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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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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到达东琅汇楼下。这是一座商业综合体,吃喝玩乐无所不包,飞翎阁是其中新开的一家礼品专卖店,分了保健品、文化艺术品和小工艺品等几个专区,但大多是华而不实的物什。陈淑娴似乎对这家店了如指掌,一进门就直奔小工艺品区。

  “喂,不用那么着急吧,等等我们。”朱瑞良气喘吁吁。

  “就这点时间,不抓紧行吗?被我爸发现就完蛋了。”陈淑娴说完,头也不回冲了进去。

  三人步履匆匆逛了一圈,却始终不得要领。

  何嘉文看货架上的货品,如同课桌上的书本,彼此间并无太大区别,随手拿起一件,问道:“这件怎么样?”

  “这么土的东西怎么拿得出手?”陈淑娴撇了撇嘴。

  这哪里土了?何嘉文心中自问一句,手却不听使唤一样放下了,他又拿起一件,还没等开口,陈淑娴抢先道:“这也不行。”

  何嘉文赶紧缩了手,不敢轻举妄动。

  朱瑞良像一个看客,对的挑选并不怎么上心,只跟在后面手随眼动把玩着架子上的物件。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入视野,吓得他赶紧躲到何嘉文身后。

  陈淑娴看他突然变色,转头问道:“怎么了?”

  “别说话,你忙你的。”朱瑞良使个眼色,示意她接着挑选。

  “莫名其妙。”陈淑娴皱了皱眉,继续在货架上挑挑拣拣。

  转过两个货架,朱瑞良突然钻到何嘉文身前,半蹲着身子,扒着他的肩膀向身后张望。

  “你干嘛呢?”何嘉文不解地问。

  “梁羽。”朱瑞良伸手指了指嘉文后方,匆忙又缩了起来。

  陈淑娴假装不经意地向身后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揽着一个身穿姜黄风衣、长发披肩的女孩,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挑选着什么。

  “这就是上次你那‘断魂崖奇遇记’的梁大侠?”陈淑娴笑着打趣道。

  朱瑞良苦笑道:“就是这奇葩。”

  何嘉文不明就里,疑问道:“梁羽是谁?”

  朱瑞良忙做个“嘘”的手势,一脸焦急地低声道:“你小声儿点。”

  但为时已晚,梁羽仿佛长了一双顺风耳,能听到五个货架之外有一个熟人在召唤着他。

  朱瑞良对表哥这一声呼唤大为不满,瞪了他一眼,忙缩身藏在货架下。

  “朱瑞良?真巧啊!你怎么在这里?”梁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师兄啊,你也出来逛街。”瑞良暗暗叫苦,只得对何嘉文做个鬼脸,转身站起来,顺手从货柜底层拎出一个蓝色釉瓷花瓶,示意了一下,“陪我表哥来买点小玩意儿。”

  梁羽似乎很兴奋,一边咧嘴笑着,一边在他肩窝轻轻捶了一拳:“这么久没见你,忙什么呢?”

  “嗨,别提了,挂了好几门课,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复习准备补考呢。”朱瑞良说完,摆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梁羽信以为真,冲何陈二人抬了抬下巴,说:“这就是你表哥吧?”

  “对对对,这是我表哥何嘉文,这是我女朋友陈淑娴。”朱瑞良敷衍道。

  “这美女就是你女朋友啊?我以为你没女朋友呢。”梁羽说完,哈哈大笑。

  三人都没领会他这高深莫测的笑点,只好尴尬地陪着干笑了两声。

  “这是我女朋友小曼。”梁羽一边介绍,一边用力揽了一揽身边女孩的肩膀。

  朱瑞良看这女生眼熟,在脑海里深挖了半天,终于想起是之前上写作课时,常与自己“交流心得”的一个大姐姐,顿时一股被戴绿帽的嫉妒之情从心底陡然升起。小曼却脸上挂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微笑。

