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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梦大唐三部曲第一部情迷怛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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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攻占孽多 忠嗣被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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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烦躁,李寻阳并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唐,而是为了自己手下这千余名兄弟。

  这些与自己长途跋涉数千里,来到小勃律的兄弟们,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磨难,自己绝不能让他们再去翻越那噬人的坦驹岭,更不能让他们命丧于此!

  不能,绝对不能!

  在打发走了千恩万谢的阿律奚失兰之后,李寻阳的大脑开始高速地旋转起来。

  站立在窗前,目光直直地望向了远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一般,让旁边护卫着的王虎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自己的大哥这又是咋的了,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敢发出声音。

  跟随李寻阳久了,五虎知道,在这个时候,任谁都不能去打扰他。

  这,可能是“阿罗氏”再一次与上天对话呢!

  于是,五虎招招手,带着四个贴身牙兵,悄悄地退到了门外。

  为了以防万一,五虎早就做了安排,院子四周、房顶,都布置了神箭手、投枪兵,悄悄地躲在暗处,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严密护卫着自己心中的神——李寻阳!

  阿弩越城在小勃律,本就是被边缘的地区,兵不过百人,马更是少的可怜,自然不能供骠骑营所使用。

  目前,李寻阳别无办法,只能先等大虎——王离所率领的马匹、物资到达,才能采取后续的行动,否则便又是无谓的牺牲,这同样是李寻阳所无法接受的!

  好在未时刚过、初到申时,大虎——王离便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阿弩越城,并带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高仙芝的大军将于今晚抵达阿弩越城,因为在王离即将走出坦驹岭之际,便已经遇到了选锋营的探路小队。

  于是,李寻阳立即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第一,大虎——王离先派人将目前的情况转告张老六,让其尽快拜见并禀告高大帅,请大帅派出接应队伍火速赶往藤桥;

  第二,王离带的人马休息半个时辰,之后即刻赶往藤桥;

  第三,四虎——马爽领雕翎团,严密把守阿弩越城,为高仙芝的大军确保落脚之处;

  第四,自己亲率牙兵队,携带足够的战马,即刻出发,沿路与三虎——马彪汇合,然后一起赶赴藤桥,准备迎战吐蕃援军。

  宛如一架运转精良的战争机器,虽然还在疲惫不堪、尚未恢复之际,骠骑营的将士们却都立即行动起来,各团、各队都按照“阿罗氏”(这是将士们对“旋风都尉”的新称呼——战神!)的部署,紧张地忙碌着。

  经过一夜的急行军,李寻阳和大虎——王离各自带的队伍,终于在第二天午时前后,分别赶到了娑夷水的西岸藤桥边。

  在两岸陡峭的绝壁之间,是宛如万马奔腾般的娑夷水,也是小勃律人传说中被称为险恶难渡之地!

  娑夷水隔绝的两岸,大约有一箭之距,四条粗比成人之臂的藤绳,将两岸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而这四根藤绳之间,则由密密麻麻的绳索缠绕相连,底部则覆盖着结实的木板,形成了一座简易却颇为牢固的藤桥!

  藤桥不宽,虽仅够一人一骑通行,但一千名骑兵却用不了半个时辰便能通过。

  若是自己晚来一个时辰,恐怕对岸的吐蕃军就能冲杀过来,即便自己的骠骑营能够坚守一时,却也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吐蕃军的进攻……

  守卫藤桥的近百名小勃律士兵,已经被押往了阿弩越城。

  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兵们,在看到如同凶神恶煞般飞驰过来的大唐将士的同时,便已本能地放下了兵器,自觉地成为了俘虏,甚至还乖乖地排成了两列,以便大唐将士的押解。

  站在岸边的山坡之上,借着明媚的阳光,李寻阳已经能远远望见数里之外,吐蕃兵马行进时卷起的浓浓尘烟。

  没有时间了!

  未等李寻阳吩咐,三虎——马彪便亲自带人砍绳索、浇桐油,以期尽快搞断藤绳,让对岸的吐蕃大军无法过河。

  李寻阳则亲自带领剩余的人马,在藤桥的岸边一字排开,组成箭弩之阵,以便通过箭雨来阻挡吐蕃军的突袭。

  然而,李寻阳还是不放心,他悄悄地把大虎——王离拉到一旁,让他带领自己的手下,组成骑兵的锋矢之阵,在距离岸边的半里之外准备,一旦吐蕃军杀过藤桥,则由他统帅骑兵冲向藤桥,务必要将吐蕃军绞杀在藤桥岸边,并尽力杀上藤桥,即便与藤桥共同毁灭也在所不惜!

