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仆
那手上传来的握力让阿诺德的脚腕生疼，几乎就要惨叫出声。
阿诺德向前一趴，如果不是诗安扶住他几乎就要摔倒，看上去又漂亮又精致简直就像瓷娃娃一样的塞西莉娅潇洒的抬起褐色的皮鞋，然后毫不犹豫的踩断了那个握住阿诺德脚腕的手臂。
就像是踩断干树枝一样，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阿诺德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塞西莉娅！你要干什么？”
“别用那种口气和我说话！下仆！”
塞西莉娅气势汹汹的又跟了一脚，直接踹爆了那个伸出手来的人的头。
然后她狠狠的盯了一眼阿诺德，。
“如果不是我救你的话，你就死掉了！笨蛋！”
阿诺德咽了口口水。
“在利维坦的影响之下，没有普通人能保持神智，在这里能行动的，不是你们这些不臣者的后代还有灵格至少和精灵一个级别的人之外只有已经彻底被利维坦的存在污染的‘神仆’了。”
塞西莉娅又狠狠的踢了阿诺德的膝盖一脚。
“虽然只是因为感觉再找一个下仆会很麻烦，但是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别说对方是神仆，就算对方真的是普通人……”
“抱歉，两位请稍微注意一下气氛。”
诗安打断了塞西莉娅的话。
“我们，可是被包围了呢。”
阿诺德暗松了一口气，他宁愿面对几十个刚才那种神仆也不愿意和不开心的塞西莉娅再交谈下去。
在阿诺德他们三人所处在的大街上，几乎三分之二的人突然都抬起了头来。
面孔已经发生了极其明显的异变，他们或者说它们的脸庞扭曲成了近乎蛇一般细长的形状，有些还生长出了如同尖锐而锋利的尖牙，细微的黑色鳞片在他们脸上生长出来，连瞳孔都变成了怪异而冷漠的蛇瞳。
他们摇摆着身躯站了起来，身形变得极其瘦削，让原本穿在身上的衣服恰好合适的衣服挂在已经面目全非的身体上，露出了大片已经被鳞片覆盖的身体。
然后他们突然发出了声音。
如果称之为语言简直是对语言这种交流方式的亵渎，那声音低沉沙哑，简直就是人类的嗓音无法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无数个破锣片碰撞到一起产生的嘈杂声响。
但是却能听出那声音中含有的信仰和肃穆。
那些异变的，利维坦的神仆们异口同声的呼唤着这个嘈杂的声音，好像和整个城市都产生了共鸣，整个拉莱耶不知道多少神仆的呼唤直达云霄，让那邪龙般的巨神发出呼应般的声响。
如果非要用人类的语言去归纳这个声音的话，那就只能是‘利维坦’了。
天上天下，齐呼神名。
当这声音停歇，神仆们又恢复了安静的状态，但刚才的高呼似乎启动了某些不寻常的命令，这些异化非人的怪物们齐齐的向阿诺德三人涌来。
以如同蛇般的姿态，神仆们躬着瘦长的身子，已经已经异化为爪的双手摆在身后，昏黄的蛇瞳目视着前方，透出阴冷的杀意。
“啧，看来利维坦是想将这座城市变成自己的神殿，提前苏醒对它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塞西莉娅毫不客气的伸手拽住一个首先冲上来的神仆，然后把它的身体撕裂开来。
明明是个小孩子，战斗的风格却像是地狱的修罗鬼一样，撕碎神仆时金瞳中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仿佛只是在撕开零食的包装袋。
但即便是这样倒在地上的神仆都没有彻底死去，被撕裂的伤口怪异的扭动着，里面的血肉无规则的不断愈合，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更加非人的东西起来重新战斗。
阿诺德将拇指扣住右手中指上的戒指，衔尾蛇的戒指上溢满了灵光，然后转化为锋利的风刃射向不断向前涌来的神仆。
无形的风刃胜过一切凡人的利剑，但是对抗神仆还是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无论切到神仆身体的哪一处都不能一击致命，风之刃卷过神仆的身体最多只是留下一束深深的伤口。如果没有在几秒钟内再次命中的话，神仆那已经异化的身体就会以惊人的恢复能力愈合。
而且这些源源不断涌来的神仆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看不到的灵光，那灵光自主的偏移了阿诺德的风刃，让许多本该命中的风刃做了无用功。
虽然塞西莉娅轻轻松松的就可以击倒神仆，但是阿诺德的风刃呼啸疾驰，真正打倒的神仆却没有几个。
就连诗安都要比他强得多，青绿色的魔力引动大地中埋藏的力量，数以十计的青色荆棘从大地中冲出，这些荆棘与神仆们绞杀在一起，成功的将他们三人身后的街上冲出的神仆挡了下来。
在他曾经的十六年人生中，作为家族的贵公子，他被家族在预知和降灵之术上寄予了厚望，可在这种正面交锋的战场上，阿诺德所能施展的唯一法术就是一般魔法师用来练手的风刃术。
只能像这样的躲在女人的身后，实在是毫无贵族风度的行为。
正当阿诺德为自己的能力感觉到又羞耻又生气的时候，塞西莉娅突然说话了。
