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本买卖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四个音调，郑卫国通体舒畅了许多，有鉴于最近念叨他的人怕是不会少，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念叨自己，或者是那俩倒霉蛋的家属，在拿针扎着小纸人也说不定，冲着前神情不对的刘二刚摆了摆手：“大刚以前就没有在外，干过夜不归宿的事儿？”
“以前啊，他最长在外边待过三天两夜，可那时候我没这个心惊肉跳的感觉。”
满脸疑神疑鬼的刘二刚说着，想起了满脸担忧的老娘：“我妈说她昨天晚上做噩梦，说大刚被人打劫后扔哪个井里了…”
“我还梦见自己掉井里了呢。”
下意识的说完，郑卫国浑然没把这个事儿放心上，倒是从他的话里想到了其他的，开口道：“要不这样，你今天没事儿的话就早早睡觉，明天凌晨三点半你过来，原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这两天我得小心点才行。”
“听说你让人把县长和书记的亲戚抓了？”
不大的眼睛瞪的溜圆，刘二刚眨眼间就把大刚彻夜未归的事儿扔到了脑后，在他心里这个大哥也就是因为老妈的执念在罢了，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就把这个混蛋打成残废了，说完看到他不出声，用胳膊又碰了碰：“说嘛。”
“我说和我没关系……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信不？”
下午三舅走了后，姥爷周广太又跑来一趟，也是话里话外的打听，想要知道那俩倒霉蛋是不是他让人抓的，到现在已经是第三次回答了：“咱俩一起长大的，也就这两年我去县里上学才分开，你能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
“就是知道你是什么性格，我才感觉外边传的八九不离十…”
啪的吐出嘴里的草根，刘二刚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和土，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了，三点半来找你。”
无语的摸了摸鼻子，好半晌回过神的郑卫国，满脸不可思议：“真的？难道我以前的性格，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可我没感觉啊…”
夕阳西下，瞌睡虫再次上头，郑卫国从田垄上站起来，远处的视野里可以看到村民们在劳作，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天都县的夏季雨量并不大，总的来说是个旱不着涝不着的地方，当然这个地方一旦发生干旱或者洪涝，那么别的地方是要成大灾的。
回到家里趁着瞌睡劲儿上床，没一会便睡了个天昏地暗，隐约梦见个模糊的影子不断在前路晃悠，没等他追上去看清楚，就听一阵吱啦哇啦的叫喊，下一刻睁开了眼睛，周英的咆哮跟着传来：“我说了你哥在睡觉，是那个破评书重要，还是你哥休息重要？”
“上一回说到弑兄纳嫂杨广篡位，净狱大赦咬金被释…”
老妈的嘶吼混合着单田芳的《隋唐演义》传来，郑卫国眨了眨眼才搞清出了啥事儿，翻身从床上跳下地，趿拉着凉鞋窜出了屋，就见堂屋里郑蓉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周英拎着个扫帚，正满院子在追郑卫星：“妈，别追了，郑卫星你给我滚过来！”
“我，我才不过去。”
脖子上挂着个红领巾，郑卫星作势向门口走去：“你过来我就跑…”
“你跑我就把电掐了，收音机也砸了。”
对于这家伙的要害，郑卫国是心知肚明，这小子别看细胳膊细腿的小骨架，可他打从小就受到单田芳的说书荼毒，满脑子绿林好汉思想，过些年少林寺开播后，成天舞枪弄棒在学校里简直成了一霸，他去上学没在家，郑芸可是替老妈去开了不少的家长会。
“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
最近有了钱后，郑卫国首先就是给家里换了灯泡又买了收音机，以前那会的低瓦电灯泡对眼不好，姊妹兄弟几个长大了没个眼睛好使的，瞅着神情忐忑的郑卫星满脸凶狠：“作业写完了？”
“写完了，暑假作业早就写完了。”
咕咚咽了口唾沫，郑卫星慢慢的挪进了屋里，抱着桌子上的收音机，满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哥你可别砸收音机，我听你的话还不行？”
“p，要听妈的话！”
看了眼气喘吁吁的老妈，郑卫国不轻不重的抬脚踹了他一记，板起了脸：“只要你不听妈的话，别怪我修理你。”