  “你脚没事了吧?”互相打过招呼之后,梁羽略带嘲讽地问。

  “那点小伤,早就好了。”朱瑞良说罢,伸腿在地上比划一番以示证明。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经历的风浪太少。”梁羽再次捕捉到一个证明自己经多见广的好机会。

  朱瑞良急于摆脱这尴尬的局面,违心地说:“是是是,哪天出去爽,师兄可一定要记得带我见见世面。”

  “没问题,但是你得先练好身子骨。”梁羽说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众人只好又跟着干笑了两声。

  “那个,梁师兄,今天有点赶时间,我们……”陈淑娴按捺不住,终于出手。说罢,拖着尾音一脸真诚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应。

  梁羽会意,不情愿地放过了他们:“你们先忙,你们先忙。”

  朱瑞良一听,立马向何陈二人使个眼色,转去别的柜台,回头见梁羽仍意犹未尽站在原地,微笑着补了一句:“一言为定哦。”手上却推着两人加快了脚步。

  何嘉文看梁羽悻悻地搂着女朋友渐渐走远了,才问道:“这什么人?”

  “一个大三师兄。”朱瑞良苦笑一声,说,“要么是超凡脱俗的智者,要么是大脑短路的傻x。”

  陈淑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溜过去了,何嘉文仍然没有物色到合适的,渐渐失去了耐心,挑东西也没了方向。

  “这个怎么样?”他拿起一本书问道。

  那是一本精装本的《朱自清散文经典》,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本,装帧包装却十分华丽,赫然躺在文化艺术品之中。

  陈淑娴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确定你那哥们儿会看吗?”

  何嘉文想了想,正要放下,听陈淑娴补充了一句,又将手收了回来。

  陈淑娴说:“不过你可以送给席若,她肯定喜欢。”

  嘉文手上抓着书,嘴上却埋怨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买个东西怎么跟我妈似的,女人真是麻烦。”

  陈淑娴顺口接过话茬:“乖儿子,妈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

  “你——”何嘉文没料到平白无故自己多了一个妈,气愤至极一时语塞,无奈地说,“我说不过你,让你过过嘴瘾吧。”

  淑娴偷笑,朱瑞良则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淑娴是典型的主妇型买家,特别注重细节,即便是一点点的细节不同或价格差别,也要货比八家才行,而何嘉文则是典型的糙汉型买家,只要东西看得过去,拿了就走。

  又转了一会儿,陈淑娴终于选定目标,冲何嘉文嚷道:“你来瞧瞧,这个怎么样?”

  那是一艘白色游轮模型。嘉文心想,挑了这么久,选了这么个破玩意儿。

  陈淑娴一脸兴奋地解释道:“你哥们儿现在是开拓事业的时候,游轮就是船啊,象征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这玩意儿也不实用啊。”嘉文抱怨道,“送个钱包、皮带之类的不是更好?”

  “实用,就是你们男生送礼的最大思想误区。”陈淑娴变身授课老师,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实用呢?实用的东西人家自己买就行了,还用你操心?再说了,实用的东西款式那么多,又要经常用,你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什么样的呢?”

  这一串问题扔过来,将何嘉文炸得人仰马翻,只得求饶道:“行行行,就它了。”

  陈淑娴双手抬起模型端详着,何嘉文却一眼瞄到船底的标签上赫然写着80000元人民币,顿时汗颜,暗骂一句“奸商”,翻遍了口袋,身上也只有三百多块钱,忙向朱瑞良使个眼色。

  “我这只有两百五。”朱瑞良上下摸索一番,一脸无奈地说。

  “剩下的我先帮你出吧。”陈淑娴轻描淡写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游轮,“你可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哦。”

  何嘉文感激涕零。

  三人正要去结账,陈淑娴突然将头一缩,埋进朱瑞良怀里。瑞良受宠若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吃惊地问:“大庭广众之下,你干什么?”

