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式
听到了塞西莉娅的声音,名为一式的长剑突然发出了雀跃般的剑鸣。
就好像是个贪吃的孩子终于得到了尽情吃糖果的许可那样,一式操控着阿诺德的身躯,以狂风般的速度冲向了神仆们。
一丝一毫的魔力都没有被浪费,对于阿诺德体内魔力的控制妙至毫颠,在应当挥剑时就加强手腕的力量,在转身与移动时就强化双腿与腰部的能力,长剑酣畅淋漓的战斗着。
原本至少还可以发出声音,但现在连口舌都被长剑接管,一丝多余的力量都不会无意义的流失。
没有古代剑豪般非人般的剑技,明明只是最简单的剑术动作配合一点也不深奥的行动而已,却制造出了地狱般的杀戮盛景。
流畅使用着斩击,仅仅一击就可以削下神仆们的头颅,长剑上同样来自神明的旧神秘轻而易举的消灭了神仆们的不死性,被一式所伤的伤口不存在愈合的可能。
长剑上依附的强烈战意烧灼着阿诺德的神经,肉体的剧痛掺杂着奇怪的愉悦感让意识兴奋起来。
只有污浊的鲜血溅到身上才能略微降低火热的体温,于是阿诺德也不自觉的跟随起长剑的操纵有意识的渴求着鲜血。
阿诺德三人前进的速度被极快的推进了,甚至塞西莉娅都感觉有些无所事事起来——所有的神仆都被拦在了长剑狂热的挥舞之下。
“难道就饿到这种地步吗……贪吃的家伙……”
塞西莉娅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头痛的表情。
“啊,下仆你可真是倒霉啊……”
尽管被魔力强化了身体,但在长剑的操控之下仍旧有许多惊人的动作是在损害身体的情况之下才能勉强做出来,偶尔来自神仆的攻击打到身体上,自然也带来了不同于身体中流淌熔岩般的疼痛外额外的痛苦。
感觉疼痛到了差不多可以致死的级别了,但是连昏迷都做不到,就连抱怨塞西莉娅的力气都没有,口齿也控了,连惨叫都冲不出喉咙。
塞西莉娅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同情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一如既往的高傲所代替了。
很快,他们离港口不过只有几个街区的距离了。
巨神的身躯已经占满了整个天际,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起来邪龙般的巨神身上的鳞片闪着深沉而浑浊的光芒,仿佛有漆黑的河流奔腾在巨神的身上,微微的抬起头来,哪怕是稍微把目光停留在巨神的身体上眼睛也会感觉到剧烈的痛感。
那巨神比阿诺德想象的极限还要大,它从天上坠下,离地面越近就越能展现出那种神性生物的不朽和超然,单纯的巨大已经不足以形容名为利维坦的神明,除却那仿佛山峦般的身体,就连它裹挟的漆黑苍穹都已经看不到了。
神仆们突然停下了它们不断涌来的脚步,比起刚刚转化时,它们现在更加脱离了人类这个概念,它们的胸腔撕裂开来,从里面开始不断地生长出纤长的触须,一个怪异的,仿佛第三只眼的器官生在在那胸腔中间,颜色如同昏黄的琥珀。
它们好像听到了神明的旨意,这些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怪异生物冷漠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即便是正在被阿诺德和塞西莉娅毫不客气的杀戮的也是一样。
神仆们发出和上次类似的怪异声音,然后同时向一个地方走去。
它们步履缓慢,蛇般的面孔却如朝圣者一般肃穆。
“它们要为神的降临祷告,设置祭坛等候神明。”
塞西莉娅踹断了一个神仆的小腿,然后对阿诺德手中的长剑下达了命令。
“好啦,停下来吧,一式。”
但一式并没有像是听从塞西莉娅的召唤作战那样顺服的停止,而是驾驭着阿诺德的身体奔向了下一个拐角。
对周围的神仆视而不见。一式发现了让它更感兴趣的猎物。
那是个身穿着全覆式铠甲的怪人,披着金红色的披风,披风上面绣着拉斐拉的象征——一头卧在地上的银龙,银白的铠甲上沾满鲜血,表面上淡淡的雕刻着细腻的金纹,就像是在古老的骑士小说中走出的骑士那样,怪人手持着一把拉斐拉邦国常见的斩剑,从大概是拉斐拉王宫的地方杀了出来。
如今正是这把剑成功的格挡了一式的一击。
几乎在阿诺德斩出长剑的瞬间反应了过来,怪人便及时的以斩剑迎击,尽管无法与阿诺德被魔力强化的身体相比,但经过了几个踉跄之后怪人便经验丰富的调整好了身体,摆好了防备进攻的姿势。
虽然现在还有骑士这一爵位,但是骑士们早就不再全身披挂着铠甲踏上战场,自从十几年前圣梵帝瓦的学者们发明了可以实战的枪械,用于战争的器具就以飞快的速度更替着,无论是铠甲还是刀剑都已经是被历史淘汰掉的东西。