  交代完之后,李寻阳没再多言,只是用力地拍了拍大虎的肩膀,便转身来到岸边,紧张地布置起来。

  大虎则没有二话,只是行了个军礼,便招呼自己的手下,列阵去了。

  也许是吐蕃军发现了对岸大唐军队的举动,或许是吐蕃军早有应对之策,不到一刻的光景,吐蕃军的先锋部队便冲上了藤桥。

  而此刻,三虎——马彪的人马才刚刚浇了一半的桐油、尚未砍断一根藤绳!

  当先的一名身材高大的吐蕃军将,手持一柄开山大斧,带着身后的数十骑,更是直接骑马冲上了桥,虽然藤桥的摇晃,导致了数名吐蕃骑兵连人带马一起摔下了藤桥,跌入了湍急的娑夷水中,引起了阵阵惨叫和马嘶,但大多数吐蕃骑兵却很快下了马,顾不得自己的马匹,而是随着自己的将领,高声呐喊着,冲向了藤桥的对岸。

  未及多想,三虎——马彪大吼一声,拔出身侧的唐刀,便率着身边数十名手下,徒步冲到了藤桥中间,瞬间便与吐蕃军的先锋部队杀到一处。

  大唐军、吐蕃军,个个都杀红了眼,他们每一个都知道,此时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怜悯,没有退缩,每个人的心中就是一个字:杀!

  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惊呆了,原本砍伐藤绳、浇洒桐油的三虎——马彪的手下们,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继续砍绳,岂不是连同自己的统领、伙伴都要葬身悬崖?!

  与此同时,看到眼前这一切的李寻阳,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理智告诉他:

  现在必须要继续砍断绳索,否则,不但藤桥上的三虎——马彪及其数十名手下都要损失殆尽,而且自己身边这数百名兄弟们,今天也都要葬身于此!

  可,情感告诉他:

  不能再砍了,因为自己那宛如亲兄弟的三虎——马彪,还在藤桥之上!

  一时之间,李寻阳下不了决断,只是不断地催促部下全力放箭,阻止越来越多的吐蕃军接近藤桥。

  与此同时,李寻阳还下令阻止了三虎——马彪的其他手下要冲上藤桥、帮助马彪杀向吐蕃军的冲动。

  对岸的吐蕃军,越聚越多,在各级统领的指挥下,正有序地展开:

  有的队伍,下了马来,手持圆盾,结成无数个小型步兵方阵,在抵挡唐军箭雨的同时,正逐步靠近藤桥;

  有的队伍,则骑在马上,借助马匹的高度,与唐军对射,从而掩护步兵方阵的行动;

  ……

  果然是吐蕃军的精锐啊!

  此军的统帅,定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

  李寻阳心中感叹的同时,却也倍感焦急,以至于紧握的双拳竟然全是汗水!

  旁边的五虎——王虎,一会儿看看藤桥上的三虎——马彪,一会儿又瞧瞧身侧的李寻阳,同样也是焦急万分,却也无可奈何!

  藤桥中间的战况,对唐军越来越不利了:

  如同疯魔般的吐蕃先锋,已经杀得三虎——马彪等人节节后退,虽然后者业已悍不畏死地进攻,可实力上的悬殊,让唐军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李寻阳的手心,已经紧握的满是汗水,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紧张地注视着藤桥上的马彪等人!

  正在这关键时刻,三虎——马彪又是一声嘶吼,高喊道: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喊完,竟然将手中的唐刀突然掷向了对面的吐蕃将领,而且就在对方以斧磕刀、注意力分散之时,三虎——马彪一个箭步扑向了对方,双臂紧紧将其抱住,不顾身旁两名吐蕃军士砍向自己的弯刀,奋力抱起吐蕃将领,纵深一跃,飞下了藤桥,眨眼之间,便跌入了滚滚的娑夷水。

  看到自己的统领抱着敌人跃下藤桥,三虎——马彪的数十名手下,没有丝毫的犹豫,纷纷掷出了唐刀,然后扑向了对面的吐蕃军士,将其一个个抱住,共同跌入了吃人般的娑夷水。

  唐军突如其来的自杀式举动,震惊了娑夷水两岸的所有人:

  正在接近并即将迈上藤桥的吐蕃军,竟然呆在了原地,忘记了进退;

  而骠骑营的将士们则是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不过,骠骑营的将士们不是因畏惧而颤栗,而且因心碎而愤怒!

  一瞬之间,李寻阳率先清醒过来,虽然他的嘴唇因为牙关紧咬而流血不止,然而他已经全然没有了感觉,嘶哑的声音高声断喝:“点火、砍桥、放箭!”

