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节度四镇 居安思危
李寻阳之所以能超越这个时代,不是因为他的智商有多高,也不是他的情商比别人强多少,那是因为作为21世纪的一名普通百姓(用21世纪的语言来形容就是:屌丝),他有着对中华五千年文明的梗概性了解,更是对唐以后千余年的历史性掌握,这也就让他能够更多地预测大唐的发展进程,并能够做好相应的准备。
然而,李寻阳毕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家,更不是一位资深的考古学者,所以他不可能对大唐的史实把握的分毫不差,更不可能、有没有能力干预大唐的发展进程。
接下来的事情,便让他所料未及。
就在大非川、积石山打败吐蕃之后的不久,因为急需处理朔方、河东两镇的诸多事务,加之牵挂家人,所以王忠嗣马不停蹄地带着牙兵营前往灵州。
此次北行,原本并没有让李寻阳跟随,而是让他在鄯州好好养伤,但李寻阳为了能够寻机向王忠嗣建言,以便寻找机会调往西域,所以他便以伤已痊愈、大帅安危为理由,力荐自己参与北行。
虽然,王忠嗣觉得有些奇怪,可李寻阳一片赤诚,加之他办事自己又放心,所以也就同意让其跟随同行了。
刚到灵州没多久,王忠嗣便接到了平卢节度使兼范阳节度使——安禄山的一封亲笔信。
在信中,安禄山除了对王忠嗣极力夸赞之外,还表达了极尽仰慕之情,并恳请王忠嗣带着李光弼或哥舒翰等人,前来平卢、范阳,指导两镇借鉴河东、朔方的成功经验,建立边塞城堡,积极应对奚族、契丹等东北方向的外族侵扰。
王忠嗣斟酌之后,决定亲自前往范阳,与安禄山一会。
一方面,王忠嗣也想与安禄山协调、沟通,力争将东起平卢和范阳、西至河东和朔方的数千里边防重点区域,连成一体,以便更好地整合大唐的边防资源,从而在大唐北部建立起东、西的两大突击集团,相互配合、相互呼应,威慑敌人、震慑敌胆,进而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
另一方面,王忠嗣也听说了安禄山的不法之为(包括:李寻阳曾经介绍的一些事情),甚至有不臣之心,可究竟何如,王忠嗣还想亲自去看上一看。
为此,王忠嗣亲点李寻阳,让其带领重新组建的骠骑、飞骑、云骑三团,随自己一同前往范阳。
同时,也是想通过此行,检验一下重建后的三团,究竟气势如何、战力怎样。
因为此行有着寻查暗访的目的,所以王忠嗣并没有提前通知安禄山,而是悄然启程,过黄河直奔太原府,处理了一些必要的河东节度使的紧急事务之外,便沿太行山脉东侧北上,经恒州、易州,到达幽州。
在经过了范阳节度使管辖的恒州、易州之后,李寻阳发现王忠嗣越来越沉默,经常一个人静静地思索,却不知道他在斟酌什么。
每到一州,王忠嗣都让李寻阳先行通报各州衙门,就说王忠嗣大帅派人协助安禄山大帅筑城,特调遣人马前往范阳,特此告知,以免各州不安。但因王大帅军纪严明,所以人马只能住宿城外而不能进城,更不接受任何宴请。
随后,王忠嗣便让李寻阳安顿好骠骑、飞骑、云骑三团,让大虎——王虎留守,而王忠嗣则带着李寻阳和几名贴身亲卫,进城查看情况。
而各州驻军的营门外,城中大的酒肆、茶馆,则是王忠嗣必须要去的地方,经常要待到城门即将关闭,王忠嗣才起身离去,出城进入营帐休息。
抵达幽州之后,王忠嗣也是如此安排:
先让李寻阳持自己的公文,前往范阳节度使府邸拜访,说明王忠嗣大帅派人前来协助筑城事宜,而王忠嗣大帅本人则随后即到;
而他自己则带着几名亲卫进城转转;
之后,则还是王虎守营,憋的王虎抓耳挠腮,虽有心想要同往,却又碍于大帅亲自发话,不敢忤逆上意。
李寻阳得令之后,立即出发,催马进城,还没到城门口,便遇到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是一名精干、健壮的汉子,看样子也就而立之年,就其装束而言,已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李寻阳正在诧异之时,对面的汉子已经拱手相询:“来人,可是王忠嗣大帅属下的左果毅都尉李寻阳,李大人?”
李寻阳赶紧回礼应答:“正是在下,请问将军是……?”
“好,可算是见到你这位旋风都尉了!”来人颇为热情。
“吾乃安大帅帐下的武卫将军——田承嗣,前些日子里,满耳净是你的威名。三天之前,听说你被王大帅派来范阳,协助安大帅筑城,我听说之后,颇为激动,并赶紧向正在平卢军镇巡视边情的安大帅禀告,相信不日大帅就能返回范阳,他可是对你仰慕的紧啊!”
