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骚乱
“报告君上，从我的数个手下的报告综合起来，我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情报，在栎阳城内以及周边出现了许多反对君上甚至是秦国的言论。”
负责情报工作的景监带来了坏消息。
耸立于秦国首都栎阳的大殿弥漫着压抑而沉重的空气，大臣们分列两侧，看起来像是低下头颅向正中央的少年行礼，但那探来探去的不安分的头和不断蔓延开来的窃窃私语，昭示着大臣们纷纷心怀鬼胎。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在听取报告的时候能够安静点吗！”嬴玉公主不耐烦地训斥道。
也只有嬴玉这种拥有特殊的无可撼动的地位的家伙，才敢于在大殿上公然训斥大臣们吧——秦风虽然有国君的权限，也拥有了一定的威势，但在面对数十倍于自己的群臣，恐怕还是有点束手无策。
秦风向嬴玉投去感激的神情，但嬴玉却冷哼一声，将视线偏开了。
“要不是因为接收到了某人的拜托，才不会帮这种已经拥有了两个少女还去找其他女人的家伙呢”
嬴玉偷偷在心中说着，脸上显露出与之相对应的害羞神情。
景监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在群臣安静下来之后，继续陈述着事件的详情——
“如果将严重程度从轻到重依次排行的话，首先是有一些野人整天念叨着‘为什么这位国君发起了这么多战争啊！’之类的怨言，这些话也传播到了栎阳城的国人的耳朵里面；其次是有一些家伙偷偷散布着‘大秦要完’的话，还编出了许许多多有关这类内容的童谣教给小孩子传唱；最后是有一个村庄里面，聚集了许多的闲散流民，有人举报那些家伙想要叛出秦国，自行建立一个国家。”
秦风不禁皱了皱眉头，明明自己刚刚从秦魏的战场上得胜归来，前段时间也推行了休养生息的政策，人们确确实实享受到了短暂的和平和丰收。
但就算是这样的条件下，首都周边却出现了这么多放在其他朝代完全可以算是亡国之兆的状况，这不得不令人心生怀疑——其背后是不是有人在谋划着什么！
仅仅凭借着少得可怜的情报，完全没有办法对这三件看似孤立的事件下任何判断。
还是缺乏情报啊！
“大家对这些事情有什么看法吗？”秦风询问道。
不出所料，大臣们纷纷沉默着。
如果这只是偶然事件，那么大臣们的情报量和秦风相差无几，沉默也是必然的。
如果这是有预谋的事件，主谋者不会自己坦白，而知情者也会害怕报复而沉默。
这样的询问没有任何的结果——
因此，也就刚好进入某人预料好的情况当中！
“想必大臣们应该知道，如果对这些情况无法收集详细的情报的话，那么也就无从谈起如何处理吧。”景监如此发言道。
大部分大臣都露出了赞同的神情，只有杜挚和甘龙凝视着景监那年轻而刚毅的脸庞，惊讶为什么读不出景监任何的想法。
“那么，微臣为了解决情报不足的问题，特意想要向君上提出一条建议。”景监自信满满地说着，“臣建议君上新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由君上直接管辖，负责国内外的情报收集。”
听完这条建议，群臣们再次议论纷纷，绝大部分大臣注意到“新设立机构”上，而只有一部分人注意到了“君上直接管辖”上——甘龙和杜挚等一批贵族们顿时皱起眉头，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对于那些家伙来说，专门为国君新设立一个机构，就相当于是将强大的权限授予了本来只能间接影响朝政的废柴国君，并且这个废柴国君最近还特别不待见贵族集团，那么会造成的影响就算用屁股也能想得到了——
废物国君将会趁此机会，扩张自己的势力，最终对贵族集团形成压制！
更何况，这个情报机关名义上国君直辖，但一定会有一个国君信得过的人来管理。而如果由本就自成一派的景监和嬴玉两人把持，那么国君就拥有了独立的情报来源，那么朝廷的权力体系立刻会遭到割裂，国君和贵族的矛盾也会瞬间激化！
甘龙和杜挚如何不知其中之厉害？！
“臣有异议！”杜挚骤然出列道。
“请讲。”
虽然秦风迟钝了一点，但也很清楚面前的形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景监会突然出手，但至少结果对秦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臣以为，如今秦国处于百废俱兴当中，百姓本来已经在战乱中生灵涂炭，而国库的钱粮也不充裕，如果妄设新机构的话，那么必然会造成百姓的生活艰难”
“我出钱。”嬴玉公主言简意赅。
一语作罢，全场皆惊！
“这——”杜挚足足拉长了三秒钟的音才回过神来，“如果嬴玉公主愿意捐出内帑来为秦国效力，自然是极好的，但西部边陲比如吴阳之地、骊山之地等，都需要钱财来修缮设施”
“杜挚大夫官袍里面露出的那件华服的样式，我曾在六国商会的时装展上看到过，价格堪比吴阳之地的一名野人十年的收成，杜挚大夫可曾感到愧疚否。”嬴玉淡然道。
杜挚的眼睛都快瞪掉出来了！
在贵族集团当中，大家都是表面上嘻嘻蛤蛤一团和气，等转过身才开始捅刀子，这些都是既定的默契。你不打我脸，我也不打你脸，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同样也是默契。毕竟风水轮流转，难保仇家哪天不会飞黄腾达，到时候也好有条生路。