  说完,他第一个策马冲向了藤桥边,手中的红缨大枪平举,直指对岸,宛若天神一般伫立不动。

  骠骑营的将士们也迅速醒悟过来:

  五虎——王虎,带着数十名牙兵,将李寻阳围在了当中,他们只有一个信念,杀光敢于冲过来的吐蕃人,用生命保护自己的“阿罗氏”;

  三虎——马彪剩余的手下,有的发了疯似的猛砍藤桥,有的奋不顾身地将桐油点着,有的则拼命地开弓放箭射向对岸桥边的吐蕃人;

  大虎——王离,也顾不得之前李寻阳下的命令,而是带着自己的队伍冲到了藤桥边,也是拼命地向对岸的吐蕃军放箭。

  也许,是被唐军的疯狂举动吓破了胆,吐蕃军没有再组织队伍冲上藤桥,而且集中所有的人与唐军对射,希望能将唐军逼退藤桥一侧。

  不到一刻的光景,四根粗粗的藤绳,带着熊熊的火焰和浓浓的黑烟,跌入进娑夷水之中。

  瞬间,唐军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在娑夷水的两岸间回荡,久久不散,混合着娑夷水的咆哮,犹如一曲嘹亮的战歌,响彻天地之间!

  或许,是被这战歌所震撼,吐蕃军的马匹竟然惊吓得四下逃散,搞得原本还显得整齐的吐蕃军阵凌乱起来。

  双目赤红、似要喷火的李寻阳,一拨马头,云驰似有感悟,几个箭步便再次上得藤桥边的山坡。

  李寻阳挂枪、摘弓,拉弦如满月,但听“嘣”的一声,雕翎箭宛若流星一般,飞射向对岸吐蕃军的大纛,在大唐军与吐蕃军的共同注视之下,离弦之箭瞬间便将吐蕃军的大纛射中,以致于正在高高飘扬的大纛,犹如被射断翅膀的苍鹰,摇摇摆摆地掉落下来。

  于是,大唐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而吐蕃军中则是一片惊呼!

  “好箭法!”

  身后的一声高喝,才让几尽疯狂的李寻阳完全清醒过来,回头观瞧,才返现不知何时,席元庆已来到了自己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看情形不像是刚刚到达,否则他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噢,是席将军,让你见笑了!不知高大帅可好?”李寻阳拱手问道。

  “嗯,好定力,果然有大将风度!”

  席元庆打着哈哈,把李寻阳略带责难的话语一带而过,顺便还捧了捧后者。

  “席将军当是奉了将令而来,敢问大帅有何差遣?”

  李寻阳也没有再深入,而是转移了话题,问起了高仙芝的后续安排。

  席元庆一拉缰绳,将坐骑靠近李寻阳,略带神秘地悄悄说道:“大帅英明,用假途灭虢之计,令我智取孽多城。就在你飞奔娑夷水之时,大帅令我率千余精兵,赶至孽多城下,以借路向大勃律而去之由,骗开城门,迅速将城中死心塌地投靠吐蕃的五六个小勃律首领擒获,震慑住了小勃律的臣子,顺利地对小勃律的千余名兵士进行了缴械。只是,小勃律王及吐蕃公主趁乱逃入孽多城外的石窟躲避,令我一时之间尚未找到其踪迹。不过,擒获他们也是早晚的事情。”

  席元庆略显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我估摸着大帅现在已经进入了孽多城,剩下的事情就看大帅的了。而我嘛,自然就得赶来助李都尉一臂之力喽,哈哈……”

  言罢,席元庆更是兴奋地大笑起来,因为他知道,虽然李寻阳作为先锋冒死穿越坦驹岭为大军开路,又智取阿弩越城为大军提供给养,更是急赴娑夷水斩断藤桥阻隔吐蕃大军,为本次唐军对小勃律远征的最终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这一切都不如自己攻占孽多城、俘获小勃律叛臣的功绩,只此一项,自己便居了首功,皇帝陛下和朝廷也定当据此厚赏自己,如此一来,岂有不高兴之理?!

  在一旁陪笑的李寻阳,心里却是一阵阵发凉:

  高仙芝啊,高仙芝,看来你心里只有功绩,哪有人心可言呐?!

  我李寻阳带着骠骑营,一路历尽艰辛,冒死在娑夷水与吐蕃军奋战,而你高仙芝不想着救援于我,却一心只想着攻占孽多城、擒获小勃律君臣,以彰显你的不世之功!

  现在大局已定,你哪里是让席元庆助我一臂之力啊?!

  你这是在为自己安排退路呀,让席元庆趁我与吐蕃军两败俱伤之时,再以席元庆所带来的重甲骑兵冲杀吐蕃军,给吐蕃军以重伤,然后你便可以带着小勃律君臣全身而退,回去邀功请赏!

  好,真是打的好算盘!

  我和骠骑营近千名兄弟,恐怕要落得个死无全尸的地步啊!

  不,何止是死无全尸?而是无人收尸啊!