说着,忙邀请李寻阳随他一起进城,直奔节度使府而去。
范阳城的规模虽比不上河东节度使所在地大唐的北都——太原府,但与朔方节度使所在地——灵州、陇右节度使所在地——鄯州、河西节度使所在地——凉州等地相比,那可是要大的多,而且城墙也更加高大,防卫措施及器械也更加严密、充足。
这些,还只是李寻阳走马观花之后,得出的初步印象。
看来,安禄山并不像后事传说的那样草包,至少在布防和用人(譬若:田承嗣)方面,就要显得颇为高明,至少不比王忠嗣差!
来到节度使府,李寻阳更加震惊于其气势和规模:
府外十余丈外,既是节度使府牌楼,文官在此下轿、武官在此下马;
府内,正门五间,正殿七间,台基高四尺五寸,正殿之北为二门三间;
正殿北面,是书房,均为五间,两侧还有东西配房。
整个节度使府,建制宏大,中规中矩。
李寻阳虽然对大唐的《营缮令》并无太多的了解,可在王忠嗣身边的日子也有四年了,对大唐官员的宅邸营建规矩,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安禄山的节度使府明显是僭越了,至少是违制而建,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被朝廷问罪!
可,安禄山至今安然无恙,可见皇帝陛下对他的恩宠……
正在思量之间,田承嗣已经邀请自己进府了,李寻阳赶紧客气了一下,坚持让田承嗣走在前面,既是引路,也是尊重。
余光之中,李寻阳发现田承嗣微微点了点头,似是颇有赞赏,又像略有所思。
李寻阳只当没发现这些,跟着田承嗣后面,假装欣赏起府内的景致起来。
经过了第一重正殿,迈进了第二重正殿,李寻阳发现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身着绯紫官袍,静静地坐在正殿的东侧,正在查看卷宗。
见到田承嗣带着生人进来,赶忙站起身来,紧走几步,拱手相询:“这位仁兄,可是旋风都尉——李寻阳,李大人?”
李寻阳也紧忙还礼:“不才,正是李寻阳!不过,旋风都尉是他人妄传,让兄台见笑了!敢问兄台大名?”
“哈,哈,旋风都尉,实在是谦虚的紧啊!千里奔赴葛逻禄,奇袭后突厥使团,非常人所能为之;夜袭吐蕃援军,三战杀敌数千,以数百而敌万,当真赵子龙在世!吾乃平卢节度使掌书记——高尚。”
李寻阳心中一惊,一个田承嗣已经让他生疑,再加上一个高尚,更令他叵测不安。
李寻阳知道此二人在安禄山心中的地位,也略为了解二人在安史之乱前后的情况:
高尚,是幽州雍奴(即:21世纪的天津武清)人,原名高不危。
此人,醉心仕途,妄求利益,就连自己的母亲孤寡老迈、沿街乞讨,他也照样不管不顾。
他颇为好学,善于诗文,曾经感叹道:“我宁愿造反而死,也不愿贫贱地活着!”
虽有人保荐,但他还是在长安多年混不出名堂,后被安禄山重用,成为安禄山的得力军师,力劝安禄山造反,并被安禄山授予中书侍郎,但于安禄山死后被史思明杀死。
而田承嗣就更是奇人了!
田承嗣,是平州卢龙(即:21世纪的河北卢龙)人,其家族世代为卢龙军的裨校,父祖以豪侠闻名辽碣。
田承嗣曾是安禄山部将,任前锋兵马使,因征讨奚族、契丹有功,升任左清道府率、武卫将军。
后随其反唐,并攻陷洛阳。
安史之乱失败后,其在莫州降唐,并依靠仆固怀恩,被封为魏博节度使。
田承嗣在魏博,不听朝廷诏令,俨若独立,朝廷为了笼络他,加封他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赐爵雁门郡王,他却愈发骄纵。
唐代宗大历十年(即:公元775年),田承嗣占据相、卫等四州,使得朝廷征发诸镇征讨。
田承嗣起初屡遭挫败,后暗中勾结李正己,离间李宝臣与朱滔,又上表请罪,最终得到朝廷赦免。
次年,田承嗣又援助李灵曜叛乱,并在其失败后再次上表请罪。
田承嗣占据魏、博、相、卫、洺、贝、澶等七州,拥兵五万,朝廷难以调动,从而造成藩镇割据的事态日渐严重。
唐代宗大历十四年(即:公元779年),田承嗣病死,并将节度使之位传于侄子田悦,开藩镇世袭之先例。
安禄山手下如此重量级的二人,同时接待自己,是为何意?
李寻阳心中暗暗有了计量,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容。
“二位大人,如此相待,真是折杀寻阳了!寻阳一介布衣,幸蒙王大帅赏识,偶有寸功,不足挂齿!”李寻阳的谦虚似乎颇得田、高二人的认可。
寒暄之中,高尚好似随口问道:“听闻寻阳老弟也是幽州人士,而我则是幽州雍奴人士,不知寻阳老弟家居何处?”
