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高考志愿
被红绸子五花大绑的捆在车后,如果不是绑着郑卫国的是红绸子,不明真相的群众怕是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大事儿,胸前戴着红的耀眼的大红花,站在县高官的吉普车上,冲着两侧路边的人群面带憨笑,前面的车牌子上面挂着两个斗大的红字:“状元。”
与过几年游街后,被拉去城外打靶的犯罪分子不同,郑卫国游街完后便跟车到了县委大院,开始他的另一场高考,能跟县高官吃饭,这还是他两世为人中的头次,以至于整个早上都在走神。
跟着年轻的秘书周广生进了青砖铺就的四合院,郑卫国就见到陈和伟穿着个围裙,手拿勺子在厨房里挥舞着,先前平复的心情不禁有些惊讶,亲自下厨的县高官莫说是见了,梦中就连听可都没听说过,神情有些局促道:“陈书记,怎敢劳烦您下厨?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吆,考上状元就不认识我这个县高官了?”
歪着个头从小窗口看着郑卫国,陈和伟是越看越满意,带着笑继续说道:“叫你到家里来吃饭,就没打算和你见外,要不然就在食堂里整两个菜了。这不是正好碰巧你婶子中午加班,我也好久没下厨了,一时技痒。对了,今天咱们省报上的那个,血染的风采作者郑卫国,不会就是你吧?”
“发表了吗?!”
郑卫国差点把诗的事儿给忘了,这几天被状元的名头折腾来折腾去,有点空闲的时间都是在想怎么把知了龟卖出大钱,倒是把这个事儿给忘得干净:“以前学的累了也放松过,看过些别人写的,自己也跟着写了几首,可不满意就都撕了,前天正好去省城农贸市场卖东西,就顺手把那首诗投给报社了。”
“赶快进屋,站院子里干什么,屋里坐屋里坐!”
手中的勺子翻飞着把汤舀到海碗里面,陈和伟端着出了厨房,看见郑卫国神情拘谨的在院子里站不是站走不是走的,就知道他局促,带着进了屋解开围裙扔在椅子上,看了看时间连忙招呼起来:“小周你也别走了,中午就咱仨。卫国,要不咱就喝一杯?”
咕咚咽了口唾沫,郑卫国很想说我不喝酒,可眼瞅着县高官亲自下厨做饭做菜,还放低了姿态以避免他局促,自己如果拒绝的话,怕是先前的表现全部完蛋,弄不好还要落得个不识好歹的评语,浅笑道:“那就陪您喝一杯。”
“你这孩子…”
陈和伟说着坐下,转身看着沙发上的报纸,探手拿了过来,放到他的面前,看着正分餐具的秘书,开口道:“怎么样小周,我一猜那个郑卫国,就是咱们的状元郎!”
周广生别看年纪二十多岁还带着张娃娃脸,可他的辈分按照周家来排的话,郑卫国还要喊上一声姥爷,手中麻利的分着餐具,看到郑卫国默认后满脸惊讶:“卫国,这下你可是里子面子都有了。前有书记给你跨马游街,后有这省报给你刊发诗稿,这点你比我都要强呢,我前些天投过去的稿子,就给退回来了,今天陈书记可是把你一顿好夸。”
“这才是堂堂正正的诗嘛!”
嘴上说着,陈和伟看着周广伟斟完酒,开口笑道:“这个我倒是要问下你,怎么想着用本名去发表了,没弄个什么食指,南岛或者黄河这样的笔名?”
郑卫国显然没想到过这个问题,脱口道:“大丈夫顶天立地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说实话我是真不知道这个笔名的作用,您说要是像您这样身兼要职的取个笔名还情有可原,可作为一个吃这碗饭的人…”
“你啊,还是年轻!”
眉头微微一挑,陈和伟端起酒杯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这话在院子里说说就行了,出去就别再说了,自古文人多相轻,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却没几个落得个好结局,你在这点上一定要注意,好了不说了,咱们喝酒。”
三钱不到的杯子见底,不善饮酒的郑卫国很快面红耳赤,瞅着他的模样陈和伟陡然失笑:“诗是好诗,娃也是好娃,可就是太实诚了。快,快吃口菜…”
憨笑着拿起筷子吃着,郑卫国知道书记的想法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现实。书记大人口中的俩笔名都是此时诗坛上的代表人物,这批人以叛逆的精神,打破了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统一诗坛的局面。
在创作当中采用了大量隐喻、暗示、通感等手法,以增强诗歌的想象空间和丰富诗的内涵——可惜的是在他看来,这就相当于明朝建国后朱元璋,用八股文来开科取士般危险,好在随着改革开放的加深,这批人并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
郑卫国一杯酒直接干了,周广生却不能像他那么洒脱,陪着陈和伟又喝了两个,发现老板的目光就在这小子身上转悠,情知这位名义上的便宜外孙是入了老板的法眼,想起他早上填的志愿,开口道:“卫国,我还以为你会填水木或者燕园呢,那可是咱们国家最好的大学,没想到你填的魔外。”
“最好的并不是最适合的。”
冲着周广生点了点头说完,陈和伟一口把杯子中的酒喝掉,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满眼好奇之色的看向了郑卫国:“你怎么想着去学英语的?”