  李寻阳的心,已经冰封起来了……

  不过,经历过几次生死的李寻阳,早已能收放自如了。

  他笑道:“席将军,首功!高大帅,英明!”

  之后,便以收拾残部为借口,让席元庆先行返回孽多城复命了。

  对岸的吐蕃军,见唐军的增援队伍已至,加之藤桥也断了,而修复藤桥远非一年之功,特别是士气低落、军心涣散,因此,只得整队缓缓后撤,渐行渐远,半个时辰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李寻阳让大虎集合起队伍,清点过后,加上随三虎——马彪跃入娑夷水及战死在藤桥之上的58名壮士,骠骑营共亡108人、伤67人,而且几乎都是三虎——马彪率领的凤翅团的兄弟们,凤翅团算是彻底残了!

  望着凤翅团剩余的百余名衣衫褴褛、悲伤低泣的各族儿郎,看着环绕在山坡下数百名眼中喷火、牙关紧咬的骠骑团的兄弟们,李寻阳心如刀割、双拳紧握。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心中憋闷的恶气,逐渐坚定的目光,缓缓地扫视着骠骑营的每一个弟兄,宛如给每一个人注入了信心与刚毅,山坡下站着的每个人都渐渐挺直了身躯、高昂起头颅,他们不想让自己的“阿罗氏”看低自己,更不想低微、窝囊地活在这个格外现实、生死莫测的世间!

  李寻阳嘶哑的嗓音低沉地响起:

  “弟兄们,刚刚经历了坦驹岭生死考验的骠骑营,又失去了百余名朝夕相处、荣辱与共的兄弟,我的心在滴血,我的身在颤抖!”

  人群之中,早已控制不住的情感,骤然宣泄出来,所有人的眼中都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所有人的胸脯都在快速地起伏,但却没有人发出声音,因为他们都是战士,都是经历了血与火考验的铁血战士,他们可以悲壮地战死,他们可以身首异处,但他们不愿让人看轻!

  停顿了一下,平复了心绪,李寻阳接着说:

  “可,我骠骑营的将士,没有给我大唐丢脸,没有给我安西抹黑,更没辱我骠骑的英名!我们的事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们的故事,必将永载史册,为后人所传诵。因为,我们,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铁血骠骑,天下无敌!”

  一阵阵,响彻天地的呐喊声,再一次在娑夷水的两岸间回荡,惊得原本还在天上环绕的欲要食人尸体的飞鸟四散奔逃!

  李寻阳挥了挥手:

  “兄弟们,不管你来自哪一个部族,无论你是哪里的人士,现在,我们都只是骠骑营的兄弟,我们虽非亲生,但胜若手足!”

  “在这个世上,李寻阳早已没有了亲人,但自从拉起骠骑的队伍,你们就成为了我的亲人!自此,骠骑营定下个规矩:凡是,战死的骠骑营兄弟,他们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皆由我骠骑营赡养;凡是,伤残的骠骑营兄弟,他们的生活也由我骠骑营照顾。”

  山坡之下,大家高呼:“好!”

  “只要,骠骑营还在;只要,骠骑营还剩下一个健全的弟兄。就要把这个规矩,执行下去!你们,可愿立誓否?”

  “愿意,我发誓!”

  ……

  一番誓言之后,李寻阳已经可以确定:

  骠骑营,除他之外,已经无人可以掌控了!

  而这,也是他计划的一步,正是他刚刚在听席元庆之言时,悄悄确立的一整套计划的一部分,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剩下的,就要向高仙芝争取了!

  赶到孽多城,天早已黑下来,李寻阳安排大虎——王离,率队在城外扎营,自己则顾不上一天未食,带着牙兵队紧忙赶赴高仙芝在城中的临时帅府,以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主动。

  作为胜利者,高仙芝自然占据了孽多城中,那座最为高大宏伟的建筑——小勃律王宫;

  而作为阶下囚的小勃律王——苏失利之,则不得不屈尊而被押在王宫旁边的军营中。

  据说,这个苏失利之,起初还颇为顽固,藏在石窟之中不肯出来,后来是高仙芝让小勃律投降的臣民,在石窟之前,高声告诉其君:

  藤桥已断,吐蕃援军无法来援;

  大唐之军,已占领整个小勃律;

  若他再不投降,唐军便要焚烧整个石窟。

  在此情景之下,他才不得不带着小勃律王后——吐蕃公主、大小王子等人,一起走出石窟,向高居马上的高仙芝跪拜投降。

  唉,看来这个苏失利之,亦属不识时务之人,就看大唐皇帝陛下如何处置了!

  想归想,但李寻阳的脚步,却并未有丝毫的迟疑与延缓。

  因为,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等着他去妥当处理;

  而这,则关系到,他骠骑营千余兄弟的命运!