李寻阳心中一懔:
看来,他们是对自己做过调查的,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过,李寻阳表现的颇为自然:“唉,不瞒二位兄长,我祖上曾居幽州城,武周年间因祸而迁徙他处,我自记事起便随父亲周游各处,倒是学到了不少民间绝学。想来,好像与高兄的经历颇为相似啊!”
高尚的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旋即以喝茶而掩饰了过去。
“寻阳老弟,为兄我很是仰慕于你!此次王大帅派你来协助筑城,以防范周边不臣之族,真是机会难得,咱们兄弟一定要多多交往!”田承嗣略为停顿了一下:“咳,最好啊,寻阳老弟就别走了,我禀告安大帅,让他与王大帅商量商量,就把你直接给调来范阳,岂不更好?!”
原来如此啊!
李寻阳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闹了半天,是为了留下自己,为安禄山所用!
李寻阳假装迟疑道:“这个,似乎不妥吧?王大帅让我来协助安大帅筑城,若是我就这般留下,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攀附高枝?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田、高二人交换了一下颜色,一幅果然如此的样子。
最后,还是高尚开口道:“我看这样吧,寻阳老弟先在此多住几日,等安大帅回来,咱们再看安大帅的意思,如何?”
李寻阳略为沉吟了一下:“好吧,我此次前来,一是呈交王大帅的书信,并附带筑城的方略;二是来范阳长长见识,结交一些英雄豪杰、仁人志士。此次,能先行见到二位兄长,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田、高二人也跟着打起了哈哈。
李寻阳又道:“二位兄长,我先告辞。城外还有三团的将士,且王大帅对我等有严令,禁止我等进城驻扎,以免遭人误会、平添麻烦,因此,我先出城安抚部曲,明天再来府中,叨唠二位……”
之后,李寻阳再三婉拒了田、高二人的挽留,执意出城,安抚部曲。
最后,田、高二人见无法勉强,也就只好作罢,将李寻阳送出府门之外,似有惜惜相别之意。
为了防止跟踪,以免给正在幽州城内寻查暗访的王忠嗣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李寻阳没有在城内逗留,而是直接出城,在十里之外的驿站附近,与刚刚安营扎寨的大虎等人汇合了。
刚进了营门,大虎——王离就急忙迎了出来。
“大哥,王大帅和你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以范阳节度使的名义,邀请我等进城驻扎,被我婉拒了。不过,他们送来了不少酒肉,我没敢动,试了一下,好像没有投毒。我安排了四组踏白,在方圆五里巡查了一遍,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似乎在监视我们,好在都被我以临时军事禁地为名,将他们赶走了!”
李寻阳颇为赞赏地冲着大虎点了点头:成熟了!
经过了积石山之战,大虎他们兄弟五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成长,今后可委以重任了!
李寻阳又叮嘱了几句,然后让二虎——王益,带着十名弟兄,妆扮成官宦之家的护卫模样,前往幽州城外,接应王大帅,以免出现麻烦,并再三叮嘱他,如遇突发事件,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回来禀报。
正在安排之时,三虎——马彪进来禀报:“大哥,王大帅带人回来了,距离此地不足二里!”
李寻阳赶紧走出营门,迎接王忠嗣。
虽然面如常色,神态安然,可李寻阳明显地感觉到王忠嗣内心中的波澜。
李寻阳没有出声相询,只是陪着王忠嗣进入大帐,并示意大虎等人加强戒备。
大虎等人虽不明所以,但早已习惯于对李寻阳的服从,紧忙下去布置起来。
王忠嗣进入大帐,坐在上首,示意李寻阳也在下首坐下,并询问起他的所见所闻来。
于是,李寻阳便将自己在城门口遇到田承嗣,又在府中见到高尚,一五一十地描述给王忠嗣,没有添加任何个人的情感和形容,只是据实禀告。
王忠嗣点点头:“寻阳,如何看待幽州之形势?”
李寻阳略为沉思了一下:“大帅,单从田承嗣、高尚来看,范阳、卢龙所用之人,对朝廷积怨颇深,一旦天下有变,恐有反叛大唐之心。再者,田承嗣、高尚对我公开延揽,甚至要使出非常的解数想将我留下,此等做法不但彰显其为上者的侍宠骄横,而且以如此手段招揽人才,不得不令人生疑,究竟其为上者居心何为?”
王忠嗣深深地看了看李寻阳,微微点了点头:“寻阳,言之有理!只是,你话说的太过客气,安禄山这是要反啊!”
