不好,难道前方有变故?

  李寻阳急忙挥手阻止了行军队伍,正打算派人到前方打探,却不料云驰猛然向前,狂奔而去。

  无奈之下,李寻阳只好示意大家戒备。

  众人纷纷拿出弓箭、备好马槊,以进攻队形,随着李寻阳放弃常步(即:大约100米/分钟)行军姿态,而以速步(即:大约220米/分钟)向前奔去,以便根据前方情况,按照跑步(即:大约320米/分钟)、快跑步(即:大约420米/分钟)和袭步(即:以马的全速冲刺)的方式,实施骑兵战术。

  转过前面不远处的山包,众人的视野猛然开阔起来。

  原来,大家已经走出了金山山脉,前面则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中间的一条宽宽的河流,蜿蜒曲折,一直流向了天际。

  前面,有一大片毡房,李寻阳初步估计至少有数百个,宛如白云点点,散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之上。

  无数的牛羊、马匹,在四周的山坡、草地、水边,自由地游荡者,间或有寥寥几个牧民穿梭其间,好一幅秋牧的画卷。

  正所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还没等李寻阳感慨一番,只见从众多毡房之间奔出一支队伍,犹如滚滚洪流,向着李寻阳等人的方向,席卷而来。

  敌我未分,李寻阳招呼大家戒备,以锥矢之阵,应对可能发生的战斗。

  突然,眼尖的王虎大声叫道:“是大虎哥哥,是大虎哥哥!”

  李寻阳定睛观瞧,过来的队伍中,奔行在最前边的果然是大虎——王离,而紧随他身后的则是七八名唐军骑士,再后面的则是穿戴极像葛逻禄部落的人马。

  不消片刻,最前面的几人,已经来到了近前,大虎——王离一马当先,在李寻阳面前勒住了马,大声禀告:“旅帅,我等已于昨日黄昏抵达葛逻禄部,今天已见过特勒大叔,并随其一同来到此处,准备迎接你们!你看,后面跟来的就是特勒大叔!”

  果然,李寻阳一眼就看到了后面队伍中的特勒大叔,他赶紧下马迎了上去。

  特勒大叔仔细瞅了瞅走向前来的李寻阳,然后才大笑着下马,与李寻阳抱在了一起。

  李寻阳高兴地说:“特勒大叔,我可见到你了!长安城外一别,转眼之间,几个月就过去了,我早就想来找你了,只是阴差阳错、造化使然,直到今天才又与你重逢!”

  “哈哈哈,寻阳老弟,才分别几个月,你就当上大唐的军官了?听这个大虎说,你都已经是校尉了,好哇,老哥没看错你,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啊!你看,老天这不是把你这颗‘金子’吹到了金山来了嘛!”特勒大叔显然是十分开心,刚一见面,就打趣起李寻阳来了。

  李寻阳也是兴奋得一个劲儿的大笑。

  特勒大叔向身后一挥手,一位葛逻禄部落的骑士赶紧将云驰牵了过来,交给了李寻阳。

  “寻阳啊,要不是看到了云驰,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么快就来了呢!原本,大虎想今天就穿过金山峡谷去迎接你,可我们的牧民说那里在发洪水,我就硬拦下了大虎,结果他便一个人躲在毡房里生闷气,没想到,你说来就来了。这不,听说你来了,大虎也不生闷气了,第一个就赶了过来,哈哈哈……”

  听到特勒大叔善意地挖苦自己,王离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子。

  这一下,旁边所有的人都笑了,无论是唐军将士,还是葛逻禄骑士,这笑声在空中回荡着,惊得飞鸟四散而逃。

  很快,大家便来到了一处白色的大毡房(特勒大叔称之为:白色的宫殿)外,那里刚刚布置好了欢庆的会场。

  在李寻阳的坚持下,原本要在白色的宫殿里举办的宴会,被移到了它的外边——一处空旷的草地上。

  穿着白色连衣裙、白色圆形小帽的葛逻禄部落的漂亮姑娘们,正忙着把一大堆茶点摆放在大大小小的桌子上面,特勒大叔一一给李寻阳介绍着:

  奶茶、奶疙瘩、奶豆腐、酥奶酪、杏干、葡萄干……

  看得后者是频频点头,不停地品尝着。

  李寻阳真的是觉得饿了,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在这拼命赶路、高度戒备的七天里,李寻阳带着部下们,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冷水,嘴里早就淡出个鸟了!

  虽然,李寻阳还顾及着形象,吃相还算斯文,大虎——王离等人也因为早到了一天,算是解了一些馋,可五虎——王虎他们数十人就没那么讲究了,狼吞虎咽的,呛水噎着的,看得一旁端盘递盏的姑娘们早就笑成了一片。

  特勒大叔没有笑,他早就从大虎那里了解到他们一行的艰辛,看着李寻阳等人饿极之色,心中暗自感叹,随即让人端上刚刚做好的美味佳肴。

  美食尚未登场,一阵阵诱人的香味,便让正在暴饮暴食的李寻阳一行人,不自觉地停下了各自的动作。

  只见几十名身着黑白相间服装、内黑外白毡帽的葛逻禄青年男子,以走马的方式,从几个方向奔驰而来,手上均托着盛放着各色美食的托盘,交给早已等候的姑娘们手里,再传送到众人的桌子上。

  手抓肉、熏马肠、油果子、烤饼、油饼、那仁、马……

  在特勒大叔和旁边好客的葛逻禄长者的介绍下,从未品尝过这些特色美食的李寻阳一行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望着垂涎三尺的部下,李寻阳还是暗自使了使眼色,让大家各自约束一下,然后按照草原的礼仪,向特勒大叔施礼道:“特勒大叔,请原谅我们的礼数不周!这些饥饿难耐的人,实在是无法抵御葛逻禄美食的诱惑。只不过,这也不赖我们,就算是天神,也会被葛逻禄的美食诱惑下凡的!”

  一番略带自嘲的赞美,在通译的传诵之下,引起了周围陪坐的葛逻禄部长者,已经侍候在一旁的青年男女们,那满怀善意与自豪的大笑。

  是呀,又有谁不以本部落、本族群而骄傲呢!

  酒宴尚未开始,宴会的气氛便陡然高涨起来,大唐话与葛逻禄语,交织在一起,也不管对方是否能听懂,欢笑声、高叫声,混合为大合唱,在落日的余辉与星空的璀璨之间,久久地回荡着。
书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