  赶到临时帅府,正欲拜见高仙芝,却不成想碰到了也在那里等候拜见大帅的岑参。

  看到李寻阳,岑参一把将其拉住:“好你个‘阿罗氏’!飞跃坦驹岭,智取阿弩越;飞赴娑夷水,逼退吐蕃军!哪一件不是惊世之功,这次远征小勃律,你当是首功之人!”

  李寻阳微微一笑:“我的掌书记大人,说笑了!”

  然后,顾不上愕然的岑参,话题一转:“哎,老兄,你在这里等着高大帅召见吗?”

  岑参略显尴尬地双手一摊,凑到李寻阳跟前,略显神秘地说:“唉,高大帅让我清查缴获,并要我连夜上报,可等我赶来汇报时,他却自顾自地跑到那王宫的温泉泡池中享受去了!据说,那可是波斯工匠花了几年的时间,才修建成的波斯王庭风格的温泉胜地!还有,我听说那里的侍女,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岑参正要说下去,却被高仙芝的牙兵将领打断了:“大帅有令:李都尉到后,请立即觐见!”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率先在前面带起路来。

  李寻阳只好冲着岑参拱手告别,也未言语,跟随着带路之人进入了王宫。

  王宫虽然不大,却也别有洞天,七拐八绕之后,李寻阳才来到了这个所谓的波斯风格的温泉胜地。

  烟气飘渺的所在,一切都笼罩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似真似幻,让人仿佛进入了仙境。

  只是,李寻阳没有心情欣赏这一切,他只想早点儿见到高仙芝,尽快实现自己心中所想,也算是早日为自己的那帮兄弟某一个好去处。

  正琢磨间,忽听得前面带路之人高声禀报:

  “大帅,李都尉已到,是否让他在门外等候?”

  半晌,云雾之中,嬉闹之间,才传出高仙芝略显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让李都尉进来吧!”

  李寻阳赶紧整理了一下着装,高声道:

  “李寻阳拜见大帅!”

  说完,便走进了云雾之中。

  虽然,李寻阳知道,自己进入了一间大殿,而且还经过了一个数丈之长的走廊,但飘渺的云烟,还是让他有云里雾里、不知所在的感觉。

  所幸,里面再一次传出高仙芝的声音:

  “寻阳,进来吧!你个‘阿罗氏’,天不怕地不怕,还怕来此温泉养生之地?”

  听得高仙芝得意之中,略带揄揶的语气,李寻阳明白:

  这位高大帅心情不错,正好实施自己的计划!

  李寻阳紧走几步,正要高声禀告,却不想看到了颇为淫靡的一幕:

  四名只穿贴身内衣的美貌侍女,几乎是全裸地围在高仙芝身侧,在水汽蒸腾的温泉水中,轻柔地为高仙芝按摩、抚摸,而高仙芝的手脚显然也没闲着,侍女们不时地娇笑便是证明。

  李寻阳虽然来自21世纪,可至今未近女色,又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不禁面红耳赤,赶紧低头抱拳,发出略显颤抖的声音:

  “大,大帅,卑,卑职觐见!”

  原本嬉闹的房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可紧接着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高仙芝笑的,滑落到温泉水中,甚至还呛了口水,边咳边说:

  “咳,咳,你个‘旋风都尉’!咳,咳,你个‘阿罗氏’!难道还是个雏儿不成?咳,咳,没见过这种场面吗?你真是要笑死人不偿命吗?”

  几句话,让李寻阳更加窘迫,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高仙芝很快恢复了常态,摆了摆手,示意几位侍女出去。

  然后,披上了宽大的浴巾,挥手让李寻阳坐在温泉浴池的座椅上,再自顾自地躺在了旁边的大榻之上,舒服地展开身躯,缓缓地说道:

  “人生如意当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完,斜阳看了看李寻阳,继续道:

  “有何委屈,有何请求,尽管禀报,本帅有数!奖罚分明,用人不疑,本帅自有定论!”

  李寻阳紧忙起身,拱手道:

  “启禀大帅,远征勃律,一鼓而胜,全赖大帅英明!我骠骑营将士,愿为大帅死战,绝无怨言!”

  “哦?”

  高仙芝微微一愕,坐了起来,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李寻阳。

  李寻阳赶紧道:

  “卑职初入安西,全仗大帅支撑,方才组建骠骑营;更蒙大帅信赖,让我牛刀小试,也才有些许成就。我骠骑营上下,无不感激大帅恩德,誓为大帅冲锋陷阵!”

  高仙芝略为迟疑地点了点头:

  “寻阳,我让席元庆率军攻占孽多城,让你受屈了!”