但嬴玉的地位不一样！
天选者降临之前，秦国的国君还是王太子的时候，嬴玉便是先王的掌上明珠，而等王太子登基后，这位哥哥对妹妹就更是宠溺了，地位更是无法撼动。如今国君虽然失去了旧时的记忆，被降临的天选者所替代，但嬴玉的地位依然没有任何动摇！
再加上，秦国第一美少女的人设已经深入到王室每个人的内心，因此甚至可以断言，只要秦国没有在嬴玉活着的时候灭亡，那么嬴玉永远是不掌握权力但每个人都无可奈何恨得牙痒痒的可怕存在！
因此嬴玉不害怕任何的阴谋诡计，就算你贵族想要玩阴谋诡计，在王宫的禁卫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苍白的。
就算真的有不怕死的贵族胆敢挑衅王室的权威，只要嬴虔的两万黑色衣甲的大军往封地一进军，难保不把那个家族的族长吓得屁滚尿流自缚来大营谢罪。
当然了，贵族集团并非没有掌握兵权，但无奈秦魏战争数十年来，能征善战的名将都出自王室，因此贵族集团也无法把手伸到军事领域。
一系列的思绪掠过杜挚的脑海后，杜挚才猛然惊醒过来——自己在和怎样一个庞然大物对抗着！
如果和废柴国君对怼，还可以说是老臣们纠正新君的错误，但如果和嬴玉对怼，那么打的可是整个秦国王族的脸！
“公主教训得是，微臣下朝之后，立刻闭门思过，节衣缩食，并将家中微薄积蓄尽数捐给民众们，为他们修筑道路、抓捕盗贼”
“行了。”嬴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杜挚满面窘态，硬生生把一肚子的话憋了回去，沉默地站回了大臣的队列里面。
整个过程中，老狐狸甘龙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
当然了，甘龙绝对不会让脑子闲着，在杜挚脸被抽疼时正在用余光打量着景监的神情——不过碰巧也把废柴国君那惊愕而傻愣的表情纳入了范围内。
景监的表情自信而愉悦。
看来是有所准备了啊。
不管多么不可能，结论只有一个——
要么是景监突然脑洞大开天降异能，从刺客型人才转化为了谋略型人才，要么便是景监的肩膀上，有一只手在控制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笨蛋国君到目前为止露出来的懵逼表情，再结合昨晚国君跑过来乱闹一通的行为来看，国君多半对这次建立新机构不知情。
排除国君。
平时的嬴玉都是坐在角落里面冷眼旁观各位明争暗斗，脑海当中神游天外，一下朝便骑着马不知所踪了，但今天嬴玉却对朝政格外关心，作为主谋者来说太出格了。
排除嬴玉。
甘龙的眼珠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大殿的北方——也就是秦风所在的位置——然后再骤然把眼神缩回来。
“是你吗？”
甘龙心中的这声低语，并非是对王座之上的少年或者是旁边的一左一右侍立着的两人，而是对遥远的北部的那个身影发出的。
“去接受离石要塞，其实是为了隐藏自己操纵朝政的手段吗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给出的答案吗宁愿把我们这些老臣牺牲，也要为你看好的这位年轻国君铺路。”
明白了北方的那名少女战将的决意之后，甘龙心中也有了一些释然。
既然以这种方式发起挑战的话，那么如果任由她骑在头上欺凌，身为上大夫的自己面子上可就说不过去了。
“可别忘了我在玩弄权术的时候，你还只是先君眼中的那个整天叫嚷着上战场的长不大的小女孩呢！”
甘龙的眼睛中，散发出了异样的光辉。
“如果大家没有什么意见的话，那么就按照客卿景监所说的意见执行吧。”
大殿之下鸦雀无声。
在嬴玉那可爱脸蛋的光辉之下，又有谁胆敢去反驳呢？
当然真实情况只不过是被嬴玉如冰霜女王散发出来的凛冽气势混合上莫名的怒火给震慑到罢了！
其实杜挚也是活该，早不该晚不该，居然在嬴玉偷袭完君上然后又目睹了君上和卫鞅亲昵的全过程之后，又自己主动去招惹嬴玉，恐怕真的是嫌命长了！
“微臣建议，那就把这个机构命名为‘黑冰台’，交与嬴玉公主直接管辖。”景监躬身道，“而微臣愿当黑冰台丞，为公主操劳具体事务。”
“那么就有有劳公主殿下和景监了。”秦风应和道。
那天晚上的回忆早不该晚不该，偏偏在这种时候浮现在眼前，导致秦风连话都没办法讲利索了！
“遵命。”嬴玉领命之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虽然这个好主意并非是嬴玉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出自某个从北部来的骑手带来的信件，但要执行信件当中为君上组建情报部门的计划，除了嬴玉和景监两人联手之外，没有其他人有如此服众的地位、充裕的财力和过人的身手可以选择！
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不管是和嬴虔还是和卫鞅相比，我都是最能干的！
这样的话，君上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这样的念头被嬴玉藏在了得意的笑容之后。
早朝的局面成功按照某只看不见的手的计划运转着。
正如计划的一般，嬴玉和景监由于某种原因，出手帮助秦风建立黑冰台，让国君和贵族的间隙变得更深了。