“之前,安禄山来信,说是要防御外敌,想学我修堡筑城,所以邀请我来或派人前往,助他修筑雄武城。我当时就颇为不解,欲要抵御外敌,何必要在这幽州城北再修一城?范阳之所在,幽州也。西北有云州,东北有蓟州,正北有长城天险,何必多此一举修筑雄武城?即使要修,也应在大漠之南、单于都护府的东北方向筑城,如此才能发挥其北据大漠、南依长城,与单于都护府、松漠都护府、饶乐都护府等成鼎足之势的战略体系作用。”
王忠嗣略为停顿了一下:“如此看来,安禄山在幽州城北修筑雄武城,当真是居心叵测!这几日,在范阳节度使所辖数州,我微服私访,发现安禄山正在大肆招兵买马、囤积军械,这些情况朝廷未必知晓,即便知晓,也未必当真,更不会上报皇帝陛下。加之前前后后,安禄山的种种诡异、费解之行为,我可以断定,此人必将造反!”
听着王忠嗣的分析,李寻阳在敬佩的同时,又忍不住劝道:“大帅,卑职有一言还望您三思!”
“寻阳,你是我信赖之人,有话便说,无须隐讳!”
“大帅,大唐虽盛,然承平已久,现朝廷内轻外重,能征善战之士,大多在边关,且多为募兵,唐初的府兵制早已名存实亡,边镇节度使权利颇大,一旦有人造反,恐天下动荡、生灵涂炭!因此,大帅若能循序渐进地劝导皇帝陛下,让其对安禄山加以约束,逐步削夺其权,同时大帅也可着手备战,应对有可能反生的天下之变。如此,则既能缓解或推迟天下之变,又能在大变之际从容应对,协助朝廷平叛。若果真能如此,则天下之兴、百姓之兴!”
王忠嗣听得很认真,甚至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斟酌起来。
突然,王忠嗣虎目圆睁、神情坚定:“寻阳,你之所言,对我来说,确为万全之策!然,皇帝陛下待我恩重如山,我怎能坐视大唐遭此大难?!”
“开元二年,我父为国捐躯之时,我未及幼学之年,皇帝陛下招我母子觐见,好言相慰,百般相抚,并赐我名为忠嗣,后又将我抚养在宫中,与当今太子同学,视我为己出。之后,虽经我多次力争才放我出宫从军报国,可又担心我年轻冲动、赤膊上阵,复又调我回宫宿卫。”
“机缘巧合,总算苍天有眼,我有机会一展所学,为大唐、为皇帝陛下,东北战奚契,北灭后突厥,西北击吐蕃,寸尺之功,皇帝陛下却以四镇授我,掌控26万之众,这可是天下边镇过半军力啊!皇帝陛下如此信任,我只能殚精竭虑、粉身碎骨,才能回报之万一!”
熟知王忠嗣之结局的李寻阳,心中还是不忍,刚想再劝谏一番,但见王忠嗣摆手道:“不必多言,就算不当这四镇节度使,我也要直言面谏,将安禄山之不臣之心,上达天庭!”
做事果决的王忠嗣,既然下定了决心,便立即着手进行相应的布置:
第一,让李寻阳留下百余人,继续驻守在营地,于明日一早,将之前准备好的筑城方略,递交给田承嗣或是高尚,并做相关解释。就说李寻阳突然接到王忠嗣大帅的指令,有紧急军情要他前往陇右,军令如山,所以来不及当面告辞,只好连夜赶往太原,与大军汇合后,即刻前往陇右。
第二,李寻阳立即整队出发,陪同王忠嗣返回太原,再做打算。
第三,召集众将,于灵州会商,以做好相应的安排,为将来有可能发生的天下之变,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李寻阳心中一叹,知道历史不会因自己的出现,就发生重大的转折,自己也只能做好应变之策,以求在自保的同时,带好自己的那帮兄弟们。
正如李寻阳所熟知的那段历史,王忠嗣回到太原,便撰写奏章,上言皇帝陛下,说安禄山有不臣之心,并说明自己明察暗访所了解到的问题,诸如:在幽州城北,修筑雄武城,又贮藏大量军械,还大肆招兵买马,随意任用对朝廷有怨恨之情的人,等等,等等。
只可惜,虽然皇帝陛下派出了黜陟使席建侯,前往范阳查探,却不成想此人却回禀皇帝陛下,说安禄山忠心耿耿、公正无私,那些攻击安禄山的话都是无中生有的嫉妒之词,加之朝中宰相李林甫也为安禄山说好话,皇帝陛下也就更加坚定了对安禄山的信任,反而对王忠嗣的忠言逆耳,产生了一丝怀疑。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的争斗,却没有一刻的停止。