  “大帅哪里话来?且不说,小勃律之征,必须要擒获那苏失利之,即便是无法擒下,也要攻占孽多城,并以此为基,切断吐蕃侵入我安西的捷径,也好打通我大唐与吐火罗诸国的联系,彰显我大唐之威仪。否则,我大军之征,岂不是劳而无功?我损失之将士,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李寻阳慷慨激昂的一番话,竟然将老谋深算的高仙芝给打动了。

  “好!好你个李寻阳!”

  高仙芝一拍大腿,兴奋地说:“果然识大体、顾大局!”

  “自汉武帝取得西域以来,对我中原天朝而言,经常是失而复得,得而复失,而且还是失之时多,得之时少。但凡,我中原天朝掌控西域,则陇右、关中,甚至是整个北方疆域,便可保得平安,至少进退自如!若然失掉西域,则我中原天朝之北方疆土便是任人宰割、处处受制!”

  随手端起榻几上,宛如人血的三勒浆,高仙芝猛然喝了一大口,望向门外,张开好似嗜血的嘴,狠狠地说道:“西域,哪里是个温情的所在?!”

  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李寻阳:

  “西域,只有强权,只有暴力,只有以夷制夷,来不得虚假仁义!”

  “世人皆知,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令其远遁漠北,让其留下‘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的无奈歌谣;也知陈汤,感叹其‘明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举!”

  稍事停顿一下,高仙芝喘了口气又道:“可有多少凡夫俗子还能记得耿恭?”

  “东汉年间,西域三通三绝!期间,唯有戊校尉耿恭,孤城坚守,为期年余;先派三百死士,以必死之决心,突袭两万北匈奴精锐,杀敌千余,最终全部战死;后又率数百余众,与北匈奴数万大军,鏖战经年,饥餐胡虏,笑饮粪汁,最后全军仅余十三人返回洛阳,几乎全军亡也!此等铁血,何等壮哉!”

  听着高仙芝以无比平静、甚至略带冷酷的语气,讲述着这段自己早已了解的历史,李寻阳却不禁血脉喷张,在他的眼前,似乎展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

  务涂谷(即:21世纪的新疆吉木萨尔县南泉子街一带)城下,东汉的三百壮士,以血肉之躯,为救援大汉之属国——车师,向北匈奴两万大军发起决死冲锋,并与万余精骑鏖战一日一夜,在斩杀千余敌人、予敌极大震骇之后,全部战死,无一降者,无一被俘,就连仅有的几名重伤之人,也都竭尽最后之力,自杀而亡!

  这是何等的悲壮、何等的震撼!

  而统帅七千希腊联军、扼守地势险要的温泉关之斯巴达国王列奥尼达斯,在被波斯大军前后夹击不得不令主力撤退,自己却亲率三百斯巴达勇士殿后,与波斯大军血腥搏斗并全部战死,与上述相比也不过如此!

  单就铁血、忘我而言,我大汉三百壮士之形象却更加丰满、伟大!

  因为,他们拼尽全力、付出生命所要实现的目的,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不是为了自己的家园,只是为了给车师人以希望,为了兑现大汉对西域的承诺,也是为了让即将面临死亡的其他汉军兄弟们能活的更久一些……

  耿恭,东汉西域戊校尉,仅仅率领了不足千人的汉军,以忠义与坚韧,以果敢与铁血,在西域树立起东汉大军的灵魂旗帜,向世人宣告了汉军之不可战胜,进而彻底击垮了北匈奴的战斗意志,让匈奴人再一次对与大汉争霸的前途丧失信心,最终在绝望中西迁。

  正如法国历史学家勒内格鲁塞所言:“在班超和耿恭这些对手面前,匈奴算是碰到了他们的好老师。”

  如果说大汉帝国因刘秀而中兴,那么大汉雄风则因耿恭而再起!

  虽然,耿恭的功绩似乎不如同时代的班超,名气也远比不上苏武,但是,耿恭视正义而重于生命、持大义而敌我皆服的英雄气概,已然成为我泱泱中华的一面高高飘扬、永不陨落的英魂旗帜!

  高仙芝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寻阳的情绪波动,而是自顾自地讲着:

  “大唐立国之时,其内外交困之局势,远比西汉初年更为危急!当年,西汉虽有白马之围、吕雉之羞,但毕竟没有被匈奴人兵临城下;而我太宗爷刚刚登基,突厥大军便以二十万大军,直逼长安城外渭水便桥之北,距长安城仅四十里,京师震动,太宗爷雄才伟略,以疑兵之计,亲率臣下及将士隔渭水与突厥可汗——颉利对话,又以威严之军容破敌退兵,但却不得不许以金帛财物,与之结盟,表示臣服,这便是‘渭水之盟’!”

  “直到贞观三年,太宗爷命卫国公——李靖率领我大唐精兵,主动出击突厥,大败突厥军,活捉颉利可汗,取得了决定性胜利。自高祖爷高举义旗救民于水火,到贞观三年彻底击败突厥,历经一十二年,如此隐忍,所为何来?还不就是为了积蓄实力、寻找时机,以求毕其功于一役!”

