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想
吕文山自己觉得也算见过不少高手过招,但眼前此情此景,他只听人说过,却从未亲眼见过,轻松就能幻化场景,而且如此逼真。
难不成这人还是个阵师?他是什么时候布的阵?
吕文山也来不及细想,体内真气如长河般不断涌入飞剑,右手剑气一出,剑动人动,宝剑又幻化出数把剑影环绕四周,吕文山左手虚空画圈,一道圆光乍现,吕文山要凭这一手遮挡吕文山视线。
苏题茂在吕文山意料之中视线受阻,吕文山右手控剑阵朝苏题茂划破虚空而去,转身便快速朝远处无法逃离此地的韩若雪身边飞奔。
韩若雪在刚刚两人交手之初就快马远去,但这眼前的幻景形成了一道结界,凭她一人断然是冲不出去的。
她一直远远观望吕文山这边的形势,当吕文山以飞剑而出又企图遮挡苏题茂视线的时候,韩若雪就猜到这吕文山是准备三十六计走为上了,于是她一直蓄势待发,就等吕文山一鼓作气带她逃离此地。
“你这功夫不见得如何,声东击西的本事倒是不错,可惜你猜错了一点,我并不是个阵师,你们眼前看到的一切也不是幻象,这里,叫做秋韵。”
苏题茂仿佛并不担心眼前的飞剑会伤到自己,依旧耐心的冲着两人解释道,虽然想必他们二人也没心思听自己说那么多。
苏题茂摇头叹了口气,斜提秋韵向上一挥,吕文山的飞剑便倒转而去。
苏题茂轻声道了一声秋韵,仍是绕手一转,秋韵冲天而起,又铿锵有力的落入剑鞘之中。
当秋韵完整入鞘的一瞬间,湖面上的涟漪不断扩大,不远处即将汇合的韩若雪和吕文山都觉得一阵不受力,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竟都坠入了湖中,只剩湖面涟漪依旧。
“咳咳”韩若雪猛然惊醒,大口地喘着气,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韩若雪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棵树边。
随后运转体内真气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并无大碍,又简单看了看四周,依旧是刚才他们遇到苏题茂的地方,可刚刚那股溺水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让韩若雪如今一想仍是有些后怕。
但韩若雪突然想到,“这里怎么只有我自己了?吕文山呢,他们人呢?”
正当韩若雪满身疑惑的时候,苏题茂从不远处慢慢走来,身边并不见吕文山的踪影。当韩若雪看到苏题茂一人归来的时候就知道吕文山多半已经凉了。
如今只剩自己一人,御空境的吕文山尚不是苏题茂的对手,自己这刚刚准备凝气破镜的实力更是不够看了,更何况自己唯一的兵器秋韵都被夺了去。
“就算是现在鲁鼎先生附身与我,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韩若雪干脆不在多想,闭上眼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苏题茂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看到装睡的韩若雪,倒也觉得这小姑娘还是有几分可爱之处,随后也盘腿坐到一旁。
开口说道:“那个耍剑的修士心理承受能力可能有点问题,如今算半死不活吧,脑子好像也不太好使了,你就不用管他了,有我在,安全不是问题。”
听到这,韩若雪都忍不住想骂人了,安全?你不就是最大的威胁?
“至于秋韵,以你现在这凝气境的功力,还是不足以发挥它的用处,等我回头指点指点你,再将它归还给你,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也不必易容了,这里本就不是人口多的大城,也不怕被人给人出来。”
苏题茂好像并不在意眼前这个小姑娘刚刚还在跟自己耍心眼,反而要带她回家教她武功,韩若雪是越听越糊涂,自己这算因祸得福了?