在近期与河西兵马使兼赤水军使——李光弼的一次难得相见时,李寻阳了解到:原本,宰相李林甫就因王忠嗣功名日盛,恐怕他入朝为相,心中便忌恨于他。
所谓“出将入相”,是大唐政治生活中的一种重要现象。
早在春期时期,将相不分,入则为相理政、出则为将征战。
直到春秋末年、战国初期,才令将相分开:
“相”即相邦、丞相、宰相,为文官之长,协助国君处理全国政务;
“将”即将军、统帅,为武官之长,负责领军征战。
而魏晋之后,文武职能渐渐模糊,南北朝时的梁、陈,又将文武分开。
到了大唐,“将”与“相”又逐步互兼。
从某种意义上讲,“出将入相”、文武互兼,是一种战时产物,或者说是战时体制。
唐太宗之时的李靖、李绩、侯君集等,唐高宗之时的刘仁轨、娄师德等,皆是以军功,而入朝拜相。
开元时期,张守珪征伐奚族、契丹,战功赫赫,皇帝陛下欲拜其为相,而时任宰相张九龄极力劝阻,皇帝陛下对此颇为不满。
开元之世、天宝初年,薛讷、郭元振、张嘉贞、王睃、张说、杜暹、萧嵩、牛仙客等人,皆是以节度使身份,入朝参知政事的。
而宰相李林甫,为巩固自身的地位,经常向皇帝陛下奏禀:
读书人作为将领,总是害怕箭矢、刀枪,还不如多用寒士之中的外族人,这些外族人不但善战而且勇猛,同时他们也没有大的背景,不会对朝廷造成威胁;
而这些话,对皇帝陛下多多少少产生了影响;
因此,皇帝陛下便大量任用番将镇守边疆,而安禄山就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
宰相李林甫为了达到上述目的,经常向皇帝陛下进言:
安禄山如何如何对大唐忠心,应该如何如何为其加官进爵。
此举,李林甫也是想借机笼络更多番将,进而实现控制朝局的目的。
可王忠嗣竟然多次上言说安禄山要反叛,这不是明摆着要跟他李林甫过不去吗?!
所以,宰相李林甫便更加忌恨王忠嗣。
加之,王忠嗣与当朝太子——李亨,可谓是发小、知己。
而当年皇帝陛下欲立太子之时,李林甫可是重要的反对者,将来太子一旦继位,岂不是要对他李林甫下手?!
因此,宰相李林甫就更要先行剪除太子的羽翼,而拿王忠嗣开刀,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朝堂上的波诡云谲,虽然尚未掀起滔天巨浪,可远在陇右边镇的王忠嗣,却也已经感到了阵阵阴风。
为了堵住朝堂上的流言蜚语,更为了避免皇帝陛下的猜忌,王忠嗣以不熟悉河西、陇右两边镇的情况,而应对两镇日趋复杂的军政局面日渐困难、力不从心,因此,再三恳请皇帝陛下,辞去河东、朔方节度使之职。
起初,皇帝陛下并不愿让王忠嗣辞去河东、朔方节度使之职。
可面对王忠嗣坚持要辞去所兼任的河东、朔方节度使之职的恳求,加之宰相李林甫的旁敲侧击、煽风点火,最终,皇帝陛下勉强同意王忠嗣辞去河东、朔方节度使。
而也就在此时,李寻阳一直在寻找和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原来,为了与大唐争夺西域,吐蕃以武力与和亲的手段,先后控制了这一地区最大的两个国家——大勃律和小勃律。
其中,吐蕃更是与小勃律国联姻,把吐蕃公主嫁给了小勃律国的国王,这件事的后果是:
葱岭以西的二十余国,都受到了吐蕃的间接控制,无法向大唐进贡,大唐也无法对其实施管理;
这,不但使得大唐在这一地区的权威大大受损,而且还让大唐的安西四镇遭受着严重的威胁!
从开元年间起,田仁琬、盖嘉运以及夫蒙灵察等人,便对这一地区进行了接连不断的讨伐,可惜均未能有所建树,但皇帝陛下对此偏偏又十分看中,真是如鲠在喉啊!
于是,就在王忠嗣辞去河东、朔方节度使之职的同时,皇帝陛下为了在此地重树威信,便下旨要王忠嗣安排征讨小勃律之战,以求打通葱岭通道,让安西四镇与葱岭以西诸国重新连为一体。
为了制订切实可行的远距离征讨之策,王忠嗣便将安西大都护府的都护夫蒙灵察、副都护高仙芝,一起招来鄯州会商。
起初,虽对安西四镇早有了解的李寻阳,却难以理解:
为何安西节度使归属于陇右节度使统辖?
安西节度使,既然是大唐十大节度使之一,却因何又要听命于另一个节度使——陇右节度使?
