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之所向
从林中一战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这段时间韩若雪一直住在苏复和苏玉儿一起打扫出来的客房中，虽不如国公府奢华，但也算舒适。
赵汝棉也体谅她初来乍到不适应家里的生活，所以最近苏家的饭菜都是她和苏玉儿变着花的做，以至于苏复都对韩若雪说：“远来是客，你不如在这多住些时日，也好让我们家尽尽地主之谊。”
韩若雪岂能不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每次看到这个不懂一点武功，只会点小聪明的胆小鬼就让她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苏伯伯的儿子，因为苏伯伯夫妇两人都是武道翘楚，怎么有这么个废物儿子。
经过这几日两人相处下来，不仅没消除成见反而互相更看不顺眼了。
韩若雪虽是大家闺秀，但是一点都不娇柔，每日天刚亮就起来运气练功，年轻虽不大，但拳风刚劲，底子也非常扎实，还经常和苏题茂过招学习，惹得苏题茂夸赞不已，却每天都吵得苏复睡不成安稳觉。
这韩若雪看着苏复整日书不好好念，跟着什么柳文翟四处乱逛，武功也不曾接触，更别提内力修炼了，一向要求严格的她对苏复这种懒散的性格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今日苏复又被在院中练武的韩若雪吵了起来，醒了之后就再睡不着了，只能硬着头皮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开门看到院中正在交谈的苏题茂和韩若雪，看到苏题茂的眼神苏复就知道又要被骂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请安。
“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才知道起床，怎么不能学学若雪，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赶快收拾收拾，去找夫子学习去。”苏题茂训斥道。
“昨天夫子身体不适，说是休息两天，今日就不用去了。”苏复笑嘻嘻地道。
“那你就去柳夫子的学堂听讲去，别在这闲着惹我生气。”苏题茂说完就起身向屋里走去。
苏复一声叹息，坐在韩若雪旁边看了看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想，玉儿姐身材偏瘦，这韩若雪穿上她的衣服，倒是有点，波涛汹涌啊。
坐在一旁的韩若雪发现苏复的眼神有些怪异，然后立即站起身来。
“你这不学好的登徒子，是不是欠打了！”说完便要借势教训一番苏复，怎奈苏复书读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更是炉火纯青，说跑就跑从不犹豫，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只剩韩若雪在院中独自抱怨，“他绝不是苏叔叔的儿子，说不定是从哪个青楼捡来的，这衣服怎么那么紧，不行，我得叫着赵姨去置办身合身的衣裳。”
苏复跑出来之后，就在大街上慢慢悠悠地闲逛，手里把玩着之前在小摊上买的小木剑，想了想就准备去找小阿响，把这木剑送给他，一想到阿响傻呵呵地样子，苏复就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阿响家住在小镇的一条小巷里，住在这的人不多，也都是穷苦人家，平时里也多少相互扶持，相处还算融洽，日子倒也不觉得有多么苦。
苏复刚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小阿响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像是刚刚哭过。
“哎！这是哪家的侠士，竟然坐在这哭鼻子呢！”苏复悄悄地走到阿响旁边，打趣的说道。
小阿响一看苏复来了，脸上的不开心也少了不少。
“才不是，是那帮人估计找事，嫌我娘亲绣的画有问题，我气不过就上去和他们吵了几句，结果娘亲反而把我骂了一顿。”阿响越说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苏复也是越看越心疼，索性拿出杀手锏，小木剑。
“来，看看这是什么，喜欢不，等你再大些就把你领去跟我爹学武，然后用它好好保护你娘亲。”
小阿响一看这小木剑，立马破涕为笑，赶快拿了过来，挥舞在空中，爱不释手，嘴里还时不时地说道：“呀呀呀，看招，你们这群坏人，统统都跑不掉，咻咻”
苏复坐在楼梯上看着阿响高兴的样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有时候他也会想，阿响的父亲说不定真的是个名动天下的剑客，只是树大招风为了保护他们娘俩才一直不肯出现，这当然只是苏复一厢情愿的美好。
就像自己，也总期望父亲能教自己武功，可是每次提到自己想学武就免不了他的一顿臭骂。
直到今天苏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肯让自己练武，明明他那么喜欢韩若雪勤于练功的劲头，苏复自己也始终相信自己是个练武的料子，早晚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要登上那天下武榜。
苏复走后没多久，韩若雪就拉着苏玉儿和苏夫人一起出门买东西去了，家里只剩苏题茂独守空房。