  “可是,寻阳啊,要想保我大唐长治久安,岂是一战就能实现的?即便是有太宗爷的灵州之盟,西域还不是在高宗爷、武周时期,多次失而复得?凭借开元盛世的威慑,经我大唐将士百般鏖战,才有我安西四镇的今天啊!”

  “太宗爷曾言‘守长安必须守河西,守河西必须镇西域。’他力排众议,全然不顾魏征等迂腐之儒的所谓大义之言,灭高昌、平西域、定四镇,一盘大旗、环环相扣。而我大唐西域将士,更是英雄辈出,李靖、李世勣、苏定方、契苾何力、阿史那思摩、黑齿常之、王玄策,千千万万的大唐儿郎,尊奉太宗爷的圣意,汗沃西域、血洒葱岭,方有这铁通一般的安西!誓问秦皇汉武,谁能望我大唐之项背?!安西,掌控大唐、吐蕃、突厥、大食四方之交汇中枢,谁占稳了四镇,谁就控制了西域;谁掌控了西域,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成就万世之基业!”

  高仙芝加重了语气对着李寻阳说:

  “你可知,自太宗爷征战西域起,因将战火止于安西,大唐已有一百年未让战乱进入中原一步了,整整一百年啊!”

  “我虽为高句丽降民,却也乃大唐镇边之将,愿以英国公——李世勣为楷模,守我安西之平安。太宗爷曾云:‘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唯置李世勣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好,我便要做大唐之长城,马革裹尸,尸埋安西,岂不壮哉!亦乃平生之夙愿也!””

  说完,高仙芝将杯中剩余的三勒浆一饮而尽,然后随手将那绚丽夺目的琥珀酒杯掷于墙壁之上,但听得“啪”地一声,酒杯被摔了个粉碎,引得门外的牙兵们冲了近来,以为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高仙芝摆摆手,将牙兵们赶出门外,似是随意地问道:

  “寻阳,你作何想?”

  李寻阳早已被高仙芝的话语,刺激的满脸通红、胸膛起伏:

  “大帅,卑职来到安西,就是想建功立业,为我大唐戍卫边疆。我本为一介布衣,幸得王大帅赏识、提携,又蒙高大帅重用、提拔,卑职无以为报,只有誓死追随大帅,为大帅马首是瞻!”

  高仙芝似乎颇为满意,着意安抚道:

  “寻阳,此次小勃律之征,你乃首功;然安西之军,都是骄兵悍将;你作为新来之人,若过于突出,则难免受人忌恨,恐对你将来不利!因此,本帅才有如此平衡之举,望你不要心存芥蒂才好!”

  李寻阳正欲拱手而言,却在不经意间,看到高仙芝眼角闪过的一丝狡诈,他猛然醒悟,略为停顿之后,从容开口道:

  “大帅多虑了!卑职绝无邀功请赏之意,只是本次出征,我骠骑营将士损失惨重,还望大帅予以体恤!”

  高仙芝点了点头:“嗯,你意如何?”

  “大帅,卑职并无它意!只是,请大帅考虑能否让骠骑营提前返回安西休整?最好,能尽快得到人员补充和伤亡抚恤。我愿再用三个月时间,为大帅整训出一支铁血精骑,以便为安西之安定、大唐之太平而征战!”

  “好!本帅正有此意!”高仙芝一拍大腿,猛然从榻上站了起来:“骠骑营都尉李寻阳听令!”

  “卑职在!”

  “命你率骠骑营将士,押解小勃律王室、近臣等,两日后启程返回安西,然后整顿人马。待我返回安西,与夫蒙灵察大人商量之后,便令你再行组建一支番汉营,全部为骑军。日后,你统领两营之军,开我安西四镇之先河,望你不要辜负本帅,创不世之功!”

  “卑职遵命!”

  李寻阳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因为,他心里清楚:

  八年之后,安史之乱便将搅乱大唐,而在乱世之中,唯有手掌兵权,他才能安身一方,也才能让自己的弟兄们活的更好!

  遵循高仙芝的将令,在汇合了与疏勒守捉使赵崇玼统领的骑兵部队,一同赶到孽多城的二虎——王益之后,李寻阳便率领骠骑营的全部人马,押解小勃律王室、近臣等百余人的俘虏,沿着赤佛堂大道,经连云堡、播密川,一路虽然劳顿,却也平安无事,顺利抵达安西四镇的西部门户——疏勒军镇,并在此等候高仙芝的大军,以便共同返回安西大都护府所在之地——龟兹。

  因为,高仙芝不会让别人享有俘获小勃律王室的荣耀,哪怕仅仅是押解也不行!