似乎是发现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类而不是那些怪物,怪人很快就放下长剑试图交流——但一式并没有停下来。
把所有挡在面前的人视为敌人,长剑为怪人挡下了他的攻击而欣喜,并且以汹涌若海潮般的狂气操控者阿诺德的身体施展出让人叹为观止的剑术。
阿诺德将身体微微的低了下来,身体前伸,魔力为腰部和手腕蓄满了力量,长剑上的辉光收敛起来,只在剑尖的部分留下了虚影般的螺旋形剑光。
那是足以突破一切的力量,通过在剑身上的螺旋和积蓄,魔力形成了独特的回旋,并最终在剑尖上聚集起来,形成了让人眩晕的光芒。
——停手。
阿诺德努力的试图阻止着自己的身体,但这肉身屈从与了长剑的意志,毫无犹豫的化身为了战斗的利器。
怪人微微的歪着头,他挺直身子,胸膛微微的起伏,通过类似调整呼吸的方式汇聚着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尽管这样粗陋而且缺乏效率,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技巧了。
如果对方是个罕见的,选择魔剑这种介质当做自己魔力延展的载体的魔法师的话,这时候应该像长剑对阿诺德所做的那样直接用魔力强化身体,利用咒文和法术使自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取得优势,利用各式各样的结界防止伤害,然后在自己的魔剑上加持力量,争取一击必杀。
对方不是魔法师,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正是因为如此才值得惊讶,毫无顾忌的斩杀着神灵仆从的怪人无疑不可能是神灵的下属,但既没有接受神灵意志的同化又不是魔法师中的一员,竟然能够从这几乎已经被神灵转化为自身领域的城市里活动,本身就是奇迹。
“一式,住手!”
塞西莉娅和诗安赶了上来,金发的少女皱着眉头,用又严厉又威严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命令。
阿诺德的身体似乎被定住了,塞西莉娅和长剑一式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中争夺着控制权,反倒是他这个身体的主人毫无办法。
一开始势均力敌,但很快来自长剑的那一部分力量就选择了妥协,它的力量恋恋不舍的绕着阿诺德的身体最后的环绕一圈,然后顺着来时的途径回到了阿诺德右手所持的剑身里。
长剑的光辉消泯下去,就好像只是毫无力量的凡铁经历了千百年的岁月那样飞快的锈蚀,然后在拉莱耶的微风吹拂之下慢慢消失。
阿诺德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可还没来得及大叫出声,一旁的塞西莉娅就及时的冲了上来,然后跳起来对着他的后颈一记手刀。
阿诺德终于得到了他想到的昏迷。
诗安从塞西莉娅手上接过阿诺德的身体,虽然是个女孩,但是魔道的基础训练往往残酷无比,大概只有阿诺德这种家族中的贵公子才会有着瘦弱的身体。
虽然阿诺德已经昏倒,但是对面的怪人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隐藏在头盔之下的眼睛冷酷的看着发生的一切,握紧了手中的斩剑。
“是你们召唤了那个怪物吗?”
他的声音冷酷沙哑的就像是吹遍极地的寒风,残酷的杀意隐藏在他的身躯里,没人怀疑他身负甲胄的身体可以在一瞬间化为杀戮的机器。
塞西莉娅挑了挑眉。
“是又如何?”
“魔法师——我了解你们这些怪物。”
怪人用戏谑的语气说着,但每个字句都隐藏着刻骨的憎恨。
“你们帮助梵帝瓦的那些懦夫建立堡垒,获取胜利,玩弄着我们这些凡人的努力和命运……现在,居然还要帮助他们毁灭我们的首都吗?”
诗安听到怪人的话忍不住看了一眼昏迷中的阿诺德。
帮助圣梵帝瓦帝国建立瓦克希尔要塞,在两国交战的战场上咒杀了拉斐拉邦国的主将沙尔曼·斯托克……怪人说的,正是瓦沙克家族被其他魔道世家铲除的原因。
悖逆魔法存在之理,将神秘广而告之,在里侧世界属于无法饶恕的重罪。
尽管其他魔道世家在事情发生之后试图消除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但是还是有部分人知晓了魔法的存在。
比如说交战两国的王室和高官们。
“真是可笑。”
塞西莉娅突然嗤笑了起来。
“你居然称呼魔法师们为怪物……”
本来想要说些什么的塞西莉娅突然表现的不屑一顾起来。
“啊,对,我们就是你所憎恨的魔法师,而且天上那个怪物的确是因为我们而出现在这里的……你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