苏题茂坐在正厅，看着墙上挂着的这幅白马将军像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道：“大哥，你看到了吗，篂竹的孩子都那么大了，长得不像那个狗屁韩念，倒是很像篂竹，练武也是块好苗子，肯吃苦，不像复儿，哎，你说我是不是不该那么做？可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我脑子是没你灵光，可是你他娘的现在在哪呢？”苏题茂越说越激动，就差指着这画像破口大骂了。
“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怕是到头了，这小丫头在这肯定不是机缘巧合，我之前问她是怎么就来了这歇马镇，她说是看到地图上这里不引人注目才来这准备休整一两天。”
“可是，据我观察这些年，歇马镇就未从官道上绘制的图纸上出现过，这事情分明就没那么简单，看来还是有人不肯让我们活下去啊。”苏题茂叹息道。
“过几日复儿就该及冠了，既然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那我就以快致胜，打他们个猝不及防，真以为我会束手待毙？这么多血债，总是要偿的。”苏题茂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去，画像中的白甲将军眼神凌厉，看着这位多年的兄弟离去。
“将军，有人打听到，吕文山销声匿迹之前，曾找人打听过那弹指神通的消息，而那弹指神通，如今正在万顷城国公府。”张仲卿下属汇报后知道事有蹊跷，马不停蹄地往演兵场赶来汇报。
如今鲁楚边境躁动不安，鲁王下令来一次秋初演兵，今日吕文廷身披战甲，腰挎宝刀，气势也与先前私服打扮浑然不同，不怒自威。
听闻吕文山事情与那国公府有关脸上顿时黑了脸。
“国公府？这韩国公难不成还要滥用私刑，处置我的人？仲卿，你立马回去上奏，就说，我族弟一时贪念，扰了国公安危，而我最近忙于演兵无法惩处他，就请主君做主如何惩治他吧。”
张仲卿何等聪明，当然知道这是一手丢车保帅，如此一来，那韩国公就无法私自扣押，只能把人交出来，只要确保吕文山没事，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国君也会看在将军的面上酌情处置。
“好，将军就专心练兵，此事交于我办就好。”张仲卿俯身作揖，随即转身上马离去了。
“好你个韩念，我与你相安无事那便相安无事，可如今看你这意思，却是不打算与我相安无事了。”吕文廷转身看向万顷城的方向，默默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万顷楼里一大一小在这互相嘲讽，彼此倒也都不生气，仍是坐在一张桌山喝酒吃菜。
这两人也不讨论什么国家兴亡天下大事，只是一口一个我是你爷爷，我只是看着年轻等等，若是被外人听见，也只能说一句这老的为老不尊，小的不知长幼了。
“动了。这吕文廷终归是个武夫，登不上台面。”一只黑鹰突然落到窗外栏杆上，屋内两人倒也不在意，仍是一杯接一杯，喝个不断。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人家按你所想做了你想让人家做的事，这倒好，你还骂人家，你就不怕我暗中给你下绊子？”说完这句话老人就知道说错了，这么多年，自己在他这吃的亏还不够多？
“哈哈哈，怕你？怕你我会让你那么轻易看到我的规划？下绊子？老锗啊，就你还差了点事，我倒是希望能出点变故，事情总是那么简单，就没什么意思了。”只见这男孩一会笑一会叹气，随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既然觉得没意思，还在这瞎捣鼓什么？怎么就不老老实实回冯国当你那半个君主，难不成你早年立志治国的志向都没了？”被称呼为小锗的老人质问道。
“治国？什么国？哪个国？治好一个，那其他几个呢？上一秒还是联姻亲家，下一秒就铁蹄攻城的事情还少？你把这个治好，然后去打破别人的城门，或者被别人攻破，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男孩重重地将酒杯放到桌上，两眼带着质疑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古稀老人，好像偏要问问他的答案。
“我也不知道答案，以战止战？还是五国相安无事？都不现实，我突然想到王老头的一句话，民心所向即为天下。这民心，究竟是何物？手无寸铁的百姓？”老人摇了摇头又看向对面这个不合时宜的男孩。
“民心所向？这都是他一厢情愿，没有实力，何谈民心？没有统一，何来真正的家国，谁又会真正关心百姓的生死，就像你所说，手无寸铁，他们只能任人宰割，不切实际一向都是那个老头的风格。”
小男孩说完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边。
推开窗子，伸手解下鹰脚上的小木筒，黑鹰立即朝天而去，他好像也没心思看木筒中的东西，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放眼望去，这万顷城欣欣向荣，人们欢歌笑语，却有几人知道鲁国边境正在有人为了他们而死，朱门酒肉臭，枯骨照紫衣啊，说的还真没错。
“你究竟想做什么？一人之力终是无法抵挡天下大势!”老人猛地撑桌而起，看着那个矮小的背影，却仍是难掩心中那一丝忌惮。
“我？就不告诉你。”他转身看向这位白发老人，然后站在窗边，径直地向后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