“妈，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抱着个收音机一瘸一拐的到了周英身边，郑卫星龇牙咧嘴的揉着屁股，满脸可怜兮兮的，很快眼里挤出个泪珠子：“妈，哥踢的好疼。”
“活该！”
手中的扫帚扔下，周英一指头戳在郑卫星的额头上，满脸恨意：“我给你说了别放大声，你就不听，这不是找揍么？”
郑卫星嘴一撇，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妈，真的好疼。”
“哄鬼呢，我去睡觉，再打扰我你试试？”
根本不理这小屁孩的凄惨模样，郑卫国进了堂屋看了下郑蓉的作业，摸了摸她发黄的头发：“看看小蓉多乖，好好学习，考好了哥哥答应你个愿望。”
“真的？”
郑蓉扬起灰不溜秋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光芒：“我今年暑假考了班级第一名，你能送我个新书包吗？”
搭眼瞅了瞅那个补丁书包，郑卫国发现还是自己当年用过的，想都没想重重点了下头：“好，没问题，哥明天去省城给你捎个回来…”
“这个书包好好的，买新的做什么？”
狠狠瞪了眼郑卫国，周英显然对他准备乱花钱的想法有些抵触，怀里的郑卫星也不管了，到了桌子旁拿起书包看了看，发现上面的补丁线开了，开口道：“过会你姐下班了，我让你姐帮你缝上。”
“妈，学习好就得有奖励，要不然学习好和学习不好，有什么区别？”
郑卫国说着看了眼院子里抱着收音机摆弄的郑卫星，接着压低了声音：“您也想让小蓉和卫星考上大学吧？一年拢共寒暑假两次考试，一个书包才多少钱，等他们考上大学，您脸上也有面子不是？再说了，这钱赚来就是花的，您也听伟哥说了吧？”
“他说最少是个万元户，可我总感觉不踏实……好吧。”
眼瞅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模样，周英颓然叹了口气，打量了下站在院子里抱着收音机的郑卫星，开口道：“你也少在钱上操点心，毕竟你还要上大学…”
“我心里有数，您不担心。”
嘴上说着不用担心，郑卫国心中的危机感渐渐加重，吃过晚饭帮着干了会家务活上床睡觉，脑海中翻来覆去的，都是陈和伟临走前说的话，他是个知了龟书记，这句话在他看来有着多重意思。
最浅显的便是他被称为知了龟书记的原因，那就是让老百姓手中能有些现钱，深层意思的话，就是在嫌郑卫国有些贪了，一分钱三个收上来，一斤也就一百来个，三毛多钱呢。
转手一卖，就是八毛钱斤卖出去，怕也是赚的有点多，也就比上绞刑架的百分之三百低一档。
这样不行啊，要涨价了？
心中揣着这个想法，郑卫国在凌晨带上刘二刚时，孙玉平和钟伟就是明显一愣，借口说今天会有很多的知了龟要收搪塞过去。
看到司机没反对，孙玉平自然也没啥说法，头天发生的事儿到了这时已经传开，他来之前才被家里人拎着耳朵教育过，现成的人样子还在省城大牢吃八大两呢，此时早已歇了自己干的心思。
四个人坐在半新的车里各怀心思，庞大的汽车轰鸣声在路上飞快开远，按照前几天的顺序，车子一个仓库一个仓库的装着货。
看着装了四个仓库才五吨的知了龟，郑卫国知道今天很可能会达不到十吨的上限，果然在接下来的一个仓库，又装了八百七十三公斤后，把车子开出大院的钟伟开口了：“卫国，龙夹头和淮壮…”
“去，不去肯定没人敢动，那就要坏事。”
郑卫国发现钟伟张了张嘴没出声，笑道：“我知道去了有趁火打劫，我胡汉山又回来的意思，可咱们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对吧？”
“就是就是，哪有和钱过不去的？”
孙玉平下意识的接上了口，心想这一路终于可以顺畅的喘口气了，郑卫国满腹心思的在想事儿，他和钟伟就没了说话的欲望，旁边的刘二刚对两人都不熟悉，干脆当成了闷嘴葫芦一言不发。
现在听他语气轻松的开口了，车里的气氛也为之一松，心中有鬼的孙玉平，这时只想老老实实的配合好工作。
车子快速的行驶在略带颠簸的路上，郑卫国才起了这才是卡车的感觉，就感到车身猛然制动，整个人刷的差点甩出去，幸亏他上车就系上了安全带，可孙玉平和刘二刚就没这么好运了，两人在车后座直接一头撞到了前面靠背上，撞了个漫天金星，就听钟伟大咋呼小叫起来：“快拿家伙，前面有人！”
“我靠！”
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骇，郑卫国看着前面的路面上隐隐约约的人，厉声吼了起来：“你傻啊，停个p的车，开车开车！晚上这种路上拦路的，要么就直接开过去，要么就赶快调头走，否则你那几个爹和妈，怕是要没人送终了！”
被郑卫国连串声音砸的热血上涌，钟伟趁着没熄火直接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儿，就感到车子飞快加速，大路上的人看车子飞速撞来，连忙闪到了路边，车子毫无阻挡的消失在了夜色里，隐约传来了拦路者的声音：“这是真的敢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