后来,李寻阳才慢慢理解,这其中是有历史渊源的。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即:公元640年)八月,大唐灭高昌国。
九月,置安西都护府于西州交河城(即:21世纪的新疆吐鲁番西交河故城遗址),管理西域地区军政事务。
唐太宗贞观二十二年(即:公元648年),唐军进驻龟兹国以后,便将安西都护府移至龟兹国都城(即:21世纪的新疆库车),同时又在龟兹、焉耆(即:21世纪的新疆焉耆西南)、于阗(即:21世纪的新疆和田西南)、疏勒(即:21世纪的新疆喀什)四城,修筑城堡,建置军镇,由安西都护兼统,故简称安西四镇。
贞观以后,安西四镇时置时罢,军镇也有所变动。
唐高宗调露元年(即:公元679年),在大唐安抚大使——裴行俭,平定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等人的平叛之后,以碎叶水旁的碎叶镇城(即:21世纪的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的托克马克市附近),取代了焉耆,从此,安西四镇变为了:碎叶、龟兹、于阗、疏勒。
到了大唐开元六年(即:公元718年),皇帝陛下任命汤嘉惠为四镇节度经略使,从此四镇由专设的节度使统领。
四镇节度使或称碛西节度使,常驻安西府城龟兹,由安西都护兼领,又称安西节度使。
开元七年(即:公元719年),汤嘉惠建议朝廷以焉耆镇代替碎叶镇,故开元七年以后的安西四镇,又变回了龟兹、于阗、焉耆、疏勒。
而从大唐贞观年间,设置安西都护府之日起,北庭、安西、河西、陇右四大边镇,便合称为陇右道,所以在朝廷没有明确其它隶属关系之时,这四镇便统归于陇右道经略大使管辖。
但因开元年间后,陇右道经略大使常有陇右节度使兼任,因此,便有了安西节度使受制于陇右节度使的隶属关系。
为了加强对西突厥地区的管理,在高昌设立的安西都护府,主要管辖天山以南直至葱岭以西、阿姆河流域的辽阔地区。
而武则天为帝时的长安二年(即:公元702年),为了进一步巩固西北边疆,朝廷在庭州(即:21世纪的新疆吉木萨尔县北的破城子)设立了北庭都护府,管辖天山以北包括金山(即:21世纪的阿尔泰山)、夷播海(即:21世纪的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
大唐开元元年(即:公元713年),第二任都护郭虔瑾进驻北庭后,将所率军队编为田卒、开荒种地、屯垦戌边。
大唐为了确保这条中西大道的安全和领土完整,又在北庭设立节度使,统领瀚海、天山、伊吾三军,有镇兵万余人,其中瀚海军一万二千人就屯成在北庭。
与此同时,为了便于管控,朝廷便将北庭都护府归属于安西大都护府节制。
即便是后来又设置了北庭节度使,但还是保留了这样一个格局:
北庭节制于安西,安西又节制于陇右。
听说高仙芝来此,李寻阳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正琢磨着如何才能接近高仙芝,想办法调往安西,没想到王忠嗣的命令却已经下达:
牙兵营左果毅都尉李寻阳,率领骠骑团、飞骑团、云骑团,跟随安西副都护高仙芝出征小勃律,即刻报到,不日出发,不得有误!
接令后的李寻阳,心中又喜又悲:
喜的是,未费吹灰之力,便能前往安西;
悲的是,也许这一去,便再也难以见到王忠嗣了!
心中虽然是百转千回,可李寻阳却不敢耽搁,立即前往高仙芝在鄯州城外设立的营帐,以便觐见听令。
尚未进入高仙芝的营帐,李寻阳便感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营帐外,两排肃立、威慑的牙兵,给人带来一种无形的压抑;
帐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虽然川流不息,却都井然有序、静默疾行;
营帐内,虽然声音吵杂,却都刻意压低嗓音……
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大战在即!
李寻阳在帐门口,与中军校尉打过招呼,请他代为向高仙芝大人通禀。
等了不多时,便有一位参军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向李寻阳拱手施礼:“这位可是人称‘旋风都尉’的李寻阳,李大人?”
李寻阳赶紧回礼道:“真是寻阳,不过‘旋风都尉’却是军中玩笑,当不得真!敢问大人尊姓?”
来人笑道:“李大人过谦了!我是高大帅属下掌书记——岑参!”
李寻阳心中不免一惊:
岑参,可是21世纪广为人知的大唐边塞诗人!
唐太宗时期的功臣——岑为本的重孙,后官至嘉州刺史!
与另一位大唐边塞诗人——高适,风格相近,后人多并称“高岑”!
岑参的一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堪称边塞诗歌中极品: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想归想,做归做,李寻阳从容之间又是一躬:“早闻,高大帅帐下人才济济,今日又得见我大唐功臣之后、诗中翘楚的岑大人,真乃兴事!今日有要务,他日定当与岑大人把酒,也好一睹岑大人的诗兴!”
岑参略感吃惊地望了望李寻阳:“好!没想到李大人还是一位诗友,他日再聚!来,随我去见高大帅!”
走进帐内,李寻阳才发现,一张巨台之上,摆放着大唐陇右道及其周边的颇为逼真的山川形势模型,虽然在王忠嗣的大帐内也见到过类似的模型,却远没有眼前的这个精美、逼真!
这就是“沙盘”啊!
