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蝴蝶翅膀
一望无际的黄土路上，几天没下雨的泥土已经被过来过往的车碾成了粉末，偶尔有汽车疾驰驶过，带起的风吹起这些尘土，远远望去就和黄风老妖出行。
刘二刚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身上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瞅着前面热气蒸腾的路面，踩着的布鞋直烫的脚底板子疼，这条路上埋头前行的并不是他一个，看着每个人面上热切的面孔，知道这都是去看电影的，只是到了现在实在有点受不住，决定到路边大树下歇歇再走。
中午听了隔壁红旗公社放电影的消息，吃过饭的他就急急忙忙开始准备这趟观影之旅，想起上次看过的电影，还是三年前在公社看过的《渡江侦察记》，如果这次放的电影不是没看过的《庐山恋》，怕是也就不会走上这条路，要知道周家村到红旗公社的直线距离，足足五公里！
“听说两人亲嘴了…”
“还露着白花花大腿…”
到了树荫底下的刘二刚还没站稳，就听到旁边路过的人互相交谈着离开，满脑子的燥热和疲惫瞬间被亲嘴和大腿给占据，当即拍了拍发酸的两条腿，看着斜挂在天空的太阳，想了想转身继续向着大路走去。
十几分钟后，在刘二刚想要休息的树下，满头大汗的刘大刚搓着脖颈上的泥蛋子，靠在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瞅着远处的大路满心怀疑，这一路上行人匆匆，有骑车子超过去的，也有累了在边上被他超过去的，一路行来已经知道了今天要放的电影内容：“亲嘴和大白腿。”
好吃懒做的刘大刚哪里遭受过这个罪，靠在树上没有多大会，又渴又累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睁眼的时候，天上的太阳早没了影子，乌漆嘛黑的夜空树叶子哗哗作响，搞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方，连忙拍了拍屁股向着红旗公社的方向跑了过去。
气喘吁吁的才跑出二里地，眼看着就要到了，刘大刚猛然看到前面火把闪现，脚下一软再也坚持不住，啪的摔倒在了地上，瞅着漫天的星空欲哭无泪：“竟然结束了…”
辛辛苦苦走了十多里地，到了地方竟然晚场了，这个打击令得刘大刚暴怒异常，狠命的捶打起地面：“怎么放完了？怎么放完了？！怎么这么快就放完了？！我还没看呢…”
过去的火把中突然出现了个声音：“你算个p啊，还你没看，老子都还没看足呢，这不照样没辙？”
“谁，谁他妈的在说话！”
满脑子怒意的刘大刚猛然跳起，说完才想起来这不是在周家村，远处走远的火把已经停下，看到有向自己过来的迹象，连忙转身就跑：“孙子你等着…”
“爷爷来了，孙子你别跑~抓住他！”
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刘大刚只是独，并不是傻，乌漆嘛黑的专找难走的地方跑，很快后面的人被他甩的不见了，没头苍蝇似的跑着，很快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这条路越来越难走不说，地面上不时出现砖头瓦块，直到远处一声尖叫：“救命…救命啊…”
凄厉的尖叫刺破夜空，远远的荡漾在繁星之间，紧跑慢跑的刘大刚浑身一哆嗦踩在了个砖头上，就听咔擦一声脚下一滑，等他想要站起再次摔倒，看着变形的脚踝，吓得当即就尿了裤子：“妈啊…”
刘大刚自然不知道，自从他在中午就着辣子鸡和了个酩酊大醉，迷迷糊糊中偷听弟弟和那个狗屁状元说话开始，他的命运之线便脱离了原来的方向，抱着和小腿崴成六十度的脚踝，没命似的扯着嗓子吼了会，耳畔生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哪来的怂货，净打扰老子的好事儿…”
淡淡的星光下，光着头的中年男人将手中带血的砖头扔进路边坑里，抬脚用穿着胶鞋的脚踢了踢地上的人，确定一时半会醒不来，便转身向着来路摸了过去。
顺着坑洼不平的小路走了十几米，旁边的沟里哪还有那个女人的身影，眼前闪过电影上看到凹凸有致的胸和屁股，心中的邪火蹭蹭蹭上窜，恨恨的走到了刘大刚身边，抬手抓住他的脚，拽着朝山上走去。
若干年后，当一名记者冒死潜入这座山后的小砖窑，成功通过报道解救了里面的十三名外地打工者时，这位记者和人们没想到，被回填的窑洞井下，还埋着其他几名附近的失踪者。