“你不必多想,虽说我与你家有不少牵扯,但我还不是一个冲女娃下手的歹人,留你在这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安排,而且,你也真有几分向你那娘亲。”苏题茂将秋韵横在腿上,神情也愈发和善了。
“想当初你母亲王篂竹,和我娘子还有我那嫂子,都是天下独领风骚的才女侠女,其中你娘亲九步成诗,各家名文烂熟于心,更是亲得儒学大师张毅的言传身教,在当时也是引来无数人羡慕。”
苏题茂看着头上摇摇欲坠的树叶,想到曾经那段鲜血淋漓的往事,心中仍是一阵酸楚。
“我娘亲三年前就去世了。”韩若雪从小就对尤其疼爱自己的母亲格外喜欢,自己的琴棋诗赋大都是跟母亲学来的,想当初自己的娘亲也是在天下榜美人榜上有名的气质才女。
只是天妒其才,三年前母亲竟是一病不起,父亲找了无数名医也是束手无策,最终还是乘鹤西去了。
“去世了?你母亲当年就已经是御空境的修为了,怎么可能生病离世?你那不中用的父亲就那么信了?”苏题茂听闻噩耗仍是不肯相信,恶狠狠地盯着韩若雪大声问道。
“苏叔叔!请你注意言辞,我爹对我娘感情多深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我娘的死有什么隐情,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韩若雪严肃的看着苏题茂,不肯落得半点下风。
苏题茂想到当初那个姓韩的的确对篂竹一往情深,也不至于最后对她撒手不管。
只是想到曾经挚友竟一个一个离开了人世,就算他性格在刚毅,现在也难掩心中悲痛,双手紧握着秋韵剑。
苏题茂沉声道:“这秋韵出自虞国名匠李十三之手,机缘巧合赠与我嫂子做佩剑,之后我们与你父母相识,嫂子又将这剑送给了你母亲,说是秋韵佩篂竹胜过万卷书,这剑才成了你娘亲的佩剑。
“刚刚你见识的不是幻象,你那个爹可能也是觉得你用不到这个所以刻意没告诉你,这是李十三刻在剑上的阵法,又经过之后两人的改良,才成了刚刚你见到的竹林映湖。”
“你如果想凭自己发动它最少也要御空境,但我会交给你一个方法,能让你御空境之前用它五次。”
“竹林映湖?五次?要是遇到你这样的实力,五十次也不够吧。”韩若雪虽说很是好奇这把剑的真实用法但自己离御空境还要很久很久,那这段时间自己只能用五次的话,那未免太鸡肋了点。
“五次还嫌少?这个竹林映湖用法巧妙,既不需要画阵隐藏,也不用费力维持幻象,如此高超的用法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想用多少次?至于它的效果,对付御空境是绰绰有余了,但是遇到将朽恐怕撑不了多久。”苏题茂撑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看着韩若雪说道。
“好吧,也算是多了个保命的用途,既然是叫竹林映湖,那为何刚刚我只注意到脚下变成了湖面却没发现周围的树有所变化?”韩若雪依旧靠在树上说道。
“那是因为竹林非竹林,眼见非眼见。还不起身?打算一直在这坐着?赶快起来,估计我那娘子都要等急了。”苏题茂瞪了韩若雪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小镇方向走去。
韩若雪一脸疑惑,这都哪跟哪?我还要跟他回去?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一穷二白,好像除了跟他走也没什么别的选择了,只好不情愿的站起身跟了上去。
每每到了傍晚,本就人不多的歇马镇也变得更加宁静了,月光洒在饱经岁月的石板路上,清澈见底的溪水带着河底的水草安静地摆动,两个在月光下也格外引人注目的光亮真在小镇上缓缓挪动。
“师兄,咱们总算完成了最后一次传道,我们这一路赚的银子也够咱俩在这东楚过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也算咱们没白吃这一路的苦!”说话的正是白天在玉山寺传道授经的两位苦行山高僧之一。
“释常,切不可得意忘形,你我偷偷从苦行山跑出,一路来到这远东的楚国,别人不知道苦行山是什么情况,你我还能不知?虽然咱俩不是什么智心辈的高僧,但也算为佛祖尽心尽力了。”与释常并肩而走的另一个和尚说道。
“释尘师兄,咱们也该用俗名相称了,这身行头也该换换了,这两天我看了看,这楚国对佛法知之甚少,也很少听说有苦行山的人远道而来,我们不如明天就动身去梁城看看。”
释常满脸难以隐藏的激动和兴奋,他已经在脑子里规划好以后的生活,先要找个漂亮婆娘,唉,每每想到这,他这不知活了多少高龄的苦行山僧人也不禁老脸一红。
法号释尘看起来却更为年轻的和尚看着这个已经对未来生活充满期望的师弟,他们两人虽不是誉满西赵的证道高僧,但也是方丈寄予厚望的小辈,可每每当他想起苦行山如今的情形,再想到西赵现在的状况,他也只能做出逃跑这种选择了。
“想我大明人人诚心向佛,祈求佛祖保佑,可当赵国这群趁人之危的鼠辈踏破我明国城门,欺凌妇女,肆意杀戮,尸横遍野的时候,为什么没人救他们于水火?幼童沿街乞讨,冻死饿死的数不胜数,他们死前可曾想过此生来到这个世上会是这么个光景?”
释尘站在路边,看着河底水草随流而动,它们又可曾掌控过自己的命运?他想不明白,他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明白。
释常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他与师兄自幼一起长大,亲眼见过国破家亡,也知道如今那些祖籍明国的百姓生活有多么艰苦,他当然能理解师兄心中苦闷。
如今苦行山僧人骤减,香火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山上的僧人还要救助山下,到头来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每日饿死在山下的百姓更是惨不忍睹,山上不少僧人都被强征为隶,他和师兄倒不是胆小怕事,但与其那样憋屈的过日子,倒不如一跑为快。
释常琢磨了半天,拍了拍师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师兄,找个嫂子吧。”
释尘虽说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师弟,却也没想到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不知羞耻,今天给我回去抄一百遍经文!”释常虽说体型有点臃肿,但还是个灵活的胖子。
躲过一脚,随后搂住释尘的肩膀,笑道:“可以,但咱们,先回去,喝他个一醉方休!”释尘倒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笑着摇头说道:“你个死胖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