李寻阳少年之时,就听爷爷的故交——退休的王大志将军讲述过:
早在秦朝,秦始皇就亲自堆制山川形势模型——也就是早期的沙盘,来研究各国各地的地理环境;
相传,在秦始皇的陵墓之内,更是堆塑了一个超大型的山川形势模型,不但有高山、丘陵、城池等,而且还用水印来模拟江河、大海,并用机械装置推动水银流动、循环!
另据史书记载,东汉名将马援,曾被汉光武帝——刘秀,派去陇西侦察,他回来后,用白米混合胶泥,堆积成山川形势模型,从而便于汇报,被刘秀赞道:“如此一来,陇西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
如今,在高仙芝的帐内,见到如此逼真的山川形势模型,不能不让李寻阳在心中赞叹高仙芝的战略眼光和军事素养……
在围绕着模型的一群人中,李寻阳一眼就辨识出了高仙芝。
果如史料中所记载的:姿容俊美,衣饰鲜明。
岑参带着李寻阳走到高仙芝的身边,悄悄对高仙芝耳语了几句,高仙芝转过身来,李寻阳才真切地看到了他的模样:
中等身材,如马槊般站立;
略长的国字脸,虎目透着金芒;
坚挺的鼻子,配着刚毅的嘴唇;
略显沧桑的脸颊,如关公般的美髯,随着身形而飘动。
李寻阳赶忙上前施礼:“大帅,卑职李寻阳,前来觐见!”
突然,李寻阳赶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他明白这是高仙芝逼人的目光。
于是,李寻阳尽量调匀气息,躬身不动,宛如磐石一般。
猛然,李寻阳听到高仙芝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好一个‘旋风都尉’!我看,还可称为‘磐石都尉’!如风疾行,如石不动!”
李寻阳依旧躬身道:“大帅,卑职一介武夫,当不得如此称赞,还请派下将令,卑职原为马首是瞻,定当不辱使命!”
高仙芝一把将李寻阳搀扶起来,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李都尉,军中无戏言!”
李寻阳顺势挺立起身:“大丈夫自当效命沙场、马革裹尸,卑职愿随大帅建功立业、不负此生!”
高仙芝的目光终于变得柔和起来,笑着说:“旋风都尉,果然快人快语、雷厉风行!王大帅属下将星璀璨、人才济济,今日得见李都尉,可见一斑!”
“王大帅命我率军万余,征讨小勃律,问我敢不敢出征。我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借你旋风都尉帐下听用,王大帅笑着说我打的好算盘,当场就拍板同意将你派到我的帐下。不过,王大帅可是说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等打完了这一仗,我还是要将你‘完璧归赵’的。哈,哈,哈……”
高仙芝的几句话,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其中的暗示也已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不过,李寻阳却装作没有听懂,只是询问何时出发、何处汇合、将令如何下达。
高仙芝交代让他整理队伍,明天聚帐,后日出发。
同时,示意李寻阳要尽快向王大帅辞行,以免王大帅挑理。
李寻阳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没有耽搁,从高仙芝的营帐出来之后,便催马赶到王忠嗣的节度使府,在【勤政厅】外静候。
过了半个多时辰,王忠嗣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之下,走出了【勤政厅】。
在王忠嗣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去,只剩下了王忠嗣一人。
李寻阳正要走上前去躬身施礼,却见王忠嗣朝他招招手,叫他随自己骑马出行。
王忠嗣带着李寻阳及一众贴身牙兵,一路无语,自鄯州北门出,向东北方向,策马奔行十余里,来到河边的一处小山。
王忠嗣交代牙兵们在山下警戒,独让李寻阳陪他骑马登上山顶,默默地向东眺望。
李寻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跟着一起向东遥望着。
许久,王忠嗣才幽幽地说道:“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李寻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帅,可是有何变故?”
王忠嗣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寻阳,所答非所问地说:“寻阳,此次跟随高仙芝前往安西,务必多加小心!你虽为人精明,但并不适合官场,遇事多听少言,切莫妄动!我在边镇日久,皇帝陛下可能要我入朝为官。我已交代高仙芝,让他重用于你。安西比较适合你,至少能让你的才华得以发挥,望你好自为之!”
李寻阳心里一惊,难道自己的心事已被王忠嗣察觉?
不可能啊?!
还是,王忠嗣已经感受到来自皇帝陛下的猜忌,所以已经在做相应的准备?
无论如何,王忠嗣还是在为自己着想,看来此次自己前往安西,绝不仅仅是高仙芝的请求所定,而是王忠嗣的刻意安排呀!
自爷爷去世、自己来到大唐,除了特勒大叔和五虎们之外,还只有王忠嗣能够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虽说自己也曾为他及家人卖过命,可为上者能有几人真心对待手下呢?
想到这里,李寻阳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红:“大帅知遇之恩,寻阳无以为报,但求大帅多多保重,最好不要忤逆圣意,否则……”
王忠嗣淡淡一笑:“好了,寻阳,不要像个娘们一样!你的好意,我明白,也心领了!我家那个小子对你颇为崇拜,将来有机会你好好带带他,也算是我的一份托付吧!”