一翅膀把刘大刚扇没了，郑卫国此时还不知道，吃过中饭早早睡下，躺在闷热的床上东想西想的，感觉眼睛还没闭上多大会，刺耳的闹铃便跳了起来，翻身快速的按住，拿起床上的外套，就听外间堂屋传来了老妈的声音：“饭我已经做好了，吃饱了好有劲儿干活。”
“好的妈，你继续睡，别管我。”
进了堂屋看着桌上的鸡蛋面，郑卫国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没一会吃的满头大汗，梦中现实两辈子活了几十年，他感觉喝面条就应该用这个方式才过瘾。
吃了没多大会，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郑卫国连忙加快速度，知道派给他的车到了，陈和伟当时答应下来，肯定不会以为这个事儿他答应就算成了，毕竟作为一县之主，他见过太多纸上谈兵的存在。
赵括那玩意坑了四十万赵军不说，连自己也给搭进去了。郑卫国的理论知识他已经见识过，改革开放的治国大道理说起来是一套接着一套，那么现在答应下来，就要涉及到实际操作的范畴了，陈和伟很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好在，陈和伟不知道郑卫国年轻的身躯里，藏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从发布收知了龟的消息开始，到中间公社需要负责收集登记造册，再由县供销社进行汇总，再由县财政出一人当第三方见证人，最后跟着他去县供销仓库接收后，运往省城销售。
当时不知道陈和伟怎么想的，郑卫国却在回到家里后没多久，便从村里的大喇叭中听到了供销社统一收购知了龟的消息，接着他便被亲自上门的秘书周广生带着，到供销社和财政口以及县运输队转悠了一圈，拜过码头的当天便接下了任务，同时也知道了赵冬梅的身份：第一书记的千金。
自己可是有逼宫的嫌疑啊！
知道自己冷不丁撞到的记者竟然是第一书记的千金，郑卫国首先想到的并不是结交官二代后的惊喜，虽然这位赵记者此时身为山辉省官二代中的南波湾，要知道此时的第一书记赵国柱，并不是单纯的省高官，同时他还兼着高官，赵冬梅绝对是山辉省官二代中的老大。
自己就这么当着赵冬梅的面，让陈和伟表态不想当为民的好官，想到这里郑卫国就起了一背的白毛汗！
到了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这个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想退也没地儿了，好在，这个时候迟钝的大众反应，没逼的郑卫国去跳楼。
由于一开始，农民们对于这种事儿感觉到属于天方夜谭，毕竟这个玩意一到夏天就满地乱爬，蜕皮后满天乱飞的谁也不会想到还能拿去卖钱，这也给了郑卫国几天的缓冲时间。
过去的这一个多星期里，他以每斤三毛钱的价格经过公社从农民手里拿到的知了龟，在运到县城后以每斤一块的价格出售，获利百分之二百三十。
第一天，二百五十四斤。所得二百五十四块。
第二天，六百二十六斤。所得六百二十六块。
第三天，一千一百零二斤。所得一千一百零二块。
第四天，两千八百六十四斤。所得两千八百六十四块。此时，经过在图书馆几天的奋斗，赵冬梅的软文在山辉日报上刊发。
第五天，需要支付第一天的货款，支出七十六块二，收五千六百八十六斤。所得五千六百八十六块，由于时间太长，卖到了中午时分。赵冬梅的软文，再次出现在山辉日报和山辉晚报上面。
第六天，需要支付第二天的货款，支出一百八十七块八，收八千六百五十四斤。所得八千六百五十四块，由于软文的作用，数量虽然增加了一倍多，销售的速度也在变快，不到早上十点半便销售一空。
同时，郑卫国也看到了报纸上的软文，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过关，这个时代能在报上连续刊发这种文章，说明他这个事儿已经获得了赵冬梅老爹的首肯，毕竟在我党的阵地上想要发点啥，必须要某些人同意或者默认才行。
直到现在，心安理得的郑卫国才把怀里存着上的钱，当做自己的劳动收益，这也是他为什么拒绝刘二刚的原因，他不想把人家给坑了，过去六天总计收入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二，去掉三分之一的本钱，干完今天他就能成为万元户，哪怕后面只当做白玩都行。
然而，郑卫国远远低估了人们对于蛋白质的渴望，以及党报在这个时候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