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人类进化
茅太平心中有担忧,他也确实有担忧的理由。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下首一人。那人穿着一身毛式中山装,灰色的中山装熨烫得笔挺发直,越发将他腰杆衬得发直。茅太平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止不住地担忧。他心下有些感觉不妙,这位党内保守派的领袖,对他的说法只怕有些不大赞同。
就是其余的委员,也各有各的想法。就见他们,相互低声交流着。有的点头赞同,也有的眉头紧皱,言语间颇有质疑之意。
“老茅,国家需要变革,这是我们所公认的。
只是国之大事,轻忽不得。可不是什么科学实验,没有重来的机会。
你仅凭网络上,他人的一些只言片语,就要定下调整改革方向的基调,岂不是太过儿戏。”
于今,这个党内保守派的领袖人物,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若是现实允许,他甚至连一点变革的想法也不愿冒出。如按照现有的轨迹走下去,即便慢了点,只要能够走到共产社会的终点,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现实让人无奈,过去的那一套已经行不通,整个社会已经堕入到困苦的境地。若不改变,迎接他们的将是江山社稷的土崩瓦解。这种局面,是他所不愿看到的,只能忍着心痛走上改革之路。不过,若有一丝可能,他还是十分愿意保留一些过去的精华。
接着于今又满怀希望地问道,“老茅,你既然肯拿出来,是不是相比文件中对话流出的只言片语,已经有了更好的方案。”
茅太平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难道自己要向在座的委员们说:自己老了,精力已经不济,在创造力上根本无法和年轻人相比,只有些临时手段,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除非找到提出这种见解的人。
天哪,这话要是说出来,会是多么糟糕,颜面扫地不说,权威又将何在?没了权威,我还能让他们对我言听计从吗?国家会不会因此,陷入到更大的动乱之中。
不,我不能这么做,不能为了诚实,而陷国家于危难之中,哪怕这个风险很小,也不能这么做。
酝酿了一会儿,茅太平方才道:“我一贯的观点,是专家治国,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们只需要当好船长,把我好巨轮的行驶方向,使他远离危险,使他不偏离目标方向。
刚才的对话中,大家也都看到了,按照这个叫‘男儿当自强’的网友的说法,未来绝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现代科技引发的人类进化,已经近在咫尺。未来的人类,虽然肉体还都是一样,可是从精神层面来说,已经分化成两个物种,一个是天神,一个是凡人。”
茅太平说着,心下直叹气:未来怎么能这样,说好的人人平等,说好的共产主义,怎么就变了风格。
人与神,多么荒谬的未来,这就是自己一生矢志奋斗的目的?让这个社会更加的不平等。是不是像古代神话,或者希腊神话故事的结尾,当人神杂居时积累的矛盾越来越深时,要么绝天地通,要么人神大战,迎来诸神的黄昏。
这是多么荒谬,多么可怕的事,难道我们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将人类带回,带回原始社会。
只是主观意识上认为的荒谬,在客观世界中却是真实发生的。
人类哲学,已经不再是一种说辞,一种只属于精神层面的东西。现代科学的发展,人类已经找到了工具,从物质层面上研究精神层面的事。哲学已经成了和物理、生物等毫无差别的学科,每五到十年就会有一大批新的发现,推翻前人的学说,从而带来更科学更有效率的天才塑造方法。
成神之法,已经渐渐清晰。可我这个凡人,还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停留在当下的经验认知中,一叶障目。
当我们这些凡人,还停留在过去的经验中,一分钟阅读600字,一天睡上八小时。
那些称得上是另一个物种,通往神坛的人,已经在运用深奥的知识,科学的规律锻造自己,能够一分钟阅读两千字,能够一天只睡三小时。
天资高,还比你勤奋,比你更有效率,而且是越来越有天赋,越来越有效率。
简直是见鬼了,我们都在培养着什么怪物,难道这就是我们辛苦建立现代科学的目的所在?为了培养怪物,来牧养我们?
“荒谬!”
下首之人,早已非议开来。最后于连一拍沙发,制止了众人的议论。
于连心中直摇头,茅太平怎么能这样!难道他真是老了,这人都变糊涂了。竟然在这种商议国家大事,未来前途的重大场合,说这种痴人痴语。
人?神?
可笑的说辞,是不是还要把古代神话搬出来,说些更可笑的言论。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是天生的无神论者。马克思主义早就告诉我们,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会有什么救世主,我们就是自己的救世主,我们主宰着自己的命运。
神?那是什么玩意,凭什么来主宰我们的命运。
“咱们是马克主义者,不靠什么神仙,也不相信神仙。”于连坚定道,话中不无警告之意,警告茅太平注意自己的身份,注意自己的言行。有些话,私下说可以,在这种场面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时,于今身边的另一人,附和道:“对,主席您可千万不要被人迷惑。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神,那只不过是资本主义唬人的唯心说法,想要拿来削弱我们的意志,其心可诛。
就好比现在的美利坚所谓的星球大战计划,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不过是我们早些年研究的那套反导防卫系统的升级,一个用来欺骗我们北方红色帝国的战略忽悠。
有此前车之鉴,您可千万别在上了恶当。”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郭武德的父亲郭志国。他苍白的面容下,隐隐带着焦虑,不无担忧地想到:这可怎么办?也不知是那个挨千刀的,竟然如此蛊惑。让我知道了,非整死他不可。这种人,留着就是祸害,他不把我们败坏到亡国亡党的地步,是绝不会甘心的,一有机会一定会出来兴风作浪。
茅太平又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基本盘,政治局内以改革派自居的最大阵营。
却见他们个个都有些迟疑不定,全无平日一面倒的支持。
茅太平不由心下一阵哀叹,怎么会一个响应的人也没有,按理说至少会有那么一个委员赞同他,哪怕这个委员的赞同并不是出于他的本心。看来,自己的说法在他们看来太过荒谬了。
他也终于知道,老子为何不愿向当时人详细地叙述自己的哲学发现。反而只是在生命的最后光景里,西出函谷关时在函谷关令伊的恳求下,才留下玄而又玄的文字。实在是太过超前,又没有当代科学的验证,抽象得无法向当时的精英表述。即便表述出来,也如同对牛弹琴,何必自讨苦吃呢。
可他又该怎么办?向现实妥协?
不,绝不!
茅太平心中愤怒道,我可以是一介凡人,但我绝不容许我的子孙,我的民族在凡尘中沦落。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别人做不到的我们也要做到。
他想到了网友‘男儿当自强’向他描绘的未来:知识的迁移与现代科学的发展,已经使人来能够用科学的手段,去研究古代的哲学,并将它们工具化。
未来将有一大批跨领域的心理学家,他们可以通过研究人类历史中的各领域的精英,将他们的各种特质提炼,同过横向和纵向的对比,得出一种普遍适用的规律。比如将军和杀人犯,为何同样都是杀人,为何一个伟大,一个却要被处以极刑,是什么因素在主导他们出现这种不同。同时我们可以通过哪一种或哪几种科学的锻炼方法,发挥人性中的残忍天性,变成一个将军,却又能避免成为杀人犯。他们将会在哲学的科学细化研究中,给出具体的方法,发明相应的仪器。用中国传统意义上的解释,就是道术器三者中的术与器。
未来将是更伟大,也是更残酷的。
在历史的纵向对比中,孔子在这个时代也只能屈居一个中层精英的位置。古代所谓的圣贤,在未来不过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在他们的头上有许许多多更伟大的存在。
这样的未来,是多么令人期盼,又多么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