  由于飞跃坦驹岭、智取阿弩越、飞赴娑夷水、逼退吐蕃军的英雄事迹,早已如同插上了翅膀一般,在西域大地上传播,因此,李寻阳刚一到达疏勒,便被守捉使府的各级官员、周边各部落使者团团围住,真是一日三聚、把酒天明,搞得李寻阳不胜其扰,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十余日之后,高仙芝大军也来到了疏勒,稍事休整便一起返回了龟兹。

  然而,大军自疏勒返回龟兹的途中,李寻阳便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氛。

  照理说,高仙芝领军打了一个打胜仗,不但封住了吐蕃人北进安西的入口,而且还抓住了小勃律王室,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值得庆贺、令安西四镇扬眉吐气的大喜事,可安西大都护府方面却异常安静,竟然连个祝捷问候之人也没派出。

  看来,史书上的记载没错啊,这个夫蒙灵察果然是个心胸狭小之辈!

  果不其然,远征小勃律的大军于十一月二十日抵达龟兹之时,不但没有人前来迎接、祝贺,而且竟然还通知各营都尉以上官员,立即前往都护府听候都护大人训斥。

  如此意外的场面,让远征大军一片哗然,各级将佐更是骂声不断。

  只有高仙芝格外冷静,招呼着相应的将佐,人未卸甲、马不卸鞍,即刻前往都护府。

  都护府门前,副都护程千里、押衙大将军毕思琛、行官王滔、康怀顺、陈奉忠等人正在恭候。

  当然,这些人都是夫蒙灵察的亲信。

  看见众人下马,程千里非常随意地拱了拱手,用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

  “各位,请吧!节度使大人正在恭候!”

  说罢,还用嘲弄的眼神,瞄了高仙芝一眼,眼中的幸灾乐祸,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风尘仆仆的众将刚要出口相讥,却被封常清止住,只得用恶狠狠的眼神回击程千里。

  “有劳啦!仙芝谢过!”

  高仙芝淡淡地拱拱手,示意程千里先行。

  程千里也未谦让,昂首前行,后面一干人等,也就尾随其后。

  尚未进入议事大厅,便传来夫蒙灵察的咆哮:

  “你个不识抬举的高句丽奴才,竟然如此忘恩负义!我来问你:你能当上于阗守捉使,是谁帮你争取的?”

  “是您,中丞大人!”

  高仙芝用不卑不亢的语气回答道,虽然恭敬有加,却没有一丝的慌张。

  夫蒙灵察的声音更大了:

  “你的焉耆镇守使,是靠谁得到的?”

  “是您,中丞大人!”

  高仙芝依旧镇定地回答道,礼数却越发的恭敬。

  夫蒙灵察狂吼着:

  “你的安西都知兵马使,如何得来的?”

  “还是靠您,中丞大人!”

  高仙芝更加毕恭毕敬。

  不对,这里有阴谋!

  看着这一切,李寻阳感到越发的诡异!

  如山一般的高仙芝,在夫蒙灵察带来的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动!

  而远征大军的一干将佐,则是义愤填膺,虽然不敢顶撞在安西四镇一言九鼎的节度使大人——夫蒙灵察,却视程千里等人为挑拨离间的谄媚之人,无不对其怒目而视!

  也许是满意于高仙芝的低眉顺目,威风凛然的夫蒙灵察,稍稍平和了一些。

  “亏你还记得是靠我而起,居然还敢擅自越级上报大捷,若非你新立大功,单此一项我便要取你项上人头!”

  “谢中丞大人!”

  高仙芝躬身施礼,退到一旁,却是一幅情色自若的神态。

  骂了畅快的夫蒙灵察,自顾自地喝了口热茶,恶狠狠地扫视了远征大军的一干将佐,冷冷地说:

  “你们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守规矩!无论是谁,即便是打了胜仗,若是目中无人,我一样可以把他拿下!”

  李寻阳突然明白了,这场面,本就是高仙芝预谋已久的结果:

  他一定是利用了监军边令诚,让其与自己一起越过夫蒙灵察向朝廷报捷,否则,单凭高仙芝自己,他是不会如此莽撞行事的;

  与此同时,高仙芝的示弱与镇定,反而衬托出夫蒙灵察的疾贤妒能、骄纵蛮横、贪功卑劣、言行龌蹉,从而将高仙芝的胸怀宽广、忍辱负重的形象高高树立起来,也将安西四镇的各级官员彻底折服!

  高,实在是高,高明的紧啊!

  不过,李寻阳已经没有心情再纠缠此事了,因为他的结拜兄长——河西兵马使李光弼,飞马传信给他,告知了一个他早已料到的结局——王忠嗣被贬,且已被皇帝陛下问罪、下狱。

  情况十分危急,王忠嗣可能有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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