  “别说话,我爸来了。”陈淑娴小声说罢,将头埋得更深了。

  朱瑞良用风衣将她的身体包住,两手顺势揽在她的后背上,向四周望了一望,没人。

  “没有啊。”朱瑞良一边张望着,一边说道。

  陈淑娴不答,过了一阵,才把头从朱瑞良怀里挣脱出来,指了指何嘉文身后,说:“在那儿呢。”

  朱瑞良顺着这个方向,眼睛穿过三个货架,果然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

  何嘉文看了一眼,不解地问:“你怎么这么怕你爸?”

  “这不叫怕,这叫敬畏。”陈淑娴离开朱瑞良的怀抱,脸上泛起片片红云,说,“你不知道,他给我安排的有多满,每天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

  何嘉文顿生相逢恨晚之感,若在五年前被父亲逼着背诵诗词歌赋的时候认识她,相信定会成为知己。

  “那不闷死了。”何嘉文对知己顿生怜悯之心。

  “时间上每天都很充实,但是在心理上日子淡得像白开水一样。”陈淑娴无奈地说。

  看样子,母爱伟大,父爱也小不到哪里去。何嘉文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你爸身边那女的是谁?”朱瑞良突然一脸疑惑问道。

  陈淑娴一愣,顺着朱瑞良的眼神看过去,果见父亲身边站了一个性感十足的妙龄女郎。这女孩二十多岁,穿一件黑色长风衣,化着一脸浓妆,在黑衣映衬下脸色略显苍白,像一个刚从地狱逃出来的孤魂野鬼。

  何嘉文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陈淑娴,见她眉头紧皱,双唇紧咬,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语。嘉文以为她气死了,赶紧拍拍她的手臂,好让她活过来。

  陈淑娴脸上云雨变幻了一阵,终于憋出几个字:“那是我小姑。”

  朱瑞良也看出她的情绪变化,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像一座要喷发的火山。他怕引火烧身,不敢轻易去碰触这个火种,忽然想起梁羽之前说的“爱玩不是男人的天性,爱玩女人才是”,看样子还真他妈有点道理。

  女郎挽着陈父的手臂在保健品区驻足片刻,却并没有挑选什么,转身进了隔壁的珠宝店。

  三人等到他们完全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匆匆结账离开了商场。

  何嘉文一到家,就把书和船模丢到桌上,躺在床上沉思起来,一边想着怎样开口邀约,一边给自己打气。思忖半天,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席若的电话。

  “你好。”听筒中传来那撩人心弦的女声。

  何嘉文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刚才的一番筹划全都飞到九霄云外,结结巴巴地说:“我是何嘉文。”

  “什么事?”席若冷冷地问。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何嘉文故作油滑。

  “你要没事我就挂了,我好多作业还没做呢。”席若依旧冷淡。

  “别别别。”嘉文急道,“就是想请你去参加一个party。”

  “这两天心情不太好,改天再说吧。”席若拒绝了他的邀请。

  何嘉文本来慢慢平复了心情,觉得事情尚有转机,听席若口气冷淡,心又凉了半截。

  “心情不好,正好出来散散心嘛。”他仍不死心。

  “何嘉文,你装什么大瓣儿蒜。你以为上次的事儿就这样完了?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席若的声音似乎仍带着几分怒气。

  “那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让我好好地向你赔礼道歉嘛。”何嘉文心中暗暗着急,美女果然不好对付。

  席若没料到他这一句,愣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何嘉文见她不出声,仿佛又看到了一线曙光,将那天遭遇秦枫的事情原原本本诉说了一遍,以期她大发慈悲。

  席若正逢失恋周期,对他这一番声泪俱下的陈词兴趣寥寥,并不打算发什么慈悲:“下次吧。”

  “别下次啊。”何嘉文死马当作活马医,“你看,就出来这么一趟,我给你赔了不是,你帮了我的忙,还顺便散了心,一举三得,多好的事儿。”

  “我考虑一下吧。”席若终于松了口。

  “别考虑了,明晚七点我去接你吧。”何嘉文哪肯再给她犹豫的机会。

  席若本想坚定拒绝他的邀请,见他锲而不舍,始终不肯放弃,勉强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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