说完,王忠嗣凝视了一下李寻阳,未等呆若木鸡的李寻阳回复,便打马下山,在一众贴身牙兵的护卫之下,向鄯州城奔去。
呆立在山上的李寻阳,望着渐行渐远的王忠嗣一行,心里面五味杂陈,却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儿!
自打积石山一战之后,李寻阳便经常将王忠嗣与李靖做着比较,而今日与王忠嗣一别,这种比较便越发地清晰起来。
自大唐建国以来,也只有唐初的卫国公李靖才能与王忠嗣相提并论:
首先,此二人,均为名门之后。
李靖之舅为隋朝名将——韩擒虎,曾赞赏李靖道:“可与论孙、吴之术者,惟斯人矣。”
而王忠嗣之父——王海宾,官至太子右卫率、丰安军使,以骁勇善战闻名军中,于大唐开元二年(即:公元714年)在武街大战中战死沙场,大唐皇帝——李隆基追赠王海宾为左金吾大将军,并将年仅9岁的王忠嗣收养于宫中,针对雄言寡语、颇有武略的王忠嗣,称赞其“尔后必为良将!”
其次,此二人,均为发于卒伍的猛将。
唐初夔州之役,大器晚成的李靖,于47岁之龄,亲率八百士卒袭击开州蛮人首领——冉肇的营垒,大破蛮兵,又于险要处伏击,一战而杀死冉肇,俘获五千多蛮兵。
而刚刚离开宫廷、出任兵马使的王忠嗣,以24岁之龄,侦察到吐蕃赞普正在玉川检阅军队,便独自率领三百精锐骑兵,乘着夜色发动突然袭击,斩首上千级、俘虏四千余,缴获牛羊上万头,吐蕃赞普仓皇逃命,此战堪比霍去病八百骑兵夜袭匈奴之战!
再次,此二人,均爱惜将士、善于用兵。
李靖之治军、作战,积累了一整套成功的经验,不但丰富和发展了华夏民族的军事思想和理论,而且《李靖六军镜》等多部兵书,早已成为大唐军队的制胜法宝。
而王忠嗣的军事思想,则涵盖政治与军事、战略与战术。在李寻阳看来,完全可以与卡尔?冯?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相媲美,只可惜未能及时加以整理,也就难以流传后世了。
同时,此二人,均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
隋末唐初,天下动荡,李靖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东突厥,西破吐谷浑,为大唐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王忠嗣于弱冠之后,夜袭玉川;而立之后,于新城之战,以寡敌众,决死冲锋;36岁时,雁门激战,三战三捷,大破奚契,立威塞外,无人敢乱;区区四载,厚积薄发,借力打力,灭亡后突厥,大唐百年,北境终安;不惑之年,执四镇印,边地军马,统帅过半,完败吐蕃,河西安宁。
此外,此二人,均为大唐发掘、培养了统帅之才,并向大唐皇帝谏言小人在侧。
李靖不但培养出诸如李绩这样的唐初帅才,而且还为大唐带出了一批军事骨干。与此同时,李靖还明察秋毫、见微知著。
唐太宗要李靖教给侯君集兵法,可侯君集却上奏说李靖将反,只因每到兵法精微之处,李靖则不教授。太宗听后责备李靖,李靖却回答说:“此君集反耳。今中华已安,臣之所教,足以安制四夷矣。今君集求尽臣之术者,是将有异志焉。”此时,侯君集尚未有任何反迹,太宗似不信。一次,朝后回尚书省,侯君集骑马越过省门数步尚未发觉。李靖见到这种情况,便对人说:“君集意不在人,必将反矣。”至贞观十七年(即:公元643年)四月,侯君集果然与太子李承乾谋反,事情败露后被杀,证明了李靖的预见准确无误。
而王忠嗣不但发掘并培养了李光弼、哥舒翰、郭子仪等著名将帅,而且还不惧淫威,大胆揭发安禄山、李林甫等奸佞,虽遭人忌恨、锒铛入狱,最终被贬、暴死,却也流芳百世、光耀天下!
因此,作为开元、天宝年间的大唐著名军事将领,王忠嗣的军事生涯,战必破、攻必克,料敌如神,深谋远虑,为后世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军事思想。
他不仅战绩辉煌,成为大唐的擎天之柱,还栽培出一批名将,可谓是一代名将宗师!
王忠嗣在军事生涯的巅峰时期,身兼河东、朔方、河西、陇右之四镇节度使,当时四镇兵力共有26万7700人,而此时大唐边镇军马的总数尚不到50万人!
而与此同时,安禄山在巅峰之时,亦不过兼任三镇节度使而已。
一人佩四将之印,掌控万里边疆,手握天下劲兵重镇,不可谓不令人惊奇,这在大唐帝国的历史上,可谓亘古未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