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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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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退成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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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杨肆没有说出来,但古婵清楚,以他的性格,会把她敲晕了自己去炸鼎,他那么好,她怎么舍得让他为她涉险。

  古婵舍不得杨肆涉险,古倩同样不忍心看她涉险,古婵没被杨肆敲晕,却被娇憨无害的古倩敲晕了,防不胜防。

  看着倒在杨肆身上的古婵,古倩跟着蹲下身去,颤抖着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刘海,一晃眼,那些纵横密布的暗纹跌落眼底,在火光下影影绰绰,古倩不禁睁大眼睛,跌坐在地,泪如雨下。

  脑海里反复回荡一句话:青丝染白,皱纹渐起,形销骨立,天背地离……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才会决绝至此,才会想要在生命的尽头,毁掉一切不利于守护一族的因素。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那鬓角的白发一丝一丝地刺痛古倩的双眼,让她不知所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亏我还自称守护者的后代,亏我还一心想守护着姑姑,现在才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可笑!不想办法去强大自己,一直躲在姑姑的羽翼里,守护姑姑的话,永远都是嘴上说说,永远都不去行动,古倩啊古倩,你真该死!”

  如果没有偷听谈话,如果没有跟来,如果没有看见那鼎,无法想象,这一切的一切,竟然已经绝望到这地步,而她整天却像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她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她什么都没干,为什么勇敢就不能是一开始的事情?为什么一开始,她就不能像她保护她一样,勇敢地保护着她。

  “到最后,姑姑还是选择独自承受吗?瞒着我,瞒着杨肆哥哥。”

  古倩看着古婵哭了笑,笑了又哭,反反复复许久,才伸手慢慢替古婵把刘海梳拢好,然后脱下脖子上的小球项链,给古婵戴上。

  “母亲的遗书里说,这小球是守护者一代代传下来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要一直一直传下去,等机缘到来之时,它自然会到姑姑手里。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没有保护好姑姑,倩倩不敢说对不起,更无颜面对你,羞于活下去……姑姑,我生命里唯一的一次勇敢,就是遵从你的决定,替你去完成未完成的事。以后,不管多么绝望,生命多么短暂,都要努力努力地活下去,只为姑姑自己……”

  她一出生下来就没了爹娘,她把她养大,在她懂事的时候给她母亲的遗物,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却不知该怎样去履行。

  十几年过去,她依然懵懂无知,任性无为,到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受伤害,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让她肆意而活,无忧无虑,给她爱,给她最温柔的呵护,却从来不去教她怎样爱别人、保护别人,是因为不懂,还是怕她受伤?

  看着神色安然的古婵,往事历历在目,古倩开始意识到她们再也不能长远相伴,她的身体如刀绞般疼痛。

  古倩拼命忍住哭声,忍得嗓子酸胀,五脏俱焚,六腑翻涌,最后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起背包,踉跄起身,沿着流水往下奔跑而去,一路仰天哭嚎,尽情释放身体里的悲伤,惊动树上的栖鸟扑楞着翅膀,纷纷飞离枝巢。

  时间跌落湖底,翻滚上涌,推搡着与溪水潺潺流去,头也不回……

  大地渐复寂静,黑暗的侵袭是月光转转的生机,黑暗与光明如此,生与死亦是如此,只是没人知道,谁的死能造就谁的生,只有时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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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当空,银辉千里,湖水如玉,岸芷披霜。

  一堆火光伴着一双人,明明灭灭。

  生命的尽头,是唯一有法触及的永远,薪火燃至尽头,吞吐最后一丝焰火,摇曳着辉光把自己埋进死灰里,演绎永久的陪伴。

  与此同时,沉寂了千年的湖水也不甘寂寞,在爆发出一声巨响之后,竟汇聚成一条银龙,轰轰烈烈地从水里喷薄而出,向天咆哮,声音震天动地。

  古婵被这一声巨响震得瞬间惊醒,突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湖水如注朝天奔涌,持续了几秒钟后,水柱犹如巨珠落玉盘般噼里啪啦地纷纷往湖里砸,四面复又溅起大大小小的水花,被一圈圈高浪往岸边送去,冲倒碧草一片。

  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迅速瓦解,在它升起又消失的地方突然又卷起滚滚漩涡,犹如怒放的花朵,不断盛大,周围的水不断被吞噬。

  眼看漩涡越旋越深,古婵呼吸一滞,顾不得多想,连忙从地上跪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水里,往湖中心奋力游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倩倩不能有事!

  而另一边,连续几天赶路的黎上善和秦耀天,才到盆地入口,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人对视,满脸震惊,拔腿就往前跑,只是盆地太宽广,眼见着水柱喷薄而出又卷缩下沉,眼见着一个消瘦的身影投入漩涡当中,不禁惊呼出声:

  “阿婵!”

  “阿婵!”

  两人一直奋力奔跑,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拦住她,只留呼喊声在夜空下彻响。

  镜水湖被巨大的漩涡迅速吞噬,面积越来越小,稀泥和着水草的湖床不断被暴露出来,场面就像正被褪去银色外衣的不规则的黑球,露出的内里坑坑洼洼,积满退不去的水,倒影月光清冷如霜,被留下的鱼不安地拍打着尾巴,挣扎着不知何去何从。

  一切发生得太快,秦耀天和黎上善被击得措手不及,却仍然往前跑去,看见岸上还躺着一个人,秦耀天一个箭步冲上去:

  “阿肆!”

  “阿肆,醒醒!”

  任秦耀天怎么叫,杨肆仍是昏迷不醒,他不由抬头看向一脸不安的黎上善,眉头深皱:“他怎么了?”

  黎上善刹住再往前跑的脚步,蹲下来为杨肆探脉。

  “不碍事,他只是被下了迷药。”黎上善说着就取针在杨肆头部的穴位施了几针。

  因是杨肆心里牵挂太甚,针没施完,他就醒了,突然睁开双眼,把秦耀天他们吓了一跳。

  “阿肆,你醒了!”

  看见该出现和不该出现的两人,杨肆眉头一皱,努力压低声音:“古婵呢?”

  “她……”秦耀天目光转向已经所剩不多的湖水。

  这一眼,不用多说,杨肆已经明白,在心里咒骂一声,起身就往湖里冲去。

  上次眼睁睁看着大火焚烧殆尽,虽然她安然无恙,但是那种焚心的痛苦他不会再承受第二次,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人独自面对。

  “阿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等等我们!”

  话没说完,杨肆已经踏过泥泞,一头扎进湖水里消失不见了。

  秦耀天和黎上善都是满脸焦急,拔腿也都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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