“喂！下仆！你会用剑吗？”
如艳丽的修罗鬼那样战斗着，但身形还是矮矮小小的女孩，塞西莉娅好像还在生着阿诺德的气。
“会一点，如果是仪式用剑的话。”
阿诺德下意识的回答了塞西莉娅的问题。
“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笨蛋下仆……会劈和砍就够了。”
塞西莉娅漫不经心的挥手一拳击穿了一名神仆的胸膛，然后以那神仆的尸体当做武器在神仆组成的海洋中横行着。
“现在，以‘黄金碑’的名义，我宣告解放‘长剑一式’。”
手背突然剧痛起来，就好像骨骼不再顺从大脑的支配，要突破肉体的束缚狂乱的生长，以墨莲般的法阵为基础，身体中的魔力被强行调动起来，在阿诺德的右手组合成一束炽热的黄金之光。
那是柄缠绕着金色灵光的长剑。
几乎被抽光了身体中的魔力，阿诺德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倒了下去，但右手似乎已经不听使唤，自动的将长剑插到了地上以支撑身体。
阿诺德想要稍微平整一下呼吸，恢复一些魔力，但已被召唤出的长剑却带动着他的身体，向神仆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赛……塞西莉娅！这把剑不听我的使唤，它自己在……”
“如果人不能支配剑的话，就由剑来支配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这根本就不正常。
阿诺德还没来得及吐槽塞西莉娅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常识，就被剑带动的旋转起来。
从右手开始，身体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僵硬，仿佛是控的提线木偶一样，以优雅而沉着的姿态提起了长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诺德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长剑正在审视自己。
就像是寄托生命于兵刃之上的战士审视自己的刀剑那样，这柄名为‘一式’的长剑审视着阿诺德。
——你是英雄吗？
幻觉一样，阿诺德似乎听到了一个冥冥中的声音。
不需要阿诺德回答，长剑上突然奔流起黄金般色泽的流光，在剑刃之上留下光辉的铭文。
铭文的意思是——天命在我。
血液似乎变成了奔流的熔岩，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着，魔力从身体的每一处流了出来。
“啊啊啊……”
忍不住喊出声音，阿诺德只能用这种方式宣泄巨大的疼痛给他带来的折磨。
“塞西莉娅小姐，阿诺德先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诗安抬起手，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千百条荆棘彻底封锁了后方的道路。
嗜血的藤蔓在神仆之间窜动着，将它们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作为被邪龙般的巨神溢出的气息所改造的怪物，即便是刚刚完成转化，它们也被来自神明的旧神秘所笼罩，普通的魔法师施展的法术最多也只能对它们造成拖延的效果。
不同于现在的魔法师们所使用的新神秘，神灵们直接从世界混沌蒙昧的本源所提取出的旧神秘拥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放心吧，没问题的……嗯……大概……”
塞西莉娅脸上的表情反而有些奇怪，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一样。
“啊，没想到‘一式’和这家伙的相性居然那么高吗？这种又没用又烦人的下仆居然是……嘛，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就是了。”
塞西莉娅摆了摆头，然后反身扭碎了一个神仆的喉咙。
神仆浓黑色的血液溅到塞西莉娅那优雅的长裙上，然后就像落到花瓣上的露水一样流了下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作为‘原初的魔典’之一，塞西莉娅用非常不魔法的方式战斗着。
“喂，下仆，喊够了就赶快过来帮忙，看着主人战斗可不是一个合格的下仆应该干的事情。”
魔力在肌肉中攒动，编织成坚韧的绳结以将肉身强化的如同钢铁般坚硬，出力和速度都被魔力强化到了可观的地步，长剑榨取着阿诺德身体中的每一分魔力，将阿诺德的瘦弱的身体打造成了锋利的武器。
主人和兵刃本末倒置，长剑为了能够展现自己的力量而苛求着阿诺德的身体，用魔力为熔炉淬炼出了可堪一战的躯壳。
代价是阿诺德的身体无时无刻都在发出破碎般的剧痛，偏偏神智还无比清醒，连昏迷都只能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