因为魔都有我的老婆,可惜不能告诉你!
心中涌动着的想法自然不能说出口,酒劲儿上头的郑卫国脑海中猛然冒出了个念头,漆黑的眸子炯炯有神的盯着陈和伟,这个时候大家隐约知道学英语是好事,却没有形成统一的认知,真正形成统一认知还要过两年才行,面上露出了憨笑:“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国家改革开放了,就势必会要与外国人打交道,而与外国人打交道就离不开英语…”
陈和伟的内心是震撼的,作为一个掌管了十几万人口大县的书记,他很难抑制住胸腔内涌动着的欣慰,这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过的着眼点,想着早上见到这个半大孩子的印象,就有种山窝飞出了金凤凰的感觉。
不卑不吭的谈吐,超出常人的远见,还是今年全省的理科状元,听到竟然把英语这门知识当做工具,这种复杂交织的愉悦心情,骤然汇聚成了好奇:“那你准备用这个工具做什么?”
“看世界!和世界交流,然后互通有无!”
心中做了决定,郑卫国便开始了梦醒后第一次尝试:“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在没走出周家村的时候,我梦想着到公社去,这在我上了初中的时候变成了现实。在没走出公社的时候,我梦想着到县城去,于是在我考上高中的时候实现了愿望。现在我高中毕业了,我梦想着看看这个世界,于是发出了属于我的声音,现在国家改革开放了,我就想看到更加广阔的世界,而英语,就是我用来看世界的工具。”
还是个有野心的!
再给郑卫国帖上个标签,陈和伟倒是没有任何的不快,年少的轻狂他又不是没经历过,这娃说到底也只是用眼去看,他小时候战天斗地的经历直接甩他八条街,亲自用筷子给他布了菜,微黄的面上写满了赞许:“年轻人有冲劲就是好,敢想才能敢干。对了,卫国,刚才我听你说到了改革开放这四个字,看样子你对这个事儿很有信心?”
“不是有信心。”
大口的扒着白米饭,这个时候的郑卫国还不知道他的酒意上涌,开始发挥刺激他的兴奋神经,张嘴白活起来:“不改革开放,和前些年那会有什么区别?就像现在承包到户,我不说您也能看到农民们种地的积极性。天不亮,都不用大队书记去敲钟,人们自动的会爬起来去地里忙活,捉虫除草整理地垄,这要是放在三年前,我不说您也能想的出来。”
“那可不,怕是大队书记要拿起鞭子,还要以扣公分威胁才行。”
自顾自的接上了话,陈和伟才醒悟过来两人的这番沟通,已然超出了长辈和晚辈,上位与下位之间的范畴,就好似两个好友在对话一般。
郑卫国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些醉了,重重点了下头,开口继续道:“对啊,这还只是一个大队,可要是把这个大队放大到全国呢?穷光蛋不是会主义,人民选择会主义是想过好日子的。马克是伟大的,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他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分析,可谓入木三分…”
陈和伟面上的笑容凝固在了面上,夹着青菜的筷子从嘴里拿出来,想了想又放进了嘴里,看了眼旁边不做声的周广生,注意力登时又被这“半大孩子”说的话勾了过去:“但是他既没有说明这种主义生产方式的组织手段,也没有阐述新体制的形式,仅有着的便是雾里看花模糊的目标,这点可以归结于当时受限的视野环境,也导致成了其不足的地方。
当时世界环境与现在截然不同,更与共和国现今的环境有着极大的不同,咱们要把马主义基本原理,同推进马主义本土化结合起来,建设有特色的马主义!”
陈和伟放下了手中端着的碗,作为想要让治下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众多县高官中的一员,他能想象得到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怕也是此时共和国所面临的困难,理论上这些没有人形成过纯文字传播过,却不妨碍他对这些问题进行思考归纳,看到郑卫国停住,连忙给他夹筷子菜到碗里:“然后呢?”
郑卫国下巴微抬道:“以我们村来说,就是在村支书的领导下,立足基本村情,以想办法赚钱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解放和发展村里的生产力,促进村民的全面发展,逐步实现全体村民共同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